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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塔崩人 (三)

    她常常这样出去回来,时间久了,白孩子也就放弃了跟踪。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已经打好的毡房需要装饰花纹,他必须挖来能做颜料的嘎巴草根和赤色土,染就彩色的毛线。羊群需要剪毛,马匹需要调养,毡铺需要擀制,食物需要他操办。本来应该由男人和女人分担的事情现在要由他一个人去做。甚至有时候他还得管管孩子:将他抱到阳光下接受微风的吹打,再将一只羊羔拴在他面前,羊羔蹦?跳腾着逗起孩子神经质的笑。有时孩子饿了,啼哭不止,而他的母亲还没有回来。白孩子就将他抱到母羊的腹下,让他的嘴噙住奶头,再用一只手轻轻挤出奶水。当然整个白天陪伴孩子最久的还是那只牧狗。它守护着他如同守护一只小狗,自始至终保持着兽性的绝对忠诚。它用狂吠不允许天上的鹰在低空盘旋过久。假如有一只异物闯入它的视域,不管是棕熊还是兔子,它都会跳起来扑过去直到把对方撵跑。甚至白孩子的那匹心爱的灰色公马也别想从孩子身边经过,狗担心没长眼睛的马蹄会踩到孩子身上。 。

    就在白孩子不再跟踪之后,金塔娃每天出去疯癫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有一天,野马群里突然冒出了酋长的身影。他将金塔娃一把拖下马并让她准确地摔到自已怀里。金塔娃惊恐地大叫却不想推开他,又怨他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才来拦截她。酋长来不及回答就扒去了她的衣袍。她咯咯浪笑。野马群簇拥着他们目瞪口呆。情欲的秘密就这样得到了数万野马的保护和同情。金塔娃从此把野马当作了最忠实的朋友而加以赞美。那几天,她归去的时候总是黄昏。孩子已经被母羊喂饱,躺在草地上或睡着或睁着眼睛观赏周围的一切。她抱起孩予像男人亲她那样狠狠地亲吻。孩子不习惯这种狠劲难受得哇哇大哭。而她却放肆地笑着硬是将奶头塞进了孩子不情愿吮吸的嘴里。牧狗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走向一边,很快地又跑起来,随意奔逐着沉浸在运动的无边欢乐中。白孩子走出毡房请她赶快吃饭。她笑着进去坐在毡铺上大口吞咽,不时地说着笑话让男人感到心情舒畅。晚上,为了报答白孩子的恩情她让他尽情占有。激动时她还会躺着为他唱一支抒情的歌。他伏在她身上精神无比集中,什么也没听见。

    这样过了很久。野马群开始继续向北转移。整个谷地像揭去了一层生命的覆盖,一夜之间变得冷寂荒凉。眼看着最后一匹野马消逝在森林边缘,金塔娃要求酋长带她去森林,酋长拒绝了。就在这天,在旷野里,当女人和男人溶汇到最佳状态时,白孩子从萋萋荒草中窜了出来。他怒视着酋长一言不发。酋氏站起来笑望着他不发一言。僵持了半晌,酋长说,带走你的女人吧,就像管羊群一样管好她。可要小心,野地里到处都是饿狼。白孩子提着马鞭走过来。金塔娃浑身哆嗉,求救地朝酋长挪挪。酋长走开了。作为男人,他赞同白孩子使用马鞭管教女人。但白孩子只抽了一了就停住了。他命令女人赶快上马回家去,自己来到酋长身边说。你老婆知道了你和金塔娃的事,金塔娃就要倒霉了。酋长哈哈大笑着说,我的马鞭可从来不坏在马身上。。老婆不听话就像养狗不看家。别忘了,塔崩部落里是男人当家。白孩子有些沮丧。他觉得这是酋长对自已的责备。男人当不了女人的家,怎么能怪别人勾引呢?他跨上马背忧郁地望望远方,让马慢腾腾朝前走几步,又回头告诉酋长一个惊人的消息:达克帕罗从天上掉下来走进了他的毡房。他说他忍饥挨饿日夜赶路就是为了找到金塔娃。酋长愣怔着,突然发出一阵狞笑说,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我们部落的年轻人,拿出你的勇气来。你那镶嵌着宝石的华丽弓箭既然是你的宝贵财富,它就可以射中别人的财富。要是因为你的胆怯而丧失了你的女人,那你就滚出部落去做草原上的乞丐。白孩子说,可她是一个正在背叛我的女人。酋长一脸惊诧,这么说你的血不想为这个女人流淌?白孩子心思沉沉地没有回答。酋长说,那好吧,就让达克帕罗来问我金塔娃到底是谁的。

