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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

    关于成亲嫁人婠婠仔细想了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

    即使当年爱极了徐子陵,也曾卑微的想过只要他愿意,她便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可她也未曾想过要嫁给那个男子,只是想着爱着欢喜着便在一处是了。

    看着静坐在大红喜床上一身喜服,不胜羞怯的女子,圆脸盘上一双杏眼汪汪,身材丰满妖娆,看气质是个敦厚娴雅的。

    婠婠难以想象自己会为了某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变成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便如当年徐子陵也没能让妖女婠婠向世俗低头,如今婠婠更是将这一场俗世历练当成了游戏人间,她想,如此下去她恐怕会一无所获。

    思及此,婠婠不禁有些茫然,对于她以后的道路该何去何从。

    在婠婠打量她的新嫂子赫哲氏的时候,赫哲氏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进来喜房凑热闹的小姑子。

    未出嫁前听说她这位小姑子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平日里嫌少出门,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能见到人影,所以倒是没听过关于她过多的评论,可今日一见赫哲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丈夫的妹子长得太过美貌,容颜太盛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原本自信样貌不错,能够拴住丈夫心的自信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黯然自卑和忐忑不安,在如此风光霁月般女子的对衬下谁能不自卑?谁又能不忐忑自己会不会在新婚的时候就被丈夫嫌弃容貌不佳?

    果真是不如不遇倾城色,如此绝色可让她们这些庸脂俗粉如何是好?!赫哲氏不由得心里苦笑。

    “小妹见过嫂嫂。”婠婠纠结无果索性不再去想,带着一旁拉着她来看新嫂嫂的三个弟弟上前见礼。

    “苏勒(博敦、多罗)见过嫂嫂。”三个小的也依次见了礼,还说了点儿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婠婠的外家都在盛京,正月里娶亲大家又都忙,所以没能赶过来祝贺,但是礼物倒是提前送来了。于是小辈儿的就只有婠婠和家里三个弟弟,至于来祝贺的那些女眷都在刚才大哥掀了喜帕之后闹完出去吃席了。

    赫哲氏正兀自慨叹的时候,便听了珠落玉碎的声音泠泠传来,只听声音便让人喜爱,更不要提那一副倾国倾城的好容貌。

    “妹妹和弟弟们客气了。”赫哲氏立刻打起精神来,露出一个只算得上礼貌的笑容,吩咐一旁的丫头拿几个打得精巧的金裸子给弟弟妹妹玩儿。

    三小佯装高兴的接过谢了,婠婠则是让她身边儿的蓉儿接过。

    婠婠不会去刻意讨好一个人,既然新嫂子如此明显的疏离,她也不会去往上自讨没趣。

    妖女永远有属于妖女的骄傲,沧海桑田如何变幻都不会改变她的骄傲,一如当年爱你恨你,一生一世的决绝。

    婠婠懒得去应酬赫哲氏,作为一个新妇该是好好讨好她这个小姑子才是,毕竟按照这个名为满清的异族习俗,他们的女儿家很是金贵。尤其是她即将成为皇家妇,入宗人府上玉牒的侧福晋。

    婠婠只点点头,便带着三小出去了。作为马上要出嫁的女儿家婠婠便不能随便走动出门了,便带了蓉儿回了自己的院子。那三个小子拿着刚得的金裸子朝前院儿喜宴跑去,决定要找大哥去告状,可别以为他们刚才没看见新嫂子不待见自家姐姐的样子。

    且不提前院儿的事情,只说婠婠回了自己院子看了一会儿书,才在丫鬟的伺候下歇了。

    自从婠婠踏入俗世开始,她就不停地吸收从唐朝以后的知识,礼仪和规矩,毕竟近千年的代沟不是那么好填补的。

    其实也不是说婠婠不懂礼仪规矩,只能说婠婠懂得都是江湖规矩,就连慈航静斋的仙子们也是如此。她们都是不通俗物的,如婠婠要学习绣花儿管家理账一样,给师妃暄一块儿布让她做衣服还不如让她拿色空剑去决斗。

    婠婠是江湖的婠婠,她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俗世规则,不谙人情世故。婠婠的心里曾经装着的除了祝玉妍和徐子陵之外,就是如何将阴癸派推到极致,如何权倾天下。

