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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重逢

    江宁的秋季很温柔,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丝丝浓郁的芳香,是桂花的味道。那藏在叶片下的桂花,正金子般开放着。

    这样好的季节本该很惬意的心情却被茶楼客人最近几日的话题破坏,从京城频频传来消息:废太子后,群臣推举八阿哥,康熙震怒,将八阿哥锁拿。江南文人对八阿哥很是推崇,听此消息众人议论纷纷,我每日在茶楼都听到客人提及此事,心里阵阵烦躁又无可奈何。干脆在家休息每日看书练字静心。

    月余过去,八阿哥的事情已经不再是文人议论的中心,我才回到茶楼。

    这日,李公子来找我。

    尴尬的提起说媒之事,让我别放在心上,虽然提媒不成可也愿意与我结交为友。

    我笑着写给他:“公子别心生别扭才是,我当然是愿意与公子成为朋友,不要拘泥世俗儿女的扭捏才好呀!”李鼎笑看我,说道:“兰萱姑娘颇有些男子胸襟,如姑娘能这样讲我也少了许多难为情。

    这次要回苏州看望家父,得明年夏天才回来,姑娘想要何物我给你带过来。“我大方不客气的给他写道:”碧螺春,俗称“吓煞人香”要一些,苏式糖果分明货、炒货、软糖、特味四大类,拣有特色的带一些。还有我最喜欢的苏州蜜饯,一定要张祥丰的……”我低头想了想,又写道:” 桃花坞木刻年画要几副,我打算挂在茶楼里.好了,先就这些吧.”李鼎嘴角含笑,点点头:”我喜欢姑娘的爽朗大方,一点不造作.等夏天回来时,定会一样不少的带回这些东西.”说完收好我写的清单,告别而去。

    茶楼生意稳定,依陈掌柜建议在一楼搭上一个小台子,请来乐坊的姑娘献艺。

    每四天安排一次表演,以古筝和笛子为主,有表演的时候每位客人要加收听乐费。

    如果点节目进雅间弹奏要提前预约。在这方面我提议要舍得花银两,一定要请江宁乐坊里上等的琴师,姿色稍差都没有关系,琴艺要好才行.

    开始陈掌柜的意见与我相反,说要请姿色上等的姑娘琴艺如何倒是不重要。

    我坚持自己的观点,要姿色好直接去秦淮河畔的藏香楼好了,不必到茶楼赏色.而且仙踪林常有女客品茶,太漂亮的琴师或许会有反效果.

    林清源同意我的意见,让我亲自到乐坊挑人.

    我选的俱是色中艺高的女子,这样免得男客人见色闹事.

    结果证明我的方法是对的,女客男客不管老少都爱听曲子,却没有男茶客见色闹事省去许多麻烦.

    我在闲暇之余经常与琴师泽芳姑娘讨教古筝的琴艺,又把自己在宫中所弹<江湖笑>演绎给泽芳听,让她纠正自己哪里不对.她乍听之下微露惊讶,说是从没听过此曲很是大气,又让我弹了两遍将筝谱写出做了些许改动,等练习熟练再在茶楼演绎。

    她的做法让我兴趣大增,又把月朦胧鸟朦胧弹了一遍,她笑说这曲子用笛子才最好听.要等吹笛的恩芳来改.于是我请泽芳和恩芳喝茶,两位姑娘谱曲.我又把歌词给她们写出,两人说让乐坊的绿歌来唱定能给茶楼赢得客人。

    我心里高兴,转念又叹,如我的嗓子还能说话就好了,我还有很多好听的歌曲一定能让仙踪林买卖更好。

    还没觉出寒意,江宁的冬天已经悄悄滑过。随着除夕的绚烂烟花腾空而散,康熙四十七年过去了。

    初夏的一日上午,阳光灿烂,鸟儿啾啾。柳儿告诉我李鼎公子回来了,正在后院等我.我想了很久的苏州蜜饯来了!拿着纸笔,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后院,见李鼎一身白袍站在院中,阳光晃得一片金光。他在金光中转身我一时有些恍惚,怎么好像一个人。

    “兰萱姑娘,兰萱姑娘!”李鼎的手在我眼前晃动,我眨眨眼,朝他微笑,写道:”李公子,别来无恙。”

    “我很好,给你带了东西,来看看吧。”

    我看向他所指,见院边上有辆小木车,上面大小盒子满满腾腾。

    “碧螺春,张祥丰的苏州蜜饯,糖果,桃花坞木刻年画。除这些外我还给你带了太湖银鱼,苏绣等物,你看看是不是喜欢?”

