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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大灰獒江秋帮穷(二)

    大家坐下來休息。班玛多吉主任说起了狼群咬死十个孩子的事儿,麦书记果断地说:“走,立刻去寄宿学校。”梅朵拉姆哭了,活佛和喇嘛们念起了经。夏巴才让县长说:“汉扎西是怎么搞的,他要为寄宿学校的孩子负责。”班玛多吉说:“汉扎西怎么负责?他一个人能挡住狼群?他沒让狼吃掉就算万幸。”夏巴才让说:“你不要袒护了,夏天死了一个孩子,秋天死了一个孩子,这个冬天又一下子死了十个孩子,头人牧民们会怎么说?寄宿学校还能办下去?”班玛多吉说:“反正不能归罪到汉扎西一个人头上。”

    夏巴才让说:“那你说谁负责?总不能让守护寄宿学校的狗來负责吧?”班玛多吉说:“能挡住狼群的只能是狗,领地狗呢?领地狗们都到哪里去了?”夏巴才让说:“你不想让汉扎西负责,想让领地狗负责,也行啊,让领地狗给牧民们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麦书记说:“你们吵什么,解释清楚死去的孩子就能活过來啦?责任是大家的,首先是领导的,我有,你们也有。”说着站了起來,发现梅朵拉姆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夜半的飞雪中,麦书记一行包括二十多个活佛和喇嘛來到了寄宿学校,意外地看到了丹增活佛和留在西结古寺的几个老喇嘛。他们是得到老喇嘛顿嘎的报信后,來这里念经的,当然念的不是班玛多吉希望念的《死去活來经》,而是超荐的法咒。

    丹增活佛告诉大家:“这儿什么也沒有了,沒有了死去的孩子,沒有了孩子们的骨头,包括结实的头骨,都被饿疯了的狼群咬碎吞到肚子里去了。”班玛多吉主任问道:“汉扎西呢?还有央金卓玛,还有平措赤烈?”丹增活佛摇摇头说:“我们沒有见到他们,只要是活着的,都沒有见到。”夏巴才让县长说:“是不是也被狼群吃掉了?”班玛多吉说:“不可能,他们都是命大福大的人。”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狼群吃掉他们,心想我不把汉扎西救出雪坑就好了,雪坑里虽然也有狼,但绝对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麦书记说:“找,快找,我们分头找。”

    丹增活佛沉重而缓慢地说:“不能找,找不到,回去吧,在碉房山上等着领地狗群,让獒王冈日森格带着藏獒去找,人不行,人一找人,就会把自己给找丢了,别说你们不行,就连我们这些从生到死都属于西结古草原的人,也会在大雪灾的原野上迷路喂狼。”

    梅朵拉姆一脸忧戚地说:“我们见到了领地狗,冈日森格不在狗群里,它是不是也被狼群吃掉了?”丹增活佛说:“从古到今,冤死的灵魂都会修炼成凶恶无度的赞神,现在天赞地赞岩赞水赞四面八方的猛赞都來惩罚我们了,大雪暴的天空下,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回吧,回吧,大家都回吧,这里不是草原的中心,麦书记來了,草原的中心就应该跟着他走了。”

    麦书记一听就明白这是丹增活佛善意的提醒:茫茫雪原上,中心人物只能在中心的地方发挥作用,要不然你要做的就只能是保护自己,而不是领导草原或者拯救牧民,赶紧说:“是啊,是啊,这里不是草原的中心,中心在碉房山上,西结古寺里,我來了,我就应该去中心和尊贵的佛爷呆在一起,只有在那儿,我们才能把幸福的声音传达给整个草原。”

    一行人冒着夜雪回到了碉房山,除了梅朵拉姆住进了西工委的牛粪碉房,别的人都去了西结古寺。丹增活佛把麦书记、夏巴才让县长和班玛多吉主任安排在了他的僧舍里,自己到双身佛雅布尤姆殿打坐念经去了。

    大活佛的僧舍和西结古寺的所有殿堂所有僧舍一样,也已经断绝了取暖的牛粪,三个人裹着皮大衣在大泥炕上睡了一会儿就被冻醒了。

    听着风中雪里金刚铃若断似连的玎玲声、经幡一刻不停的呼啦声、嘛呢筒节奏舒缓的吱扭声,夏巴才让县长坐起來说:“依我看,‘除狼’运动不一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按次序动员,应该全面铺开,同时行动,西结古草原要是早一点搞,狼灾就不会这么严重。”麦书记躺在炕上,沉思地望着僧舍穹顶半晌不说话,突然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題,看來我们來晚了,雪停以后,要立即召开西结古草原‘除狼’动员大会。”

    班玛多吉主任打了一个哈欠说:“召开的时间我早就想过了,应该就在这个月,藏历讲究月内四吉辰:每月的八日为药师佛的吉日,十日为空行母集会的吉日,十五日为释迦牟尼的吉日,最后一日为无量光佛的吉日。我们最好就在无量光佛的吉日这天召开动员大会。”麦书记和夏巴才让县长都说:“现在才是月初,为什么不能提前到八日或者十日?”班玛多吉说:“无量光佛就是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主尊佛,他发愿说,凡是诚心念诵他的名号的人,都会被送渡到西方极乐世界。让牧民们一边念着无量光佛的佛号一边‘除狼’,虽然是杀生,但也不影响他们进入极乐世界。”

    麦书记说:“我看这个主意很好,一遇到吉日,头人和牧民就高兴,就觉得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吉祥的,会议的名称也可以叫作无量光会议,不光是佛光照临,也是西结古草原无限光明的意思。在草原上工作就得这样,信草原人所信,然后因势利导,效果往往是好的。”

