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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相见恨晚

    玉手扬起清波,肆意挥洒,荡起无限漪涟,一圈圈荡开激到桶壁上又荡回来,周而复始,再也平静不下来,恰似薛构壮烈求死的意志,再也无法保留原来的坚定,眼下他面色冷凝,一脚踩在梨花椅上,一只手不自觉得握剑瞪着堂上两侧对联发愣,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动也不动,那匾额黑框厚底,似一纸索命圣旨日日在催要着他的命,催要着满城波崎无辜百姓的命,这黑纸白字形同挽联一般,天天飘在守备府上,飘在城守府上,飘在波崎天空中,这纸,这字,白的是等死人的脸,黑的是催命鬼的脸!

    这对联也并不是真对联,只是所有读书人都会念的两句话,挂在堂前警告着每一个妄想偷生的人,谁也别想跑,这字阴恻恻的将台上化作了斩首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马革裹尸诚为将军棺

    国在臣在,国亡臣亡,鸩羽划酒便作忠义鬼”

    他好色,却并没有好杀,但是他没有选择,百姓也没有选择,君已死,臣必殉,就算君没死,但已经被掳到了大尊国成为阶下囚,更是国之耻辱,他怎么能因为一时苟且偷生便将数百年大齐基业和尊严一同断送掉?

    不可否认,他自从见到步步,他的心里似乎突然被开了一扇,吹进了清新的空气,他想起了儿时在山间林野策马狂奔时的畅快,似乎那时的风也是香的,花全是艳的,哪里像今天这样黯沉沉,太阳明明当空照,却仍旧驱散不了天空阴霾,死了,是不是阴间也是这番情景?若真如此,为什么要死,活着不是更好,还可以时刻嗅到摸到那温软得要人命的肌肤,还可以看到那双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睛,他的眼睛浮现出那可爱少女的样子,必死决心越发动摇。

    二十几年的忠君理念与不过半个时辰的一见钟情,孰轻孰重,一时竟是难分高下,但终究要做出抉择,他站起身上望着黑白色孝联一般的对联,眼眸又沉沉似铁,曾经动摇的心意转为坚定。

    美人与恩义,只能择其一,二十几年的忠君薰陶与不过见面片刻的动心,此刻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

    他没有选择。

    城守同鹤此时接到信报,急匆匆地赶进来,一眼看到薛构正站在大堂中央,叫道:“建业,那个女子呢,是不是奸细?风军是不是要攻城了?这这这……”

    薛构转过身来,拧眉望着完全失了方寸的同鹤,淡声道:“放心,暂时风军还不会攻城。”

    “呼!”同鹤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脚都在发软打抖,肥胖的身子显些没把身后两个下人压扁,被人扶到堂上座位上,这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摸着心脏,发青的脸开始渐渐恢复猪肝色,油腻腻地显出几分生机来:“哦哟,真是虚惊一场,我还以为要风军开始要攻城,原来不是,真让人等得心焦,我他妈的都做好大打一场的准备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才不辜负皇上对我们的如天厚恩。是不是?”

    这位城守大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说话不打草稿,多么大的荒诞话都能手到擒来,明知别人看透了他的本意,他也还能把话说得大义凛然,好像除了他,别人都不算忠臣似的,薛构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有必要去揭穿道,只道:“那个女子眼下我安排她去洗漱,具体名字来历我还未曾进行打探,但是依我看来,她是风圣城派来的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方才她话中也透露了这个意思。”

    “那她就是奸细,快,她人在哪里,逼她说出内应,一齐五马分尸!”同鹤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起来额头青筋毕露,奸细,里应外合,屠城,死人一系列字眼飞快从脑中闪过,难为他脑中灌满了酒色,此时居然还能把脑筋转得如此之快,也算超常发挥了。

    “要把我五马分尸吗,大人,我好怕的,不要啊……”门口幽幽传来一声哀怨的低泣声,顺着声音看去,一名妙龄少女垂鬟素妆,倚门而立,双手扪胸,眼中尽是震惊害怕,素雅之姿如梨花带雨,但是那双目分明又黑得让人觉得无比艳丽,璨然生辉,因了那泪珠的折射的光芒,双颊有若玉瓷般透着易碎的辉泽。