    短剑已经出鞘,剑锋的寒光如同眼波荡起一轮一轮的纹浪。握剑的手正在颤抖。褴楼的衣袍脏腻的面孔愠怒的神情,达克帕罗活脱脱是一条从泥潭里钻出来的饿馁的狼。一听到门外有动静他就站起来迎过去。从草地上抱起孩子走进毡房的金塔娃不禁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达克帕罗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将剑锋插入她的心脏,却步步紧逼做出了一副要杀死她的样子。金塔娃回头看看,浑身一抖便抖落了全部怯懦。她大胆地挺起胸脯从他高举短剑的臂膀下面钻过去,又闲适地哄着孩子盘腿坐到簇新的毡铺上,有意无意欣赏着被白孩子缀饰在毡房四周的彩色菱形图案。图案用粗毛线编织,有单有双还有三菱五菱交错的。白孩子在它上面显示出他的女人般的精细。达克帕罗回过身去瞪视着这个女人,慢慢地收回短剑,浑身感到乏力。面对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内心已经十分狼狈,只能用粗闷的叹息引起她的注意,并希望她对自己怀有无限的怜悯。尽管这样,他还是坐在她对面把自己愤怒的原因告诉了她:你成了别人的女人,你给人家生下了孩子,你心安理得而真正爱你的人却颠沛流离四处把你寻找。你忘了我也忘了巴思坎得尔。难道你不明白女人的价值除了美丽还有贞洁还有对失去了的爱情的哭泣?金塔娃放下孩子站起来。她没办法不怜悯他又没办法不憎恶他。她对他说,你要一个女人保持贞洁却又公然夺走了她的贞洁。她为什么要记住你。除了巴思坎得尔谁也别想限制她的自由。她的话使他兴奋起来,告诉她,如果她能够像对待他一样对待白孩子,她就应该跟他走,因为是巴思坎得尔来让他找她的。她抑制不住惊喜地望着他,明眸中的深情如同三月结冰的河水清亮澄净。她说她没有理由留恋白孩子和塔崩部落的任何人包括这孩子。她要他马上带她走,一旦白孩子回来那就会寸步难行。话虽这么说,但当她跟着他走出门时却又回身将孩子抱起来裹在了怀里。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便哇哇地放声大哭。她用奶头迅速制止了他的哭声,跟着他紧紧张张来到门外。

    已经晚了。他们看到酋长就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腾地跳下了马背。达克帕罗只好停下,用低哑的声音请求酋长允许金塔娃跟他离开这里。信守承诺的巴思坎得尔得到她后将会把所有的弓箭还给他,到那时他一定再来投奔塔崩部落做一个忠心不二的部卒。酋长边听边摇头。达克帕罗话没说完就感到一阵绝望。酋长过去将刚才在路上准备好的一绺马鬃、一股头发和一块从衣袍上割下来的布放到他脚前。这是一种挑衅的方式,意思是说他要和他比赛马术、射箭、刀法和摔跤。要是达克帕罗拒绝,那就意味着他自动放弃了带走金塔娃的权力。达克帕罗惊愣着突然大声囔嚷,我饿了我渴了我得畅畅快快吃几只羊。这当然是最合理的要求,酋长命令这时赶来的白孩子赶快去羊群牵来最肥的羊。金塔娃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部落又要热闹了。她不由自主地变得十分快活,冲白孩子走去的身影高声喊道,再去谷地看看有没有落下的野马,你应该用最好的饭食招待远来的勇士。白孩子头也不回地应承了一声。这时达克帕罗默默望着阳光下闪烁绿光的远山,虔诚地祈祷了一声,从地上拣起马鬃、头发和布条,揉成一团,抽出短剑将它们挑在剑锋上。这是接受挑战的表示,酋长见了肃然起敬。在他看来不管输赢如何,只要有胆量和他对抗就已经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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