    她没有过作为一个有家庭,有父母,有牵挂的女子的经验,骨肉之情,血脉之情,家族之情,朋友之情等等,很多很多的东西对于婠婠来说是陌生的。

    婠婠自是聪慧至极,但这不代表婠婠能够一下子从洒脱不羁,无牵无挂的妖女变成通透俗世凡尘的智者。

    她的感情纯粹真挚,爱恨直白没有灰色地带,可她又心机深沉,乖戾毒辣,谈笑间杀人无形。天真且残忍,纯粹且复杂,不得不说婠婠要变得更为强大需要锤炼,就像是凤凰涅槃,需要浴火方可重生,而婠婠还没有找到那条路。

    躺在床上的婠婠望着头顶的撒花帐顶儿,回想着曾经与师妃暄并为魔门正派后继之人的那段日子,除了师傅祝玉妍,哪怕是邪帝石之轩她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可她还是遇到了属于她的劫,徐子陵,她张嘴无声的默默念着,忽就黯然神伤起来。

    曾想过也许他和石青璇会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必然向他那般孤傲卓绝,却有淡泊温和,女孩子想必会被教育成师妃暄那样子吧!他可是对师仙子念念不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曾经,哪怕一刻想起过自己?!冤家,忒的狠心。

    侧过头将脸埋在枕头里,有多久没想起过他了?怎地今日就又想起来了,看到有人成亲便有些不甘了。婠婠,你是魔门妖女,别想了,这世上没有如果,你与徐子陵从开始便站到了对立面。

    她这样劝解着自己,心里默念着碧游诀中冰心心法,慢慢将沸腾的思绪压了下去。婠婠知道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办法,说是将徐子陵放下,可心中总是有些不甘心的。她哪里不如师妃暄和石青璇,就因为她是妖女,所以就只能跟心爱之人成为陌路吗?

    婠婠不想功亏一篑,不想沦入魔道。她不在乎正派魔道,她在乎的是沦入魔道必然像石之轩那样将自己逼疯。不想成为疯婆子的唯一办法就是入世,打破心魔,冲淡那些心底的不甘。

    也许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将他培养成下一个帝王是个好办法。婠婠躲在被子里,捏着被角弯起嘴角,她怎么忘记了,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皇子的侧室,也就是说她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皇帝的孩子的母亲。

    不,不是有机会,而是必须。婠婠睁着灼灼的眸子,心中闪过千百个杀了皇帝的计谋,可是最后都否定了。她想起还有皇太子,没了太子剩下那些皇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而她手中没有一丝属于自己的力量。

    现在先要摸清其他皇子的底细,所谓知己知彼么,然后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几个哥哥和弟弟都是不错的,就让他们成为她有力的臂膀吧。

    原本先入世再出世的历练,在婠婠这里转了一个弯,她要用母子之情抵消对徐子陵的爱情,用培养一个帝王的成就抵消曾被师妃暄支持李世民夺了天下的不甘。

    她相信,她能培养出一个女皇,就能再培养出一个帝王。明空成为女皇的时候她都不在了,这次她要亲眼看着她的孩子成为帝王。

    在已经偏转了思考方向之后,婠婠反而消去了心里的烦躁,慢慢睡着了。

    婠婠终于了却了一件心事,找到了奋斗目标不再迷茫,可是东跨院新房里诸尔甘和新妇赫哲氏的洞房就不太美好了。

    苏勒、博敦和多罗三个人十分小心眼儿的在长辈和哥哥们面前上了新嫂子的眼药,并且做得不动声色。

    出了新房三个人就跑到席上去吃饭,他们也知道轻重没有在客人没散之前说,那可就不是只给新嫂子上眼药那么简单了,而是丢了浑达奇家人的问题了。

    等到客人散了之后,诸尔甘要先拜谢父母,才能回新房看媳妇儿。趁着这个时侯没有外人,三小在正屋外声音不高不低的叽叽咕咕一人一句说了起来。

    “新嫂子长得还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儿小气,才给了两个金裸子。”多罗掏出那两个金裸子瞧着。

    苏勒撇了他一眼,“你没看她给姐姐也是两个金裸子,虽说是让丫鬟递给咱们,可毕竟她是嫂子。”

    博敦“切”了一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官学里葛林他大哥成亲咱们去闹的时候,他媳妇儿也是新娘子,那叫一个热情。挥手让咱们过去,亲手塞到咱们手里,都掀了盖头可以动了。”

    多罗拍拍他肩膀,“你也说了,那是葛林的嫂子,不是咱的。刚才咱们去的时候我看她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了?会不会她不喜欢热闹,生气了?”