    饶是同鹤家有十八小妾,个个貌美如花,也抵不过这女子一分风姿。

    薛构的心却骤然往下一沉,开始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看向同鹤的目光,那眼中的神情他再清楚不过,充满占有欲与淫色,姑娘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目光,悄悄朝他这边靠了一小步,虽然只是一小步,却已经足够了,向他寻求保护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保护欲,想要把她挡在身后,为她挡去这个老男人蠕虫一样讨厌的目光,明知这样的想法和做法不合适,但是,这样干净的女孩,那样不堪的男人,并排在那里,反差明显得像黑与白,生与死一样确凿,丝毫不必多讨论,他突然一阵心头怒火,倏地一下拍案而起,把同鹤吓了一大跳:“怎么?”

    薛构此时不便与他闹翻,大敌当前,城中更需上下一心齐力抗敌,这个道理他懂,他冷冷地拉扯着步步往外面一丢,喝道:“来人,把这个女子带下去,我要亲自审问!”

    同鹤不由得也站了起来,感觉一阵惋惜,薛构的手段他岂能不知,这女孩落到他手里,那一定是十去九不还,就是活着也是“人棍”了,听说薛构对俘获的女孩很是怜惜,但是眼下看来,薛构似乎一点不懂怜香惜玉,更大的可能是,他把这女孩该占的便宜都占尽了,然后一杀了之,这也太可惜了,啧啧……

    步步被薛构一拉一扯,跌落在地:“啊!”

    “唉呀,小心!”同鹤差点想上前扶她,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立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步步回过头来哀艳地望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求助与柔弱,这种柔弱足够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怜惜之情,尤其是好色男人的怜惜之情,看到薛构扯起步步的细弱如柳的手臂,他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阻住了去路,似笑非笑地道:“建业,急什么呢,既然是抓到奸细,当然我也得一同前往审问才是。”

    “城守大人不是一向最讨厌看审讯么,嫌监狱有血腥味,又嫌那里满是断肢残臂,会让你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再说那里还有水牢里餐出来的大水蛭和苍蝇蚊子,会弄脏你薰得香喷喷的衣服。”薛构不动声色地阻止。

    这句话是很见效的,那审讯过程不是人能够看,能够接受的,同鹤曾经与薛构一同审讯过一个杀人罪犯,当时那个罪犯被薛构活生生剜了目珠,惨叫声叫得他当场晕了过去,连着几天做噩梦,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监狱大牢半步,他受不了那种刺激。

    步步悄然抬起长睫,似绝望似求助地朝他抛来一个眼神,同鹤和她对了一眼,怔了一怔,那目光中居然有感恩,难道她看出自己有心想要救她?薛构回头看步步时,步步早已经低下了头,“被充满淫一欲的目光看得直发抖”,身子柔弱得几乎要化掉,再看看同鹤,那痴样,好像整个人都要被这女孩勾了魂似的,更加不悦,重重哼了一声道:“我看你还是守在这里的好!我可没有耐心在审问之时还要去救你!”

    同鹤更加恼怒,冷哼一声道:“就算你是守备,本大人还是城守,本大人才是波崎城的主!薛构,难道你想和本大人对着干不成?”

    薛构恼火之极,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大军环伺,他哪有心情跟同鹤争谁大谁小的问题,但是他若是来看审问,到时不得不假戏真做,这姑娘受得了刑罚吗?

    有了步步目光的暗中鼓动,同鹤的怯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拍拍袖子道:“依我看也不必拉往地牢,就在这里审问好了,这样两便,你看如何。”

    薛构也不想真把步步拉往那阴森恐怖之所,既然同鹤如此坚持要陪审,他便也同意了,两人大堂一同坐下,步步跪在下面心中无比窝囊,想她从小到大跪过谁呀,就是看到皇上,基本也是能蒙就蒙,能混就混,没向什么人膝盖着地过,这一回为了实现她当“貂婵第二”的愿望,亏大了。

    “你姓甚名谁?”

    “小女子名叫阿部。”步步不适地动动膝盖,朝薛构送去盈盈秋波,再飞快扫了同鹤一眼,腰一弯,白晰的脖子呈现出完美的弧线,展现在堂上两人眼前。

    同鹤的声音不由自主软了几分:“为什么进城来,城中可有你的内应,实话实说,否则本大人饶不了你!”