    三个人定好了日子,又开始定地点。麦书记想按照西结古草原的规矩,在野驴河部落的头人索朗旺堆家的大帐房里召开,又觉得索朗旺堆头人未必想得通“除狼”运动的意义,硬要在人家的帐房里召开,似乎有点那个。夏巴才让县长说:“干脆我从上阿妈草原调一顶最大的帐房过來,能容纳三百多人,又气派,又能显示‘除狼’运动的威力。”麦书记说:“这么大的帐房,光运输就得几十头牦牛,草原上积雪太厚,牦牛根本走不动。”

    班玛多吉主任说:“我看就应该在西结古寺里开,既然叫无量光会议,怎么能沒有无量光佛在场呢?西结古寺里,有无量光佛的殿一共两个,一个是大经堂,一个是十忿怒王殿,在大经堂里开会,影响佛爷喇嘛们念经,咱们就在十忿怒王殿里开,那是个开会的好地方,地方宽敞不说,还显得庄严而权威。”麦书记点点头说:“想法是好的,但我们做不了主,得和丹增活佛商量,我们的原则是,只要人家不给我们找麻烦,我们就尽量不要给人家找麻烦。”夏巴才让县长说:“我同意,在召开‘除狼’动员大会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麻烦消除掉,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处理好十个孩子的事情,毕竟孩子是死在寄宿学校的。我來草原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说狼群一下子吃掉了这么多孩子,牧民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很难预料。”

    麦书记点着头,望了一眼微光泛白的窗外,穿上鞋站到地上说:“天已经亮了,我们去看看附近能不能见到领地狗群,一定要尽快让冈日森格带着领地狗找到汉扎西。”

    三个人來到僧舍外面,走向一处能够眺望山下原野的地方,寒风夹带着雪片一下子把他们裹了起來,别说是能看到领地狗群,就连身边的殿堂也有影无形了。麦书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走,我们去和丹增活佛商量,不能光在这里等,等不來领地狗群难道我们就不找汉扎西了?”班玛多吉说:“还有央金卓玛和平措赤烈,一个姑娘,一个孩子,太危险了。”

    经过了几条巷道、几座殿堂,他们见到了一个青年喇嘛,青年喇嘛告诉他们,丹增活佛走了,天不亮就带着藏医喇嘛尕宇陀和铁棒喇嘛藏扎西以及一些身强力壮的喇嘛,到野驴河部落的头人索朗旺堆的营帐里去了。麦书记问道:“他们去干什么,怎么走得怎么急?”青年喇嘛说:“肯定出大事了,索朗旺堆家的一只老黑獒來到了寺里,它浑身是血,尾巴被咬断了,一只眼睛被咬瞎了,瘸到雅布尤姆殿里,撕破了丹增活佛的袈裟。”

    麦书记说:“这个丹增活佛,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走,赶紧走。”又对青年喇嘛说,“你能不能给我们带路?”夏巴才让县长说:“麦书记你不是说西结古寺是草原的中心吗,我们离开这里不好吧?”麦书记说:“丹增活佛在哪里,中心就在哪里,长期在草原上工作,就要尊重和认可这个中心,只要我们和这个中心团结在一起,我们自然而然也就是中心了。”

    一行四人穿过寺院,跌跌撞撞朝碉房山下走去,路过牛粪碉房的时候,又叫上了正准备去找他们的梅朵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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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沒有见到狼影,领地狗群就已经闻出來了:像一堵厚墙堵挡而來的大狼群的味道并不是一种味道,它是多猕狼群和上阿妈狼群的混合。又來了,几天前和领地狗群在狼道峡**锋过的两股外來的狼群,已经深入到西结古草原腹地了。大灰獒江秋帮穷愤怒得就像一尊傲厉而疯张的狮子吼大神,飞扬的鬣毛抽打着远方的雪山,牛卵似的血眼喷吐着狂雪的粉末,喘息一声比一声响亮,就像荒风呜儿呜儿地鸣叫着。

    看见了,已经十分清晰了,狼影正在动荡,正在一片沒有炊烟的帐房前迅速摆布着迎击领地狗群的阵势,好像两股狼群比第一次和领地狗**锋时还要嚣张顽劣,一点惊慌失措、准备逃窜的样子也沒有。

    大灰獒江秋帮穷的奔跑就像一股仇恨的火焰飞速滚过荒凉的雪野,呼呼呼地煽动着,意思仿佛是说:不准备逃窜的蔑视是绝对不能允许的,狼,你就是狼,尤其是外來的狼,见了本土的藏獒你就得害怕,就得望风披靡。可是现在你居然沒有害怕更沒有溃散,好像这儿原本就是你的老家而不是领地狗群的老家。不,这儿是野驴河部落的头人索朗旺堆一家扎营的地方,这儿不是狼道峡口,这儿沒有狼群停留片刻的自由。更何况它大灰獒江秋帮穷还带着更强的使命、更深的欲望:獒王冈日森格无比信任地把领地狗**给了它,它就应该像獒王那样,雄暴地战斗,战斗,迅速地赶走,赶走,把入侵的狼群全部赶走。

    大灰獒江秋帮穷沒有停下,它看到两股狼群还在紧紧张张布阵,就带着领地狗群直接冲了过去。它的想法是一鼓作气,不等两股狼群做好准备,就先狂打猛斗一阵,咬倒一大片,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大力王徒钦甲保犹豫了一下,想提醒江秋帮穷这样也许不可以,但又觉得这种时候江秋帮穷不可能听它的,反而会认为它是怯懦的,不,自己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怯懦,至少不能比江秋帮穷更怯懦。它助威似的大叫着,紧贴着江秋帮穷冲了过去。所有的领地狗都毫不犹豫地跟着江秋帮穷冲进了狼阵,扑着,咬着,就像一把把尖刀,横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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