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话 无面鬼
幽暗的美术室里，25瓦的灯泡忽闪着的橙黄的光。
男孩低着头，似在注视画布上逐渐相连的曲线。
“同学，你画的很好诶，可以帮我画一幅吗？”
“恩。你想要什么图呢？”他收起笔问。
男孩抬起头，那原本被刘海挡住的地方是一片空白，脸上唯一一条咧成怪异弧度的口子中，如嘲笑般缓缓吐出两个字：“肖像。”
“传说吧。”白玉堂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白茫茫，好似什么时候忽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鬼脸，发出机械的嘿嘿嘿的笑声。
“不，是事实。”
“别开玩笑了，哪有人在厕所里讲鬼故事的？”他心虚地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听着水流的哗哗声来驱散心中的恐怖感。
“不，是事实。”公孙策重申，推了推无框眼睛，镜片处骤然闪过精光。作为开大美术系的高才生兼开大美术社社长，他对自己的情报来源颇具信心。
白玉堂只觉得自己想撞墙，可这墙雪白白的凭白多个血印子实在……
可以想象，N多年后有个冤魂附在墙壁里，抓住来往的人叫‘我已经被困很多年了，好寂寞啊，你来陪陪我吧……
“我说小策策，我们一起回去好不？”
又是顾作阴沉的一推眼睛：“我在美术社还有活动呢。”
他现在听到美术就想抓狂。
公孙策的故事一点也不恐怖，但却唤起了他大脑思维里难得还存在的几处记忆之一。
放学后的美术室，老旧的照明灯把墙上复制的达利名画映成古早的黑白照片，女人的眼睛似乎在转动。
空泛瞳孔的石膏像，本应没有焦距的视线却似停留在角落的阴影中，黑暗中渐渐生出苍白、平坦、模糊的脸。隐约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那是死后被封在石膏里而无法升天的……
艺术，永远与死亡的极致产生共鸣。那一尊尊惟妙惟肖的石膏像里，封印着不能见光的人的身体，他们得到了艺术的美的永恒……
“啊~~~小策策！！等我！！”
什么叫魔由心生，白玉堂是最好的典型。
冗长的走廊里回荡着重叠的脚步声，背着画架的男孩低头看手表，7点。
“是没脸鬼出现的时间喔。”
“啥？”跟在后面的男孩一惊，随即挠头道：“你究竟从哪听来这种没根没据的故事？”
两人停在美术室门口，男孩神经质的左顾右盼一圈。
“是王朝。”公孙策打开美术室的门，“据说他三天前，在这里见到没脸鬼。”他右手抵着下巴，摇头道：“然后就没出过门，整天闷在屋里画脸谱。”
男孩明显一怔，又自我安慰的拍拍胸口。
“传说吧。”难道那鬼是唱京戏的？
“不，我看到了。”另一个明显温和一些的声音说，“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展昭，你也来了。”公孙策友善的笑笑。
温和的男孩有个阳光的名字叫展昭，他的存在有一种太阳般慰藉的作用。
至少怕鬼的白玉堂看到展昭，已经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谁让你经过厕所门口？”怕鬼的小白笑得僵硬，说了句和表情完全不搭的话，“也许这个就叫做有缘。”
“厕所缘。”公孙策补充，然后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摸出把锤子，对着墙乒乒地敲。
这是干嘛？找暗道？小白小展见他作哥伦布发现美洲状欣赏着墙壁，顺便拿两手在上头印了好几个黑爪印。
“这地方不错。”公孙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纸卷，摊开后竟是个佛字。于是小白小展就眼睁睁看那佛字大海报大刺刺地遮住了高才生公孙刚才破坏大学公物的如山铁证。
说铁证并不为过，他的指纹还留在上头呢。
原来是来搞迷信活动的。
作为一品幽灵白痴展昭对这张纸的效用抱怀疑态度。
经常看恐怖电影，里面做坏事的家伙被死在自己手里的幽灵报复，本以为要一命呜呼，随手抓起一个护身符，只见金色佛光闪耀，幽灵仓皇逃跑……
媒体的用途在于，无论正确与否，他带给不同的人同样的启蒙教育。
无责任美术社长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在胸前画十字虔诚祈祷道：“愿主保佑。”
他这叫哪门子的信仰？两人同时想到。
“大功告成！走，我请客，一人六块臭豆腐。”
公孙策大大伸个懒腰，神情气爽得好似刚刚泡了温泉。
说到‘走’，这大概是白玉堂最大的福音。
“不用了。”小白很不给面子的翻白眼，“要请客也请点好的啊，你那叫啥？没诚意。”
顺手带上门，“诶？这是什么。”
门缝下露出的一角，是社员练习速写用的A4打印纸。
“恶作剧么？” 美术社长乜一眼那张纸上的没鼻没眼的人头，一点也不可怕。
“是哪个没画完的学生留下的吧。”展昭不疑有他，不知不觉中似乎安慰着白玉堂。