    步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哀泣两声,再也忍不住心中苦痛一般终于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道:“他们逼我来的!就是风圣城那个混蛋王八蛋,那个该死的东西!他们抓了我唯一的妹妹,要我进城来劝说大人们投降,说要是劝不动大人们,就要把我妹妹飨军三日,然后杀掉!风圣城那个混蛋!我想恨不得把他剁成一块一块!那个没有人性的混蛋啊,世界上怎么会这样残忍的东西啊!大人,你们要为我作主啊!我知道大人们都是血性男儿,可是更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所以我硬着头皮进城来求助,我知道大人们能把波崎城守得这样牢固,也一定能救我们姐妹于水火中,救全城百姓于水火中!”

    她哭得情真意切,骂到风圣城时更是咬牙切齿,听得薛构和同鹤也深为感动,连连点头,审讯应有的怀疑态度此刻也烟消云散,凭薛构多年来审犯人经验,阿部这样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你真她哭得那样伤心,骂得那样字字血泪,这还能有假吗?

    步步说的当然不是假话,她确实是奉命进城来劝降,只不过没有妹妹,在她的心中风圣城的确是混蛋,残忍没人性,她确实有把风圣城剁成一块一块的冲动,所以她不用多装,这番话轻轻松松获得了两人的信任,看两个人的表情有所松动,她很快即兴发挥,编造了一段可怜孤儿姐妹卖身为奴,无情将军扣妹为质的假话,一番话说下来,她全身松泰--好久没有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假话了。

    “你不要哭,你说的要是真的,本官会想办法为你找回妹妹,你那妹妹有什么特征?”同鹤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困境,胸脯一拍当起英雄来,薛构倒还理智些,只是看着步步不说话。

    “她长得很漂亮,人家都说我们姐妹俩是花,我是月季,她是牡丹。”步步不好意思地说。

    啊,还是美人,比姐姐更漂亮?同鹤的目光更加热切了,站起来要拉她的手:“唉呀,你们姐妹真可怜……薛构,你这是干什么?”

    “大人你想怎么帮他,带兵把她妹抢回来?”薛构冷冷地问,问住了同鹤:“这个么……自然是你来想办法,领兵打战的事非守备大人莫属。”

    这个时候就变成守备大人了?平日可是直呼名字的。

    “我城如今困如锅鱼,怎么带兵打出去,城守大人莫非想要投敌叛变?”薛构一针见血。

    同鹤一愣,继而气得胡子都抖起来了,指着薛构半天说不出话来,偌大的肚子忽上忽下,忽大忽小地急剧缩放,勃然大怒之色形于面上,更带着几分被人戳穿要害的羞恼:“你说什么?薛构,不要以为你带兵打几个战就可以在本官面前如此嚣张,不要忘了,虽然你是朝廷派来的武官,但是在我的地盘上,你也不过是个看门人,不,说白了,你就是一个看家狗!你居然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没有本官,你想当守备?当你那小小的校尉去吧!”

    薛构曾在军中郁郁不得志很久,后来薛构在别人的提点下卖了自己的尺子买了一座红宝石天御自行钟送给同鹤,这种自行钟只产自天御,其他地方没有,可以看时辰,精确之极,一般有钱人家也不一定买得起,这一招果然有效,不久薛构便在同鹤的举荐下当上了守备,与同鹤共守一城,他敬同鹤的举荐之恩,同鹤又借重他的带兵真本事,两人一向倒也相处和睦,若不是步步乍然出现,估计这两人真会死在一处,成就一段高山流山的佳话。

    凡事最怕“如果”“可惜”“但是”,所以这段佳话注定是写不成了,眼前两只斗鸡一样呼哧地喘着气,恨不得把对方掐死的样子让步步心中暗喜,很好,很好,斗得好,最好再像某个议会中的党派人士一样互掐互打起来才好呢。

    不过她一向看好会在“议会”上互掐的“传统”,这说明什么?

    民主啊!