    博敦瞪了一眼多罗,“你管她高不高兴,再不高兴也不能把大哥撵出洞房。”

    “我倒是怕姐姐多想,没看刚才那位新嫂子一看见姐姐脸色不太好,就跟被吓到了一样。博敦有句话说对了,比起葛林嫂子差远了,当初葛林姐姐去新房看新嫂子,葛林嫂子笑得脸都红了,还给了个大红包。”苏勒说得那叫一个无奈,那叫一个心酸。

    齐默特氏和颜扎氏对看了一眼,札克丹脸沉了下来,原本挺高兴的日子,最后闹心了。札克丹瞪了诸尔甘一眼,甩袖子回院子了,颜扎氏先追了上去劝解,齐默特氏让他先去洞房,有事儿以后说,跟着抬脚去了闺女院子瞧瞧宝贝闺女生气了没有。

    肯色皱了皱眉头,憨厚的脸上全是不高兴,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也回了院子休息。

    坤都和必可塔也都没有说话,行了礼也回去休息了。屋外的三小达到目的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只留下诸尔甘站在花厅里,灯火下的脸色晦暗不明。

    只等那些不错的同僚和兄弟等了许久没见到新郎官回来,从新房院子过来拉他去闹洞房,诸尔甘才随着众人回去。

    其实诸尔甘对于赫哲氏第一印象是不错的,看着是个敦厚的,可是没想到转眼就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从自家亲弟弟嘴里说出来的,自是不会有假。

    所以,诸尔甘任凭闹洞房那些人闹个够,对于赫哲氏偶尔传来求救的秋波和羞涩都视而不见。他想,今日里刚拜了堂她就能背着自己给自己的弟妹脸色看,说不定明日就能背着自己给自己父母脸色看。

    洞房一直到闹到三更天众人才散去,诸尔甘的笑脸也卸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喝着酒,直到把那一壶酒都干净了,才晕晕乎乎晃悠到床边儿,一把推倒赫哲氏扒了衣服毫无温存的直接洞房。

    诸尔甘完成任务之后便翻身背着赫哲氏睡着了,只留下浑身酸疼的赫哲氏垂泪。

    赫哲氏不明白为什么夫君会这样子,明明挑开喜帕的时候还对她温柔的笑,可转眼就对她毫不怜惜。想来想去脑子里一片混乱,迷迷糊糊的赫哲氏也睡了过去。

    等到赫哲氏醒来的时候,身边儿早就没了诸尔甘的身影,只留下一床凌乱。她心里就是一酸,门外的丫鬟轻声问着大奶奶要不要起身,赫哲氏才吩咐了人进来。

    洗漱穿衣之后,赫哲氏坐下吃了点儿早点,等着诸尔甘回来去给公婆敬茶。可是等了许久,要到时辰了诸尔甘还没回来,才带着贴身丫鬟锦儿和捧着见面礼的小丫鬟去给公婆敬茶。

    还没到正屋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赫哲氏仔细一听是她小姑子在撒娇说些什么,就听到本应该陪她来给公婆敬茶的夫君温柔宠溺的哄着小姑子说笑。

    这一刻,站在屋外的赫哲氏眼眶忽地就红了,锦儿嘟囔了一句姑爷太过分了,站在门外守门的丫头们就跟没看见她们一样,依旧低着头,眼都没抬一下。

    这个时候的赫哲氏还不明白,也许她只是客气且不甚热情的对待小姑子就遭到公婆,小叔甚至丈夫的不喜。可能真的没有多大事儿,但自古以来婆媳姑嫂之间的最难处理,没事儿的时候做媳妇儿的都要加倍小心,更何况她除了这点儿她不自知的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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