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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上)

    郑心海再次來到看守所。他衣着光鲜,全身都是皮尔卡丹,走路也很精神,一副财大气粗样子。他这是做样子给人看,如今的人就是这样势利眼,他们看不起衣着寒酸的人,更不原意跟那种人打交道,所以现在连骗子和小偷都懂得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其实,郑心海也不愿意这样穷显摆,不就是一个当院长的岳父吗?跟市长市委书记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他明白一个道理,尽管人们很在意一个手上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但也要看这个大人物究竟对自己有用沒用,如果沒用,那还不如那些个需要求自己办事的小人物或舍得破费的有钱人。既然人们很愿意跟一个舍得破费的有钱人打交道,那么他就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一个处处要求人办事和舍得花钱的有钱人。

    郑心海见面就跟关子亮说:“你怎么不把跟我一起喝酒的事告诉他们?”

    关子亮说:“那有用吗?”

    “有用沒用你得说真话。子亮,我看高昊他们分析得对,你的确是不想活了。要不,就是在有意包庇什么人。”

    “说我不想活了还靠谱,包庇什么人那是屁话。”

    “你为什么不想活了?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失恋吗?你小子会因为失个恋而轻生?说出來谁信?我告诉你,如果是你自己不想活,那我帮不了你。如果是案子的证据对你不利,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帮你请最好的律师。”

    “哥们,你就别为我费心了,我还不如真的就这样被冤死了好。

    关子亮呆呆地望着他,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绝望。

    “冤死了你,我也会憋屈死。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冤假错案,什么又是铁证如山的滋味了,但我还是相信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郑心海声音有些颤抖,“市公安纪检委已经为你的案子成立了专案组,检察院也介入了,我想我们必须积极配合他们把这案子查清楚。我这就打算跟他们讲清楚那天晚上你跟我在一起喝酒,还有……我还在你面前泄了密,告诉你艾滋村的事,这个对你刺激也很大……”

    关子亮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心海你傻呀,你说这些对我的案子一点帮助都沒有,反而把你自己连带进去,你知道吗?这泄密的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尽管它现在是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但政府仍然还在强调保密,而且这么做是正确的,这事关系到稳定大局,你懂不懂?”

    郑心海声音凄凉地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你都不想活了,我的命就那么值钱?”

    关子亮的脸惨白,他浑身哆嗦地说:“你神经病啊,你这么做可是陷我于不仁不义,这样的万丈深渊你也忍心下手推我啊?”

    郑心海闭上眼睛,痛苦地咬着牙床说:“我这么做也是被你逼的。那个死了的女人明明不是你杀的,可你就因为自己做了错事而内疚,愿意替别人顶罪去死。我不管你是想保护谁,这个人有多大能耐和面子,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手里夺走你的性命!”

    关子亮简直拿他沒办法,他终于有气无力地说出了实话:“那天夜里我沒有去苏小鸥那里,是苏小鸥后來到了宾馆,但我敢保证,苏小鸥沒有杀害滕青青,我是亲眼看见她走了以后才睡着的……”

    “那你睡着之后,有谁能证明苏小鸥究竟有沒有再回來过?”郑心海的话吓关子亮一跳。

    他惊恐地盯着他说:“不,不不。心海你可不能这么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几个晚上沒睡觉了,十分疲惫……”

    “你抖什么?你心里面十分清楚,肯定苏小鸥又回來过,以她的个性,她不会轻易放过滕青青。”

    “心海,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是我对不住苏小鸥,我也对不住滕青青,所以我不想抵赖,也不想牵连别人,让我去死,一命抵一命,就让我赔青青一条命得了。” 关子亮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只一会儿,那些泪水便夺眶而出。

    郑心海愣了一会儿,但还是控制住自己情绪,理智地问道:“子亮,我也求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沒有帮苏小鸥掐死滕青青?然后抛尸窗外?”

    关子亮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他说:“你说什么?青青是给人掐死的?还抛尸窗外?”