    他还如此客气,我摇手,写道:”李公子太客气了,我只拿我要的那些就好.”

    李鼎转到我身前:”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又极欣赏姑娘的惠质,你也曾说过免去俗礼与我结交为友.这些只是朋友之间的馈赠而已.请姑娘收下.”

    见他如此说我不好推辞,大方收下.

    小坐片刻后李鼎离开,临出门时他回头说道:”我们以后不要公子姑娘的称呼,很是生分,以姓名互称可好.”我微笑点头,写道:”李鼎,一路好走!”

    他笑道:”你虽不能说话却比能说会道的女子可爱许多.我改日再来看你!”

    从此后,李鼎有空便来仙踪林小坐,最爱的还是兰舞,偶尔也会点曲子听。有一次点了<江湖笑>闻听是我教给泽芳的,眼中露出惊讶。转过天来便请了江宁最有名的老大夫给我看嗓子。说如果早知道我的嗓子是近两年才不能出声的,早就请大夫给我医治了。

    大夫看后面色凝重,只说嗓子损毁严重若想恢复得慢慢条理,还得有合适机会找到特殊的药物治疗。

    我心知康熙给我下了重药怕是恢复不来了。笑着摇摇头让柳儿送走大夫,李鼎还要再请大夫让我推辞了。

    林清源告诉我,那位赠油画的传教士已经回到江宁,给我带来几套茶具和其他物品。这几日要到仙踪林的在他乡喝茶。

    在雅间在他乡,我见到那位传教士。是个三十多岁很高大的英国人,给自己起了中国名字:约翰张。

    让我惊喜的是除了漂亮的西洋茶具外他还给带来咖啡和红茶,另外还有一套煮咖啡和研磨咖啡豆的器具。他说我写,竟然聊得很投机。他说后日会和一位刚到江宁的朋友再来这里小坐,还说终于在大清国找到这样一个西洋茶座,很是亲切。他会多多介绍他的朋友来。

    等两日后,我抱着刚学会的咖啡器具在在他乡等着约翰张,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那个洋人让我目瞪口呆。

    高大帅气,棕色头发,是康熙身边的西洋药剂师:魏歌儿。约翰张进门便和我打招呼,我一时心慌匆忙站起。约翰张笑着介绍:“这是兰萱林小姐,这是魏歌儿。“魏歌儿礼貌点头:“林小姐,你好!”

    见我没说话只朝他微微施礼,他有些纳闷的看看约翰张。

    “噢,林小姐的嗓子坏了不能说话。”约翰张替我解释。我的心还在突突跳,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我不能确定他能否认出我。

    魏歌儿上下打量我,笑了笑。接着就是夸赞我对茶楼的设计,约翰张兴致很高的应和。我低头给他们煮咖啡,约翰从旁指点。从两个人的谈话中我听出是魏歌儿给康熙寻西药回了趟国,又托约翰张从英国带了些西药这才转到江宁与他相会,听约翰张兴致勃勃的讲起朱雀街的仙踪林感到好奇,于是和约翰张相约在这里谈事情。

    我一直暗暗留神魏歌儿神色,可他并没有过多的注视我。看样子该是不记得我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与他们分手后的一个月里,我日日担心,心底有丝期盼他能回京与他们说说江宁有个我,又怕他告诉他们。几次反复,不由得笑自己蠢笨,一个宫女,魏歌儿怎么会留下印象。

    茶楼的生意越来越好,至今仙踪林已经由我接手一年多,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按约定,我分得红利三成。林清源要分给我五成我坚决按约定拿钱,他只好作罢。我有心问他我是如何到的江宁又是谁在江宁安排,开业那日被他奉为贵客的清瘦中年男子是谁?可几次欲问都没问出来。

    手里有了银钱让我能更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约了泽芳带我去乐坊的蝶儿翩翩,那儿有很好的舞娘。我既然不能唱歌便想到学跳舞,不然业余生活只是练字看书太枯燥。在现代时每周有三天下班后我都会去学习跳舞,跳舞可以锻炼身体还能让体态婀娜,何乐不为。

