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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小母獒卓嘎 (二)

    已经不是二十多匹狼了,而是更多。父亲不知道除了在野驴河畔堵截他的二十多匹狼,还有二十多匹狼一直跟踪着他。这会儿五十匹狼汇合到了一起,就要对他和小母獒卓嘎张开利牙狰狞的大嘴了。父亲绝望地说:“小卓嘎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到了有高岸的地方,你是不想让我们四面受敌对不对?但是没有用,这么多的狼,我们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肯定是保护不了自己的。”说着他紧紧抱住了小卓嘎,好像只要抱紧了,可爱的小母獒就不会被狼吃掉了。

    狼群快速而无声地靠近着,三十步开外,二十步开外,转眼之间,离他们最近的黑耳朵头狼和另外三匹大狼已经只有五步之遥了。小母獒卓嘎挣扎着,它想挣脱父亲的搂抱,完全按照一只藏獒的天赋本能,应对这个眼看人和藏獒都要遭受灭顶之灾的局面。但是父亲不松手,在父亲的意识里,只要他不死,就不能让小母獒卓嘎死。小卓嘎急了,细嗓门狂叫着,一口咬在了父亲的手背上。父亲哎哟一声,禁不住松开了手。

    小卓嘎跳出了父亲的怀抱,扑扬着地上的积雪,做出俯冲的样子,朝着狼群无知无畏地吠鸣了几声,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就把头伸进高岸下的积雪使劲拱起来,拱着拱着又把整个身子埋了进去,然后就不见了,如同消失了一样,连翘起的小尾巴也看不到了。父亲心说它这是干什么呢?是害怕了吧?到底是小女孩,它终于还是害怕了,害怕得把自己埋起来了。

    父亲朝着高岸挪了挪,用身子挡住了小卓嘎消失的地方,瞪着狼群死僵僵地立着。他已经不再哆嗦了,冷也好,饿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他现在惟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恐惧,而恐惧的表现就是僵硬,僵硬得他什么表示也没有,连舔舔脖子上的经幡,祈求猛厉大神、非天燃敌、妙高女尊保佑的举动也没有了。

    但是在黑耳朵头狼和团团围着他的狼群看来,父亲的毫无表示是不对劲的,他不哭不喊不抖不跑就意味着镇静,而他凭什么会如此镇静呢?是不是那个一直存在着的深深的诡计直到这个时候才会显露杀机?更重要的是,那只小母獒不见了,从来就是见狼就扑的藏獒居然躲到积雪里头去了,这是为什么?如果不能用诡计来解释,就不好再解释了。

    就在重重疑虑之中,狼群犹豫着,离父亲最近的黑耳朵头狼和另外三匹大狼在一扑就可以让对方毙命的时候,突然又把撕咬的冲动交给了随时都会到来的耐心。狼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动物,耐心帮助它们战胜了不少本来不可战胜的对手,也帮助它们躲过了许多本来不可避免的灾难,现在耐心又来帮助它们了,它们强压着饥饿等待着,观察着。父亲也就一直恐惧着,僵硬着,一直没有死。

    狼群等待的结果是,诡计终于显露了。而对父亲来说,这又是藏獒带给他的一个奇迹、一个命运的转折点。

    父亲万分惊讶地看到,消失了的小母獒卓嘎会突然从掩埋了它的积雪中蹿出来,无所畏惧地吠鸣了几声后,一口咬住了父亲的裤脚,使劲朝后拽着。这是跟它走的意思,父亲僵硬地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黑耳朵头狼和另外三匹大狼跟了过来,始终保持在一扑就能咬住父亲喉咙的那个距离上。垂涎着一人一獒两堆活肉的整个狼群随之动荡了一下,就像静止不动的一片黑树林在大雪的推动下猛可地移动起来。

