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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假作淑女赴宴席

    赵星语房间的丫鬟叫翠柳,此刻她正用梳篦给赵星语一缕一缕地梳着头。

    赵星语不耐烦地晃来晃去,嘴里一直抱怨:“快点啊,好麻烦。我说你们老爷请人吃个饭而已,还搞那么多排场,我只是个小人物,为什么要和那些达官贵人凑热闹?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饭局!看着美美的菜肴不能吃,非要听一大堆废话。”

    翠柳抿嘴一笑:“小姐的身份也不低啊,小姐可是天下第一食客哩。小姐好多做菜心得流传出来,人人赞不绝口,特别是一种食物居然有许多种做法,以前我们都不知道,白白浪费不少好东西。”

    翠柳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圆脸大眼,非常活泼。她一边和赵星语聊天,一边给赵星语绾了个灵蛇髻。这种发型灵活生动又饶有风韵,就是绾得太紧,把赵星语的头皮都拧痛了。

    见她还要往自己头上插头饰,赵星语皱皱眉,急忙护住头发,指着一个绿玉簪大嚷:“只带一个!”

    “小姐好眼光,这‘绿雪含芳簪’可是天然碧玉而制。我家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最喜欢了。”

    “哦。”赵星语吭了一声不再说话,自从她答应参加唐宰相的宴席,唐风音又是送衣服又是送首饰,连他母亲喜欢的头饰都送了过来。她心中暗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才来讨好自己,早先得罪人的时候干嘛去了?

    她是不想这样麻烦的收拾打扮,只是唐宰相宴请的宾客来头都不小。比如说某某王爷又或者说某郡郡长,再不然就是某些重要的行政官员或者某些大财阀的老板,当然还有来头最大的吴国太子。光听听这些人的名号,哪一位的身份不比她高?难怪她能老老实实地任凭翠柳摆布。

    穿上一袭摇曳缀地的粉纱长裙,赵星语站在铜镜前搔首弄姿,回目顾盼,自我陶醉起来。

    翠柳在一旁捂嘴偷笑半天,才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赞扬道:“小姐真漂亮,一点也不比那些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逊色。”

    赵星语白了她一眼,“我有自知之明,少拍马屁。”

    “奴婢说的是真的。”翠柳急忙申辩。

    “好了好了,快走,一会时间不够了。”赵星语提起裙子跨出一大步。

    翠柳立即抚额疾呼:“小姐不能这样走……”

    “知道啦,出门就放下来,跟个晚娘似的。”赵星语黑着脸打断她的话。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又不是去参加选美大赛,规矩这么多。

    出了居室,唐风音、吴越凯、顾镜文三人站在门口一脸笑意。

    赵星语估计他们听到了自己和翠柳的对话,脸红了红,放下长裙,莲步轻移,轻声慢语:“不好意思啊,让各位公子久候了。”叫让你们看笑话,恶心死你们。

    顾镜文身子抖了抖,一脸惊恐地望着她。

    吴越凯还是挂着那一如继往的温柔笑容,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弯。

    唐风音眼中掠过一丝惊艳,眉头纠成一个“川”字:“既然星语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家父已在府中等候。”

    来到宰相府,只见宅邸宽大深邃,巍峨的雕砖门楼庄严古朴,黑漆大门及两边粉墙修葺得焕然一新,大门上的铜饰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四周种满通直高大的椿树,虽已入冬依旧绿意盈盈,一些尚未掉落的朱果隐约躲藏在叶后。正门两侧耸立着两只一人高的汉白玉狮子,狮子龇牙咧嘴,令人望而生畏。狮子旁边站立两排仆人,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从台阶下一直排到大门口。台阶有四层,每层宽两米,都是大青石板筑成。

    一管家模样的银须老者正在络绎不绝招呼客人,看到他们的马车驶来,急忙奔出大门,降阶恭迎,上前施礼,并对门内大喊:“公子回府了。”

    唐风音把赵星语扶下马车,顾镜文、吴越凯也从马车跳下。

    一个精瘦的老头捻着胡须从门里迎出来:“欢迎赵小姐,吴掌柜,顾公子光临寒舍。”

    啥?他这只算寒舍的话,那百姓住的岂不是连茅房都不算。这古人啊有时候自谦得过分,过分得让人憎恨。

    “见过宰相大人,小女子有礼了。”赵星语福福身子,众人跟着一起行礼。

    “赵小姐不要客气,你和风儿是朋友,我跟着风儿喊你一声星语,你也喊我唐伯父吧。”唐彦曜一脸和蔼。

    “唐伯父真是平易近人。”赵星语敛眉,儿子献殷勤,老子拉关系?