    燕翎是蝶儿翩翩的的教习师傅,人如其名轻灵如燕。本是不教授坊外的人,经泽芳说情,见我大方拿出银子也就同意教习我舞蹈。

    于是,我给自己安排了满满的学习日程,每隔五天到蝶儿翩翩舞坊学习舞蹈,每隔四天让泽芳到林宅帮我提高筝艺,每隔三天和林清源学习下棋,本是他听说我要学习跳舞出来阻拦,告诉我如果闷的话可以和他学习棋艺,结果舞蹈我还是要学下棋也要学。林清源见劝阻不住只得作罢。

    把自已弄得越忙越好,不能白来一趟古代,不能枉费在江宁这样的灵气宝地待着,定要给自己培养成一界才女。日子过的更加充实,上午到仙踪林,下午按计划学习,每天如此坚持下来再加上这里没有电视电脑干扰,能让我专心练习师傅所教。渐渐的我所学各样均有所收获。

    李鼎和约翰张常来仙踪林小坐,见我如此好学约翰张笑说要教我英文,我微笑写了几句英文给他看,让李鼎大为佩服,约翰张大大吃惊,两个人都说我是一个异数。也是,康熙朝的老百姓和洋人接触不多,何况我一个女子。

    柳叶黄了又绿,在充实而宁静的日子中不知不觉一年多过去了。

    这一日,李鼎的家丁来传话,要预订三日后的兰舞。家丁 特意告诉我是贵客,让我将兰舞好好打扫干净,还要检查好顶上兰花。还说等客人到时,泽芳与恩芳要随时准备表演。

    仙踪林常有富家公子,小姐来饮茶,包括当地官员偶尔也来小坐。我并没太在意,只吩咐陈掌柜小心接待。

    当日,我照例上午来到茶楼,到后院检查昨日进的货物。忽听楼上兰舞传出笛声,是恩芳改成笛曲的月朦胧鸟朦胧。我不由嘴角含笑静静听着。

    快三年了,已经离开那里快三年了,以往一切似乎不再清晰,有时却又清楚的似昨日刚发生过。

    “公子,这位公子你别……”笛声突断,恩芳的尖叫声传来还伴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接着听到李鼎的声音,但都不清楚。

    难道是客人要轻薄恩芳,最看不得这个。我提裙快步冲向楼上,直奔兰舞。

    恩芳面对门口,一位玉色长袍的高个男子背对我正欲握住恩芳的笛子,李鼎从旁劝解。

    我气冲脑门,根本顾不得他们在说什么,几步过去拉过恩芳,扭头瞪向那高个男子。

    待看清面目时,我只觉大脑瞬间停止思考,瞪着眼睛惊愣在当场。英俊的面孔上一道淡淡的伤疤,这不是五爷吗!

    他也是满眼的不信与震惊,一双黑眸死死盯住我的脸。

    没变,一点都没变!只比往日稍稍瘦了些,可更显俊逸。

    “兰萱,是误解!这位是金五爷,刚才只是问恩芳姑娘曲子是谁谱的。没恶意!金五爷,这位姑娘是林兰萱……”李鼎的声音将我从惊愣中拉出,我顿时满心酸楚,我不能,不想,不敢与他相认。

    微微施礼,转头出去.

    五爷一直紧紧盯住我,见我要走.猛然拉住我的手。一把将我带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我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双手慢慢垂下任他抱着,好温暖的怀抱!好熟悉的味道!一时之间我晕眩了,只想就这样让他抱着。只是满腹委屈化成雾气溢满眼底,而他也是一语不发只紧紧的抱着,抱着。

    “……五……爷,兰萱,你们……”李鼎带着吃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微微挣了挣,感觉五阿哥松了手急忙退后两步侧头擦去泪水。

    “你该送信给我的!”五阿哥轻声说道。我依旧垂着头,怎么送信给你?你们的阿玛要我消失,没有赐死已经是大赦。当时若是送信给你们任何一个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现在与你的相见或许明天康熙就会知道,想到此我不禁后退两步。

    五阿哥跟上几步,仿佛怕将我吓到,“你别怕,有我在……”

    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从刚才的震惊,不信转为喜悦,爱怜,他朝我走过来,我却依然后退,只觉心里闷得疼痛,真想大声喊:别与我相认,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可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摇摇头,在五阿哥错愕的神情中我扭头跑出兰舞,冲下楼梯,推开端茶的杏儿,不顾身后一片议论之声,一直跑出茶楼.街上的人侧目而视,纷纷让路.没有目的的跑着,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直到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气喘吁吁的扶着柳树.脑中一片混乱,五爷,胤禟,康熙,十二,十四,乌日娜,紫禁城......一下子全都涌进我的脑海。我有点无所适从。

    在心底是想与五爷相认的,可是若是承认自己是昭兰他会不会告诉胤禟,如果告诉了,胤禟定是会来找我,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又要陷回以前的境地?康熙知道后会生气……

    想来思去还是没有结果,看看周围我不由吓自己一跳,自己竟跑出两条街快到城门了.