    这两个人之前太过团结,凝聚力太过强大,别人有异心也只会被掐断在摇篮里,如今他们有了异心,而且是撕破了脸皮,这共同一致的目标和力量就消散了,才可能容纳得下别的意见,打吧打吧!她在心中暗暗鼓劲,但是面上却越发显得惊惧苍白,好像被这两位大人吓坏了似的。

    薛构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得坚硬的梨花案化作碎块:“你再说一遍?”

    他向来自认清高,贿赂同鹤一事他一直认为是他人生中的污点,虽然不得不为之,却最讨厌人家提起,所以同鹤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时,他一口拒绝,他想当个堂堂正正靠自己本事当官的人,并不喜欢走裙带路线,同鹤这么说无疑把他的自尊心狠狠地踩在了地下,他的目光太过可怕,同鹤尖叫起来:“你想干什么?来人哪,造反啦!”

    这位父母官真够窝囊的,连步步都为他叹了口气,薛构一拳打碎了梨花案后倒冷静下来,眼下实在不是和他闹翻的时机,忍住气道:“放心,没有人造反,这是我们自家人的事,吵那么大干什么?”

    同鹤也忍下了气,真把薛构惹火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喘了两个气道:“这次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薛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看那走得一阵风似的背景,显然这气不可能两三天内消掉。

    送走了同鹤,薛构回头看步步,步步站在角落处躲避碎木块,有些害怕有些坚强,不由得又心软了,朝她伸出手道:“过来吧,他已经走了,不用怕。”

    小手几乎触手可融,更加让人心软的是她无助又故作坚强的眼神,看得他心动不已,想到她的“妹妹”他的眉头不由得深锁了起来:“你妹妹的事很是棘手,我不想给你太多的希望,落入风圣城手中的人几乎没有生路。但是我至少可保你在波崎城里这段时间的安全。若是……”要放她走,他舍不得,不放她走,死路一条他也舍不得,一时间进退两难,步步善体人意地开口为他解了围:“大人,我不走。”

    “不走到时风军来也是死路一条,晚上我把你从城墙角那儿槌放下去,你走吧。”他是一定要死的,要让她这样一个如花娇娥陪葬,他倒真的舍不得,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那就让他负起男人的责任来吧,心下算计完毕,硬起了声音:“就这样说定了,晚上我把你放出城,你能走多远走多远!远远地走开,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

    “那大人呢?”步步惊诧地看着他,这个薛构虽然好色,不过真有大男子汉的风度啊,由于他,她要对齐国的残臣们另眼相看了。

    “我?君虏国亡,我身为大齐臣子,有何面目苟活?”他淡淡一笑,把她拉到自己的屋子里,转身从一个大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一枚宝光四射金镶宝石麒麟躺在正中央,她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笑,拿起那枚宝石麒麟塞到她手里,笑道:“说来奇怪,第一眼见到你我便觉得你我很投缘,要不是兵临城下我自身难保,我一定为你筑起一道高墙,让你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惜你我却是相识在这样的情境下,情不由我啊。这宝石麒麟是我的传家宝,传子不传女,可是我没有媳妇,就送你了!”

    步步大吃一惊,这个薛构未免太投入了:“这个我不能收!”

    “收着!我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事这是第一次,却只能做到此为止,对不住了!”他用力把宝石麒麟塞到她手里,又给她戴了一些不起眼的珠宝:“太贵重的我不敢给你,这城外谁知道是什么乱象,万一因此害了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小心些,不要随意相信别人,财不外露你点你要记住,这个银的不起眼,又能换钱,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把金麒麟换成钱吧。”

    “你的传家宝拿去换钱?这也太过分了。”步步死命收手,他却硬把东西塞进她手里,苦笑着劝她。

    步步以为爱好女色,又懂“美人案”的男人必定无情无义,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人,计划在心中动摇,若是真按计划行事,薛构必死无疑,然而他不死,满城百姓却都要陪葬了。

    她艰难地道:“那我今晚不走,风圣城没有那么快攻城,我隔你几日也好。”

    “那敢情好!”他的目光发亮,却发现自己无法像从前一样随意把女人压在身下,面对他,他只想小心地呵护她,不想让她被浊泥污染。

    所以她的香气近在鼻端,她的红唇低头可吻,她的腰带一拉即断,但是他却没有妄动,他只是抬了抬手,半天,才在她的一头青丝上一抚而下,便再也没有勇气进一步把她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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