    接着就是静止。狼群静止着,它们盯死的活肉我的父亲静止着,连小母獒卓嘎也哑然静止了。静止的末端是一声哗变,覆满高岸的积雪突然崩溃了,哗啦啦啦。雪崩的同时,出现了一个棕褐色的庞然大物,嗷嗷地吼叫着,又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也是嗷嗷地吼叫着。

    小母獒卓嘎悄悄的,悄悄的,父亲学着它的样子也是悄悄的,悄悄的。而狼群却抑制不住地骚动起来,它们用各种姿影互相传递着消息:诡计啊,果然是诡计,不可战胜的对手、死亡的象征原来隐藏在这里。

    雪大了,不知不觉又大了,大得天上除了雪花再没有别的空间了。

    7

    风吹着,乱纷纷的雪花从天上下来,又从地下上去,无论是上去,还是下来,雪花的情绪都是那么欢快、饱满,这是草原的冬天最伟大的饱满和最自由的欢快。就在永恒的大雪饱满欢快的时候,血雨腥风出现了。

    上阿妈狼群的所有狼都没有想到,打斗会是这样开始的:从北端开打,从头狼开打,从防止逃跑开打。这对一门心思准备向北逃跑的上阿妈狼群来说,无疑遭遇了当头棒喝,用人类的战术形容就是上兵伐谋。上阿妈头狼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看到领地狗群在一只金黄色狮头公獒的带领下奔扑而来,立刻意识到獒王来了。

    上阿妈头狼觉得这獒**岸、挺拔、高贵、典雅,就像一座傲视万物的雪山,有一种来自天上的宏大气势,但让它感到恐怖的还不是外形上的不凡,而是那看不见的智慧的火花:这獒王不仅识破了上阿妈狼群和多猕狼群准备分道扬镳、各奔南北的意图,而且采取了惟一能够同时打击两股狼群的办法,那就是来到上阿妈狼阵的北缘,断然堵住它们的逃跑之路。一眨眼工夫,它的老辣而周全的布置就成了必须立刻改变的愚蠢之举。来得及吗,立刻改变?恐怕来不及了。但上阿妈头狼毕竟是一匹历经沧桑而又老辣成性的头狼,即便来不及改变战术,它也要尽最大可能挽救它自己,挽救它的狼群。

    上阿妈头狼短促急切地嗥叫着,狼阵北缘的一角,密集到两米一匹的狼突然靠得更近了,身贴身,肩靠肩,张大嘴巴,飞出牙刀,从嗓子眼里呼呼地嘶叫着,保护着自己,也保护着头狼。头狼立在它们身后,瞪视着横冲过来的冈日森格,差不多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一副立刻就要跳起来迎接撕咬同时也要撕咬对方的架势。

    冈日森格本来打算凌空跃过最前面的一排狼,把牙刀的第一次切割留在头狼的脖子上,跑近了才意识到,也许是不可能的,这匹头狼看上去体大身健,非同小可,且满眼都是诡诈或者说是娴熟的经验,便迅速改变主意,低下头颅,蹭着地面猛烈地撞了过去。没有哪匹狼能经得起獒王的撞击,倒地了,一倒就是两匹,一匹是用头撞倒的,一匹是用爪子扑倒的,接着哧的一下,又是哧的一下,两匹狼的脖子几乎同时开裂了。死去吧你们。冈日森格吼了一声,这才一跃而起,直扑上阿妈头狼。

    上阿妈头狼噌地跳了起来,凶恶的神情和尖利的牙齿都好像是扑上前去撕咬对方的样子,柔韧的狼腰却明智而弹性地弯过去,忽地一下掉转了身子,等冈日森格的牙刀飞刺而来时,它的喉咙已经安然无恙地离开了獒王攻击的锋芒。这时一匹身材臃肿的尖嘴母狼疯跑过来挡住了獒王扑跳的线路,上阿妈头狼蹭着母狼的身子跳起来,一头扎进了前面密集的狼群,只让冈日森格锋利的牙刀飞在了它的大腿上。

