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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飞翔的领地狗群 (三)

    齐美管家的喊声渐渐衰弱了,沒有了,只有阵阵争抢食物的撕咬声随风而來,狼群的内讧开始了。

    黑耳朵头狼抢先吃了几口,然后就开始维持秩序,它扑向那些在争夺食物中十分有经验的老狼,用利牙告诉它们:你们快死了,已经不中用了,不要再浪费食物了。又扑向那些凶狠的壮年狼,用肩膀的碰撞告诉它们:你们的食物只能靠争抢,这是送到嘴边的食物,你们不能吃,你们吃了送到嘴边的食物,就不会去冲锋陷阵、报仇雪根了。

    黑耳朵头狼只让母狼和幼狼吃,这是维护种群发展的需要,不管母狼和幼狼跟它自己有沒有关系,它作为头狼都必须保证它们能有更多的进食机会。然而即使光尽着母狼和幼狼以及头狼进食,一个人的骨肉也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狼多肉少而引发的战争在母狼和幼狼之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齐美管家连骨头带肉全部被它们填进了胃囊。

    黑耳朵头狼首先意识到时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它舔着残留在嘴边的人血,抬头望着雪梁的顶端,发现那儿已经沒有了人影,恍然觉得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赶紧嗥叫着招呼狼群跑上了雪梁。雪梁的一端,原路返回的那几个人遥遥迢迢地移动着,已经是豆大的小黑点了。

    黑耳朵头狼坐在自己的腿上,朝天直直地翘起鼻子,呜儿呜儿叫起來,所有的狼都学着它的样子叫起來,它们是在通知别处的狼群:注意啊,这边的人回去了。很快,它们得到了回应,南边的狼群和西边的狼群也用同样的声音传达了它们的意思,很可能是:堵住他们,不要让他们会合。

    黑耳朵头狼跳起來就追,所有的狼都跟了过去。一阵撼天震地的奔跑,追上了,狼群马上就要追上了。

    索朗旺堆头人和夏巴才让县长以及另外几个人回头看了看,知道自己是跑不过狼群的,干脆停下了。夏巴才让县长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死了吗?喂狼的人是最最可悲的,我上一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索朗旺堆头人说:“这都是命啊,齐美管家救不了我们,谁也救不了我们,佛爷啊,藏獒啊,快來眷顾我们吧,我们就要死了,就要死了。”说着,放下一直背在身上的救灾物资,从腰里抽出了一把吃肉剔骨的五寸藏刀,迎着狼群走了过去。

    夏巴才让县长追过去一把拽住他说:“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索朗旺堆头人甩开他说:“不要管我,你们继续往前走,齐美管家救不了的,我來救。”夏巴才让说:“怎么是你救我,应该是我救你啊,把刀子给我,我去跟狼拼。妈的,都是班玛多吉惹的祸,分开,分开,分开有什么好啊,你们居然会同意他的胡说八道。”说着,他就要抢夺对方手里的藏刀。

    索朗旺堆头人蛮横地推开了他,吼道:“你知道冬天的狼是什么,冬天的狼就是魔鬼,必须给它们念咒,你不会念咒,扑过去就只能当人家磨牙的肉。”夏巴才让县长说:“那你就不是磨牙的肉了?”索朗旺堆说:“我是带咒的肉,鹰吃了有福,狼吃了有祸。”说着,又举刀又念咒地朝前跑去。

    狼群已经很近了,近得都可以把它们的呼吸吹送到人的肚子里了。索朗旺堆头人大叫一声,冲着为首的黑耳朵头狼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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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驰的领地狗群停下了。獒王冈日森格站在雪梁上看了看,闻了闻,立刻就知道这里是十忿怒王地的制高点,救援队伍就是在这里兵分三路的。它几乎是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为什么要分开啊,分开就是死路一条。它想不到,人的低能的嗅觉无法让他们探知方圆几十公里到底有沒有人烟,他们分开是为了尽可能快地找到被雪灾围困的牧民,只觉得这里,偌大一片雪原,一个牧民也沒有,你们不分开是一路人马失望,分开就是三路人马失望,人怎么这么笨啊,非要冒着危险千辛万苦去多多地寻找失望。

    那么,领地狗群呢?必须以保护人的生命为天职的领地狗群,到底是分开还是不分开呢?冈日森格呼呼地喘着气,用自己的声音给自己做出了回答:不,不能分开。不分开它们就能十拿九稳地保护一路人马,分开就连一路人马也保护不了了。从空气中飘來的气息已经告诉它,狼的聚集空前众多,每一路人马都面临着一股大狼群的袭击,已经分成两半的领地狗群只能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一处。

    然而,这个准确的判断带给獒王冈日森格的却是万分沮丧,因为对它來说,放弃另外两路就是放弃自己的一半职责,而古老的誓约曾经那么牢固地把这样一种信念根植在了它的骨血中:放弃职责哪怕是一点点职责就等于放弃生命,藏獒的生命只有在保护别人的时候才具有真正的意义,否则,活着也是死。冈日森格突然昂起了头,狂猛地吼起來:不,我们不能死,所有的领地狗都不能做活着等于死了的那种狗。