    “风儿,把三位客人迎进去,吩咐下人备好酒水,等吴太子来就开席。”唐彦曜看看天色,“星语进去稍坐片刻,我在门口候下吴太子。”

    “是。”赵星语秉着少言少语的态度跟在唐风音后面。

    这宰相府真大,檐牙高啄、雕梁画栋;歌台暖响、春光融融;鼎铛玉石,金块珠砾。他们几人从大门的石径开始,约莫走了二十来分钟,经过一个池塘,一座假山,穿过两个花园,一小片树林才来到一座四方小院,小院三面均是高墙,大厅正门已经大开,人影绰绰,不时有家奴进进出出。

    赵星语嘲笑顾镜文:“现在知道我们的宅子是小巫见大巫了吧。”

    唐风音笑笑:“星语要是嫌东坊的宅子太小就搬到这里来。”

    “我才不呢,这院子这么大,一天都走不完,我腿都要跑断。”赵星语急忙摆手,“还是住小宅子方便。”

    正厅里灯烛闪耀,丝竹繁奏,早摆起了丰盛的酒宴,一应侍众正奔走忙碌。

    赵星语收敛散漫,一副淑女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姗姗而行。

    大厅静了片刻又喧哗起来,轻歌曼舞,言语盈庭,杯光交错。几个身着锦缎,满面富态的中年人向赵星语这边走来。赵星语不喜欢这种挨风缉缝的钻营,把唐风音、吴越凯推到前面,垂首一言不发。

    “吴国太子驾到!”厅外传来一声通报,大厅的人都起身肃立望向门外,唐彦曜陪着吴太子迈进。

    那天在长城发生意外没心情注意这个吴太子,此刻见所有人犹如众星捧月,赵星语也好奇望去。

    只见吴太子约二十出头,个子有一米八左右,身形挺拔、玉树临风,头束白玉金冠,玉冠两边飞扬丝丝缀金冠带,齐眉勒着祖母绿宝石抹额,穿一袭绣满银丝的紫长袍,腰挂白玉龙佩,外面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脚踏芙蓉锦面小皂靴。再瞧他面上,鬓若刀裁,眉若墨画,睛若星芒,朱唇玉齿。好一个风流韵致的男子,这种容貌,这种风仪,非皇室中人所不能拥有。

    唐彦曜为众人一一引见,大声吩咐开宴。丝竹之音慢慢响起,涌进一群霓裳羽衣的美女翩翩起舞。

    赵星语趁没人注意悄悄与吴越凯咬了一下耳朵,询问这位吴国太子的姓名。吴越凯在她手心轻轻划下“孙宇浩”三字。痒痒的感觉让赵星语想到微风拂过垂柳。

    孙宇浩含笑启唇:“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今日小姐真若仙子下凡。”

    赵星语赶紧站起来躬身施礼,嫣然一笑:“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一直未能抽出时间拜访太子,还没答谢太子救命之恩,失礼之处望太子见谅,请太子上座。”

    孙宇浩坐上主位举杯:“我吴国愿与贵国永交友好……诸位请!”

    “吾皇也愿意与贵国结为友邦……”众人也举起酒杯一饮而下。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烈起来。

    赵星语轻抿杯盏,安静地看着众人。

    有人大快朵颐,有人拉帮结派;有人推杯换盏,有人段子飘飘;有人猛拍胸脯示好,有人暗地摸刀下套;有亲朋故交的亲密沟通,也有政治对手间的交锋谈判。

    餐桌上的菜肴很精美,赵星语却没有胃口。这种华而不实的宴会只是一种充斥着繁文缛节的上层社会礼仪,她学不来也不想学。

    饮食本来只是简单的视觉、嗅觉、味觉感受,却被人为的变成一个“局”,成为联络感情、求人办事、升官发财的最佳手段。好好的一顿饭,非要吃得波谲云诡、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勾心斗角。

    顾镜文给赵星语剥好一只椒盐虾:“吃点东西,别光喝酒,一会又喝醉了。”

    “没事,我就是含着玩,没咽。”赵星语口齿不清。知道他一定还惦记着上次在云中郡府醉酒的事情。

    “你啊,看着一本正经,一开口就露陷。”吴越凯好笑地摇头。

    唐风音坐在赵星语对面的席位,眼露一丝担忧。

    赵星语心想:看来自己上次醉酒也把他吓住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那次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可能宴席上的达官贵人们也和唐风音一样认为“君子远庖厨”。所以虽然知道赵星语是所谓的“天下第一食客”,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赵星语巴不得清净,刚好自得其乐。可是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不,她不去找事,事偏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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