    嗨,我怎么咬在了狼的大腿上。冈日森格愤怒地想着,跃过那匹身材臃肿的尖嘴母狼,眼光钢针一样盯着头狼,再次扑了过去。

    头狼混迹在狼群里,东窜西窜地把自己的部众看作了挡箭牌。冈日森格紧追不舍,忽尔腾空,忽尔落地,每一次落地都会让一匹做了头狼挡箭牌的狼受伤或者毙命,几次扑跳之后眼看就要咬住对方的喉咙了,突然又收回牙刀停了下来,“钢钢钢”地叫着,好像是说:好棒一匹狼,不愧是头狼,居然躲过了我的六次扑咬。它寻思这么棒的一匹头狼是不能死的,它死了谁来和多猕头狼对抗?生生死死的草原法则告诉它,制约狼群的,除了藏獒和藏狗,还有狼群本身,有时候狼群对狼群的制约往往比藏獒和藏狗更有效。尤其是头狼之间的争斗,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在狼的世界里,它是超越了一切仇恨的最高仇恨。

    獒王这么想着,吼叫着放跑了上阿妈头狼,眼睛里刀子一样的寒光左右一闪,跳起来哗哗哗地开始扫荡别的狼。它的身边,一左一右,是大灰獒江秋帮穷和大力王徒钦甲保,两个训练有素的獒界杀手,把扑打撕咬的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个动作都利落而精确,如同精心设计的一道杀戮流程线,倒在地上的壮狼大狼身上,不是脖子上血流如注,就是肚子上洞口烂开。

    拥挤在狼阵北缘的狼大约有七十多匹,而跟着獒王冈日森格抢先扑向狼群的藏獒,至少有三十多只,七十多匹狼哪里是三十多只藏獒的对手,很快就是狼尸遍地了,好像天上飞的、地下铺的,都是雪一样零碎、雪一样厚重的狼血。藏獒也有受伤的,獒血一落地,就和狼血分不清楚了,惟一的区别是,对狼来说,流血是亡命奔跑的理由,对藏獒来说,流血是更加生猛的借口。准备北窜的上阿妈狼群这个时候不得不在头狼的带领下朝南跑去,没跑多远就碰到了多猕狼群的狼阵。

    按照狼的世界永远不变的古老习惯,狼阵是决不允许冲撞的,不管是作为异类的藏獒藏狗,还是作为同类的外群之狼,谁闯进狼阵就咬谁。溃散中的上阿妈狼群本来是想绕过多猕狼阵的,但领地狗群尤其那些藏獒追得太急,扑得太猛,它们慌不择路,就像来到了河岸边,扑通扑通跳进了深不可测的水里,接着就是浪起波涌,多猕狼群和上阿妈狼群打起来了。

    好啊,好啊,打起来就好啊。獒王冈日森格希望的就是狼跟狼打起来,只是没想到它们的内讧会来得这么快。追撵中的獒王停下了,沉沉地叫了几声,让紧随其后的领地狗群也都停了下来。领地狗们看着狼跟狼的混战,叫着,喊着,多少有点惊诧地互相询问着:照这样打下去,还要我们藏獒干什么?

    同样惊诧的还有上阿妈头狼,以它的经验,它知道宁肯让追上来的藏獒咬死,也不能闯入多猕狼阵。狼阵都是利牙的**,它们会从四面八方刺向你,刺得你遍体鳞伤,然后让你死掉,而藏獒咬你,只要是面对面的,往往会一口咬死,让你少受许多痛苦。上阿妈头狼嗥叫起来,告诉闯入多猕狼阵的部众赶快出来,没有闯入多猕狼阵的部众跟着自己迅速绕过这里。它边叫边跑,不断回头看着,发现自己的妻子那匹身材臃肿的尖嘴母狼就在自己身后,没有闯入多猕狼阵的狼正在快速跟来,而那些不小心闯入多猕狼阵的狼却已经无法出来,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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