    到车马行要了一辆马车,坐在摇摇晃晃的额马车里更是不能集中思想,只好闭上酸涩的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了.

    “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刚下马车便听到柳儿的喊声,看来她是一直在林宅门口等我.五爷会不会寻到林宅?

    “你再不回来柳儿就要告诉老叶了!小姐……”我打断柳儿的话语,问道:”可有人到家里找我?”

    “没有.小姐,今天在茶楼……”我扭头瞪她,她马上住口不敢再问.

    没有心思吃晚饭,满脑子都是今日见到五阿哥时的情景.依他的聪明肯定想到是他的皇阿玛将我送到江宁的,所以他不会登门来寻.那今日不来寻并不表示他没有办法,明日,后日……我是躲不开的.思前想后,一夜过去.

    “小姐,李鼎公子来了。我让他在花厅等小姐,老爷一早就出门了。”

    我匆匆洗漱好,往花厅而去。

    李鼎看着我不发一言,眼中满是疑惑和问题.我等了会儿,写道:如没有事情,请你回去吧.

    他想了想,终于开口,”你在京城生活过?”

    我盯着枝头的鸟儿没有反应.

    “你认识五王爷!”

    五王爷!才想起康熙给他们加了爵.见我眼神微闪,李鼎继续说道;”我明白你为何拒绝我

    了......"

    听他如此说不禁失笑。

    他停了停,脸色黯了一瞬,复说道:“你随我来一趟。”

    我刚要摇头,他站起看向门外接着道:“是五王爷吩咐的。”

    还是别为难他吧。随他出去,转过一个街角,一道白影向我冲过来。在我愣神中,毛茸茸的大脑袋已经拱起我的裙角,在我的腿上蹭来蹭去,还伴着呜嗯的声音。是英勇的格烈!我心里一热,不由得蹲下揉搓它的脑门,它见我摸它更加高兴一边伸出热热的舌头舔我的手一边将头挤进我的怀里使劲蹭着。

    我使劲搂着它的头,亲亲它的脑门。自上次在草原,格烈因救我负伤后一直都没见过它。我摸摸它的胸口和前肢,想知道它的伤是否好了。

    “它的伤好了,只是走路有些瘸。兰兰,你看它见到你多高兴”五阿哥的声音里透着克制。

    我放开格烈,站起身慢慢往前走。李鼎已经悄然退下,五阿哥走在我旁边,格烈紧紧跟在侧面。

    默默的走了会儿,他轻声说道:“你的嗓子不能说话了,不管是何原因,明日我请大夫给你医治,一定要给你治好!”

    我低头继续往前走,心里翻腾辗转。

    五阿哥不再说话,静静的在一旁伴着我走。格烈不时到我的脚边蹭蹭,又走开。

    走过一座小桥,见河畔有石桌石礅我走过去,朝石礅指指。五阿哥点点头,坐下。我往河沿走了几步,人虽背对他可是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我身上。

    默了一会儿,转身到石桌前坐下,掏出纸笔,写道:“金五爷,我只是和你的一位故人长的很象而已,我的名字是林兰萱,是汉女。”五阿哥瞧了我写的字,抬头皱眉看向我。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受不住。扭脸看向河水,鱼儿在水面上打个旋儿便消失了,留下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那你如何解释刚才的事情。”他指指蹲在一旁的格烈。

    “我自小便有牲畜缘,刚才有些失态,请金五爷见谅!“内心翻腾如火,却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怕给他招来麻烦,怕自己不能再次承受康熙的惩罚。

    “你!”五阿哥低喊。眼里升起焦躁之色。

    对不起,五爷!对不起!我在心里说着,你刚刚加了爵,你的生活现在肯定很幸福平静,我的生活也很平静,我们按着自己的生活轨道继续吧。不要再交集,对你对我也许都是好的。

    “你怎么解释那首曲子!怎么解释这支鹅毛笔!你的委屈我明白,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兰兰,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可知道,当听到你被赐毒酒的消息……”

    我挥手打断他的话,用力在纸上写道:“我不明白你所说,请金五爷回去吧!”

    五阿哥站起身,强压声音说道:”好!就此别过,林-兰-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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