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不管多少次来到这座云端的圣殿，总会让修伊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震撼。
脚步的声响回荡在光洁的台阶上，空灵幽远。四周雕刻的天使壁画，交错的锁链，巨大的十字架，无疑让整个空间充溢着厚重的压迫之感。但那被锁链束缚在十字架前的男人，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慵懒地挑起下巴对修伊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你会来。”
“作为一名神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梦见’，还有什么能让你觉得出乎预料？”
修伊淡然地笑笑，回敬道。不管他来到这里是否是路西法的指引，但他还是来了，埋在心底的诸多困惑大概也只有羽族的先祖可能解答。
“那还真的不太多。”路西法答得坦率。
“不会觉得厌倦么？”修伊情不自禁地脱口道，神族历史上最强大的“梦见”，能够通过梦境窥探先机。修伊不知道路西法有没有厌倦这种在外人看来如同造物主般高贵的特权，手握棋子却早已知晓命盘的走向，不会觉得有些无力？
“很巧的是，欧西里斯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路西法妖娆一笑。
“欧西里斯……”陌生的名字让修伊略微一怔。
“本尊在神界时的故友，掌管‘虚无’。”
“……虚无之神？”修伊很是惊讶。
后世的神族大多对这位邪神大人的生平了解甚少，他是历史上最扑朔迷离的一位神灵。现存的记载中只留下了多年前他被诸神放逐的一笔，其他的一切，就如同他“虚无”的化名一样被全部抹去了。原来欧西里斯是他的本名，而且，还曾经是路西法在神界的老朋友？
修伊挑了下眉，犹豫了一下诚实地发表了内心最直白的感想。
“听上去真让人替神界的过去感到担忧。”
“哈哈哈……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路西法大笑，“欧西里斯常说本尊变态，明明他才是个到处惹麻烦的祸害。那家伙疯起来野的要命，连天神都不放在眼里，天生一副臭脾气是个人都躲得远远的。我看除了赛尔维克，没人管得住他。”
你们俩大概是半斤八两吧？修伊在心里暗暗抹汗。
“赛尔维克是……”
“欧西里斯看上的美人。嘛，难得本尊与他意见一致。”路西法砸砸嘴道。
“……”修伊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吧？大概有关“美人”的话题上他永远没可能跟路西法有什么共同语言，这位大人的自恋程度无敌到了某种境界。
而且修伊有些奇怪，以他对神史的了解竟会从路西法口中听到两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而且从路西法的言谈中，他们二人在当时的神界必然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起码，应该与同时代的三神族之首赫拉斯、芬里尔、路西法并驾齐驱才对。
如果欧西里斯是虚无之神，那么赛尔维克又是……
“我们的话题似乎扯远了，回到眼下的事情来吧。”在修伊想要追问的同时，路西法却摆手突兀地打断了他，“你来见本尊，是打算重返神界？”
“我想我有问清楚再选择的权力。”修伊说。
“你敢跟本尊讨价还价？”路西法眼角一挑。
“那取决于你。”
“呵。”一声魅惑人心的轻笑，圣殿四周涌动的威压感瞬间暴涨了数倍，十字架上的锁链发出令人不安的喀拉声。而下一刻，这可怕的杀意消散的无影无踪，路西法重新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笑容，“你还真是只倔脾气的小鸟，不过我喜欢。”
“说吧，想问本尊什么？”路西法道。
修伊沉默了片刻，“为什么要一次次帮我？你有什么目的？”
“原来你却是在纠结这个，凡事太过认真可容易钻牛角尖。”路西法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玩弄着一缕耳边垂落的发丝，“本尊行事向来如此，看的顺眼便救，看不顺眼便杀。我说了我很中意你，就顺手帮你一把。至于其他的……”
路西法看向修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坏笑，“你刚刚问过本尊还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出乎预料，那么我告诉你。有，而且让我很惊讶，那就是——你。”
“我？”
“你最终没有堕落，圣天使。”
修伊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上次见面时路西法对他说过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回神界的下场，才会劝他不要回去。而日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倒真应验了路西法的忠告。