    关子亮马上振奋地退后几步,正眼盯住郑心海,说:“这么说,青青之死肯定不是苏小鸥干的。她是疯狂不假,但我很清楚,她沒有那么残忍,也沒那么大的力气。”

    关子亮像是得到了彻底解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你这样子,高昊他们猜得沒错,你果然在袒护别人。难道之前你也因为怀疑苏小鸥,所以一直不肯说实话?”

    郑心海也松了一口气。

    关子亮变得很兴奋,眼睛发亮。“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干的?”

    “滕青青的老公。一个被公安机关清除的混混。”

    “嗯,难怪他有那样强的反侦查能力,他把滕青青干掉之后,趁你睡死销毁所有证据,再嫁祸于你……狗日的,高招啊,这比他亲手干掉你还痛快,可是,他太得意了,情不自禁露出了马脚。”

    “马脚?什么马脚?”

    郑心海告诉他:“那家伙干完活正好尿胀,他算准你喝了酒准会想水喝,就拿杯子接了一杯尿放在了你的床头 。”

    “操!”关子亮一掌击在桌子上。他太激动了,一掌打下去,竟忘了自己手上戴着手铐,结果被手铐硌破手腕,流出了鲜血。

    郑心海说:“子亮你的手破了。出血了。”他赶快过來帮他处理。

    “别,别碰我的血。”关子亮的反应十分强烈,赶紧往一边躲闪。

    郑心海愣住了。细心的他趁关子亮转身之际果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巾,悄悄地清除了留在桌上的血迹。

    下午,苏小鸥从外面采访回來,呆在报社写稿子。

    刘明问她:“写什么稿子。”

    苏小鸥说:“写一个长期关爱吸毒人员和艾滋病患者的志愿者。”

    刘明听了很不满意,要求她去市公安局采访一下滕青青坠楼事件,看样子他对这个裸尸案子很感兴趣,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

    “公安局对这个案子很保密,我无能为力。”苏小鸥说。

    对于滕青青的死,苏小鸥虽说不能有什么明确表示,但她内心却是很难过,也很内疚。起初,她以为滕青青是因为羞愤跳楼自杀,但是她又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觉得像滕青青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出那样的傻事,后來又听说是关子亮杀的她,苏小鸥也不太相信。她曾经试图去市公安局,借采访之名了解一下事实真相,同时也想在适当的时候向警方说说当时的情况,并提出自己的疑虑。可是高昊的态度很坚决,他根本不肯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就“案子要保密,拒绝透露任何消息”一句话,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刘明说:“你就不能想点办法?这个案子有卖点,视觉冲击力很强,比你那个志愿者要好得多。”

    苏小鸥白他一眼,心想:什么有卖点,冲击力强,根本就是低级庸俗。苏小鸥对刘明的态度纯属天生抵触。不知怎么搞的,她就是看他不顺眼。好在她还分得清上下级关系,懂得看不顺眼也不能表现出來,因此,有些话她还是选择了闷在肚子里,心想发酵的总比原生的要好。于是,她缓冲了一下情绪,改变一种口吻说: “要不这样,等这个案子有点松动我再去挖挖内部消息?”

    刘明说:“那就这样吧,这两天你抓紧!”

    苏小鸥说:“这两天不行,瓦屋场那个案子我还要跑一趟。”

    刘明说:“瓦屋场你还敢去?别说我沒提醒你啊,那里现在就跟禁区差不多。”

    苏小鸥说:“也沒那么可怕,我会注意的。”

    刘明说:“算了。你要去我也不拦你,你好自为之吧。”

    刘明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出于关怀,苏小鸥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郑心海这时打电话过來,把他跟关子亮在看守所见面的谈话内容告诉了苏小鸥。苏小鸥认真地听着,她沒想到,关子亮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连累她,这些天一直沒把她这个“嫌疑人”供出來。突然,她打断郑心海的话,说:“你现在哪里?我要见你,快,我要马上见你。”

    苏小鸥见到郑心海,很失态地抓住他的手说:“走。陪我去刑警大队。”

    两人很快來到市刑警大队,见了高昊,苏小鸥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是陈金武,我看见陈金武上的楼。”

    高昊问:“谁?谁是陈金武?苏记者,算我怕你行不行?你就别跟我软磨硬泡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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