    獒王冈日森格吼了几声,便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必须超越藏獒生命极限的决定,那就是领地狗群既要集中力量,决不分开,又要有效地保护好分布在东、南、西三方的每一路人马。它跑起來,带动着所有的领地狗跟它一样疯狂地跑起來。它们首先跑向了东边,东边的狼群和人群离它们最近,大约只有五公里。獒王决定:先近后远,也就是先东后南再往西。

    索朗旺堆头人大叫着,把含在嘴里的毒咒喷向了黑耳朵头狼,然后举刀便刺。黑耳朵头狼往后纵身一跳,轻松躲过,机敏地绕了一个半圆,來到了索朗旺堆的背后,朝着前面一匹大黄狼诡谲地眨了眨眼。大黄狼鼻子撮成锯齿状,跳起來,扑向了索朗旺堆头人。索朗旺堆正要躲闪,只听吱啦一声响,背后的黑耳朵头狼已经撕破了他的皮袍。与此同时,大黄狼的利牙來到了他的喉咙前,他扭头一闪,狼牙横过來扎进了他的肩膀。他惨叫一声,胡乱踢打着,却引來更多的狼朝他疯狂扑咬。

    夏巴才让县长跑过來了,咬牙切齿地诅咒着:“狼,狼,班玛多吉就是狼,是他妈的狼哥哥,狼哥哥今天让我们死在这里了。”然后脱下皮袍,朝着狼群拼命地轮起來,搅起一阵忽啦啦的风声在雪梁之上回旋。另外几个人也跑过來,像夏巴才让那样轮起了皮袍。

    狼群退了。大家都很奇怪,就这么把皮袍一轮,密密麻麻的狼群居然纷纷撤退了。撤退伴随着黑耳朵头狼紧张急促的嗥叫,嗥叫未已,撤退就变成了逃跑。仿佛是从地下冒出來的,一群狰狞到无以复加的野兽出现在了人群后面,狂涛怒浪般朝着狼群席卷过去。索朗旺堆头人愣了,夏巴才让县长愣了:啊,冈日森格,獒王冈日森格。

    獒王冈日森格并沒有因为人们抒情地喊了它几声而丝毫减缓奔跑的速度,它和它的领地狗群都沒有來得及看人一眼,就从索朗旺堆头人和夏巴才让县长身边呼啸而过。它们知道争取时间的重要,也知道领地狗群必须大量地咬死咬伤那些杀伤力极强的壮狼大狼,才能避免狼群卷土重來。

    獒王首先冲进了狼阵,紧跟在它身后的是大力王徒钦甲保。

    撕咬转眼开始了,首先咬住狼的是徒钦甲保,徒钦甲保一口咬在了大黄狼的喉咙上,顺势一摁,又一爪踩住了大黄狼的肚腹。大黄狼用带着气泡的声音喘息着,四个爪子拼命地朝空蹬踏,但显然已是最后的挣扎,很快它就将是一具可以充当狼食的尸体了。好样的徒钦甲保,冈日森格欣赏地瞥了它一眼,身子一斜,咬住了一匹狼,大嘴咬合的一瞬间,獒头猛地一甩,也不管对方死了沒有,就又扑向了另一匹狼。

    扑啊,咬啊,疯狂,猛恶,暴烈,恣肆,雪崩一样奔腾叫嚣着,所有的领地狗都跟獒王冈日森格和大力王徒钦甲保一样,拼出了生命的本色,拼得血飞肉溅、风黑云低,它们从狼群的这边,拼向了狼群的那边。

    狼群招架不住了,尽管从数量上它们仍然占优势,但在这种以一当十的进攻面前,数量已经微不足道。再说它们压根就沒有料到领地狗群的到來,排出的狼阵只利于进攻不利于防守,哪儿都是破绽,哪儿都是软肋。黑耳朵头狼明智地放弃了对抗,用尖叫招呼着狼群,以最快的速度,朝雪梁下面奔逃而去。

    獒王冈日森格边跑边叫,一方面是继续威慑和驱赶狼群,一方面是告诉同伴大力王徒钦甲保:不要停下,不必恋战,改变方向往南跑,南边的人更加危险了。徒钦甲保立马來了个急转弯,四只爪子在雪面上飞一样飘动着,领地狗群秩序井然地跟了过去。冈日森格停下來,监视着雪梁下面溃散不止的狼群,用滚雷般的声音恐吓了几声,转身就跑,一眨眼,就追上了领地狗群。

    獒王又一次跑在了领地狗群的最前面,它的姿影依旧矫健,速度依旧迅疾,万难不屈、骄傲沉稳的风度依旧和毛发一样结结实实披挂在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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