“这让你很失望？”修伊反问。
“有一点，小小的意外。”路西法说。
别开了视线，他的眼睛望向苍茫的云端，“为什么不堕落呢？明明那样会更轻松，你却选择了一条最艰辛的道路。有时候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难免感慨一下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无知。当你站在万人仰慕的巅峰，站在天空的最高处，赫然发现你守护的，并不是你想要守护的。信仰的崩塌，只余下空虚的回忆罢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俱杂，修伊看向路西法，“你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早就不记得了呢。”路西法顿了顿，轻声说道。
四周突然变的安静下来，两人都静静地看着蓝得纯澈的天空。
“还记得第一次飞翔的时候吗？”路西法突然说道，像是勾起了对往昔的回忆，“对羽族而言，这是除了降生和死亡，最值得纪念的一个时刻。凝聚出光芒的羽翼，怀着本能的冲动与兴奋飞向那片天空。它是那样的湛蓝、广阔、无边无际。会惊喜地像个孩子一样大喊大叫，原来从天空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会天真地以为，可以一直飞到最高的天尽头……”
“嗯。”修伊浅浅地一笑回应道。
原来就算是路西法，与所有的羽族也没有什么不同。
“天使的羽翼，是神的赐予，是最圣洁的光辉凝聚而成。它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不会消失，也不会被摧毁，就算被挥刀折断也可以再一次重生。羽族的心是属于天空，属于自由的。没有谁可以夺去他们的翅膀，只要他还没有失去，对飞翔的向往。”
路西法静静看向修伊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一切。
“修伊，困住你的不是你的翅膀，而是你的心。”
修伊怔怔地立在原地，路西法的一句话，却是解开了他所有的困惑。
自从逃离魔界，逃离克洛德的身边，他便没有再试图飞翔过。平庸地度日，无聊地消磨时间。那道背后的疤痕，成为他逃避他，逃避一切的借口。因为清楚地知道，一旦恢复羽翼，恢复圣天使的身份，他与他就不得不再一次站在相反的阵营，刀剑相向。
那是圣天使无可推卸的责任，羽族的宿命。
“闭上眼睛，试着去回想。当年第一次凝翼，第一次飞翔时候的感觉……”
修伊照着路西法的话凝眸，一股异样的灼热从体内涌起，冲破肉体，到达灵魂的深处。对天空的向往，对自由的追求，兴奋与渴望重新点燃已经死寂的血液。耀眼的光华从背后升起，散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辉，缓缓地化作，一对纯白无暇的翅膀。每一根新生的羽毛，都闪动着明亮而不刺眼的漂亮光芒。——圣天使的翼。
“这是本尊见过的最美丽的翅膀。”路西法笑叹道。
而这一次，修伊没有反驳他的赞美，只是真诚地露出微笑，“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不再困惑，不再迷惘；谢谢你让我打开心结，找到接下来要走的路；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到了飞翔的勇气与意义。如今，我可以做出我的选择了，路西法。
我要回去，与那个人做一个了结。
“在你离开光明之前，再去一趟圣玛丽亚吧。”路西法突然道，“神魔两族的一战不可避免，但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那个连我都无法预知的未来，就埋藏在那里。”
没太听懂路西法的话，不过修伊想，他要去的地方应该能找到答案。
转身离去的同时，修伊停步，看着十字架前傲然独立的堕天使。
“你不打算离开这里吗？”
“我在等人。”路西法微微一笑道。
倾倒众生的笑颜，不带魔心，不带邪念，纯澈的如同真正的天使。那双眸底沉积着岁月遗留下来的寂寞，又隐约浮动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情感。看似冷漠，却从未沉眠。
修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突然开始明白，这世间的所有生灵，人也好，魔也好，神也好，都免不了为自己心中的执念所困。就像束缚住路西法的，并非神的锁链，而是那一缕不该有的眷恋与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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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的声响回荡在光洁的台阶上，空灵幽远。四周雕刻的天使壁画，交错的锁链，巨大的十字架，无疑让整个空间充溢着厚重的压迫之感。但那被锁链束缚在十字架前的男人，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慵懒地挑起下巴对修伊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你会来。”
“作为一名神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梦见’，还有什么能让你觉得出乎预料？”
修伊淡然地笑笑，回敬道。不管他来到这里是否是路西法的指引，但他还是来了，埋在心底的诸多困惑大概也只有羽族的先祖可能解答。
“那还真的不太多。”路西法答得坦率。
“不会觉得厌倦么？”修伊情不自禁地脱口道，神族历史上最强大的“梦见”，能够通过梦境窥探先机。修伊不知道路西法有没有厌倦这种在外人看来如同造物主般高贵的特权，手握棋子却早已知晓命盘的走向，不会觉得有些无力？
“很巧的是，欧西里斯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路西法妖娆一笑。
“欧西里斯……”陌生的名字让修伊略微一怔。
“本尊在神界时的故友，掌管‘虚无’。”
“……虚无之神？”修伊很是惊讶。
后世的神族大多对这位邪神大人的生平了解甚少，他是历史上最扑朔迷离的一位神灵。现存的记载中只留下了多年前他被诸神放逐的一笔，其他的一切，就如同他“虚无”的化名一样被全部抹去了。原来欧西里斯是他的本名，而且，还曾经是路西法在神界的老朋友？
修伊挑了下眉，犹豫了一下诚实地发表了内心最直白的感想。
“听上去真让人替神界的过去感到担忧。”
“哈哈哈……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路西法大笑，“欧西里斯常说本尊变态，明明他才是个到处惹麻烦的祸害。那家伙疯起来野的要命，连天神都不放在眼里，天生一副臭脾气是个人都躲得远远的。我看除了赛尔维克，没人管得住他。”
你们俩大概是半斤八两吧？修伊在心里暗暗抹汗。
“赛尔维克是……”
“欧西里斯看上的美人。嘛，难得本尊与他意见一致。”路西法砸砸嘴道。
“……”修伊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他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吧？大概有关“美人”的话题上他永远没可能跟路西法有什么共同语言，这位大人的自恋程度无敌到了某种境界。
而且修伊有些奇怪，以他对神史的了解竟会从路西法口中听到两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而且从路西法的言谈中，他们二人在当时的神界必然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起码，应该与同时代的三神族之首赫拉斯、芬里尔、路西法并驾齐驱才对。
如果欧西里斯是虚无之神，那么赛尔维克又是……
“我们的话题似乎扯远了，回到眼下的事情来吧。”在修伊想要追问的同时，路西法却摆手突兀地打断了他，“你来见本尊，是打算重返神界？”
“我想我有问清楚再选择的权力。”修伊说。
“你敢跟本尊讨价还价？”路西法眼角一挑。
“那取决于你。”
“呵。”一声魅惑人心的轻笑，圣殿四周涌动的威压感瞬间暴涨了数倍，十字架上的锁链发出令人不安的喀拉声。而下一刻，这可怕的杀意消散的无影无踪，路西法重新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笑容，“你还真是只倔脾气的小鸟，不过我喜欢。”
“说吧，想问本尊什么？”路西法道。
修伊沉默了片刻，“为什么要一次次帮我？你有什么目的？”
“原来你却是在纠结这个，凡事太过认真可容易钻牛角尖。”路西法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玩弄着一缕耳边垂落的发丝，“本尊行事向来如此，看的顺眼便救，看不顺眼便杀。我说了我很中意你，就顺手帮你一把。至于其他的……”
路西法看向修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坏笑，“你刚刚问过本尊还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出乎预料，那么我告诉你。有，而且让我很惊讶，那就是——你。”
“我？”
“你最终没有堕落，圣天使。”
修伊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上次见面时路西法对他说过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回神界的下场，才会劝他不要回去。而日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倒真应验了路西法的忠告。
“这让你很失望？”修伊反问。
“有一点，小小的意外。”路西法说。
别开了视线，他的眼睛望向苍茫的云端，“为什么不堕落呢？明明那样会更轻松，你却选择了一条最艰辛的道路。有时候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难免感慨一下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无知。当你站在万人仰慕的巅峰，站在天空的最高处，赫然发现你守护的，并不是你想要守护的。信仰的崩塌，只余下空虚的回忆罢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俱杂，修伊看向路西法，“你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早就不记得了呢。”路西法顿了顿，轻声说道。
四周突然变的安静下来，两人都静静地看着蓝得纯澈的天空。
“还记得第一次飞翔的时候吗？”路西法突然说道，像是勾起了对往昔的回忆，“对羽族而言，这是除了降生和死亡，最值得纪念的一个时刻。凝聚出光芒的羽翼，怀着本能的冲动与兴奋飞向那片天空。它是那样的湛蓝、广阔、无边无际。会惊喜地像个孩子一样大喊大叫，原来从天空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会天真地以为，可以一直飞到最高的天尽头……”
“嗯。”修伊浅浅地一笑回应道。
原来就算是路西法，与所有的羽族也没有什么不同。
“天使的羽翼，是神的赐予，是最圣洁的光辉凝聚而成。它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不会消失，也不会被摧毁，就算被挥刀折断也可以再一次重生。羽族的心是属于天空，属于自由的。没有谁可以夺去他们的翅膀，只要他还没有失去，对飞翔的向往。”
路西法静静看向修伊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一切。
“修伊，困住你的不是你的翅膀，而是你的心。”
修伊怔怔地立在原地，路西法的一句话，却是解开了他所有的困惑。
自从逃离魔界，逃离克洛德的身边，他便没有再试图飞翔过。平庸地度日，无聊地消磨时间。那道背后的疤痕，成为他逃避他，逃避一切的借口。因为清楚地知道，一旦恢复羽翼，恢复圣天使的身份，他与他就不得不再一次站在相反的阵营，刀剑相向。
那是圣天使无可推卸的责任，羽族的宿命。
“闭上眼睛，试着去回想。当年第一次凝翼，第一次飞翔时候的感觉……”
修伊照着路西法的话凝眸，一股异样的灼热从体内涌起，冲破肉体，到达灵魂的深处。对天空的向往，对自由的追求，兴奋与渴望重新点燃已经死寂的血液。耀眼的光华从背后升起，散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辉，缓缓地化作，一对纯白无暇的翅膀。每一根新生的羽毛，都闪动着明亮而不刺眼的漂亮光芒。——圣天使的翼。
“这是本尊见过的最美丽的翅膀。”路西法笑叹道。
而这一次，修伊没有反驳他的赞美，只是真诚地露出微笑，“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不再困惑，不再迷惘；谢谢你让我打开心结，找到接下来要走的路；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到了飞翔的勇气与意义。如今，我可以做出我的选择了，路西法。
我要回去，与那个人做一个了结。
“在你离开光明之前，再去一趟圣玛丽亚吧。”路西法突然道，“神魔两族的一战不可避免，但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那个连我都无法预知的未来，就埋藏在那里。”
没太听懂路西法的话，不过修伊想，他要去的地方应该能找到答案。
转身离去的同时，修伊停步，看着十字架前傲然独立的堕天使。
“你不打算离开这里吗？”
“我在等人。”路西法微微一笑道。
倾倒众生的笑颜，不带魔心，不带邪念，纯澈的如同真正的天使。那双眸底沉积着岁月遗留下来的寂寞，又隐约浮动着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情感。看似冷漠，却从未沉眠。
修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突然开始明白，这世间的所有生灵，人也好，魔也好，神也好，都免不了为自己心中的执念所困。就像束缚住路西法的，并非神的锁链，而是那一缕不该有的眷恋与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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