“不对，我的直觉告诉我，刚才明明没有啊！！！！”灵感少年欲发作。
展昭和公孙策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白玉堂下意识扫视四周，横七竖八的画板、散落满地的练习作品，颜料箱三三五五堆放在角落里，静物水果摆在一叠厚布上，乍一眼望去，像个被斩断身子的婴孩。
后退一步，抓住展昭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满是凉汗。
展昭见他此举哪会不明白，笑道：“你怕鬼？”又对公孙策道：“他一直这样吗？”
公孙策叹气，“如果他有你十分之一稳重、善良、大度，我也不会太辛苦。”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高中同校，关系还不错。
用什么色的眼睛看世界，世界因你而改变颜色。所谓管中窥豹。
在白玉堂的眼睛里，情况是这样的：
展昭阴险的诈笑：他一直这样缺根筋吗？公孙策叹气，抓着展昭的手，柔情脉脉的说：他能有你十分之一好吗？展昭低头一笑：看来，他不仅缺根筋，做人也有问题……
打住！白玉堂怒瞪公孙策一眼，都是这家伙让他多想的！
公孙策捕捉到白玉堂的眼神，忽然生起捉弄人的心思。
“这么说来，它还会笑呢。”
三人走到走廊里，展昭随手打开灯的开关。
公孙策把画上人头在唇线处折一道痕，然后示给二人，在灯光下不断变换着纸的角度。
画上的那张大嘴一会笑、一会哭，看起来满诡异。
“让我想起毛X席大头像。”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展昭也从口袋里摸出张10块钱重复以上动作。
这两个人……小白无力垂头。没有灵感的幽灵白痴在某些时候会比较幸福。
“回去罢。”他发誓再也不来美术室。
幼年时的恐惧总能陪伴你地久天长。即使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白的梦中有那个美术室。即便这绝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驱之不得，辗转反侧。
他在这天晚上深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真意。
第二天一早，公孙发现自己同寝的原来是只浣熊，并且，是只有低血压的浣熊。
校园找人简单，麻烦靠门的同学喊一声，然后在班级门口一站，你要找的人就一路小跑靠过来。此间过程为一众闲人尽收眼底。
展昭生平第一次在班级门口被浣熊围堵。
浣熊小白拉着他说：“猫，我们趁天还亮的时候再去一次美术室吧。”
声音很大，周围的同学投来暧昧的、好笑的眼光，聚光灯一样流连在两人之间。特别是那句‘猫’，让许多同学恍然大悟。素描，按理来说剩下的几天也会是类似的活动。那么为什么这个会在这里？”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大人头上。
“美，美术室有石膏像没什么奇怪的吧？”白玉堂的冷汗刹时一身。
“不对，你仔细看这幅画，这个人把矮柜也画出来了。”
白玉堂顾不上擦汗，凑上去一看，画上的矮柜下方没有被白布遮住的地方露出来的是——抽屉。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棱锥完全被人头挡住了！
“而且，这些图并没有全部完成。”
事实上，只有初稿的线条。
“你觉得在那之前，会有人去移动这些东西的摆设顺序么？”
白玉堂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重量完全维持在身后抵着的桌子上，现在如果有人推他一把，估计他即时就会跟断线的人偶一样热切投奔水泥地的怀抱。
“难道……真，真的有鬼？”
“不，没有鬼。”
“不对！那为什么……”
“可能是有谁不小心碰到了吧。”
不小心就能把两个东西来个乾坤大挪移？太扯了吧。
“白玉堂？你怎么了？”
走到门口的小白转回头来：
“我一秒钟也呆不下去！”
当然，临走也不忘了再转回去，把展猫一块儿拖走。
平民宿舍区，二号楼414室。
见过没脸鬼的人，是这个样子——
满脸的浓墨重彩，手里还攥着着了墨的描线笔。
不过当这配上几个赤膊上阵、嘴里大叫着“我跟！”、“跟什么跟！老子灭了你！”手上不停猛砸牌的男生作为的背景时，实在是，比见鬼本身更为诡异的事。
“啊，你们觉得这个脸谱怎么样？”
半神游的王朝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啊啊啊！！还有一天他就要来了！！让我怎么跟一年级的学弟交代啊！”
“我再跟！”“小子找打！！”“你霸王牌！”“好臭，我炸你！”
很不幸的没人理会他。
在小白为美术室而失眠的第二个晚上，王朝也在为画出满意的脸谱而继续奋斗中。
四天以前。
美术室。
“同学，你画的很好诶，可以帮我画一幅吗？”
“恩。你想要什么图呢？”王朝问。
“恩，画个面具。”
交货当天。
“哎呀，这是什么啊？！”
“面谱啊。”
“555……我要的是面具啦，谁说是京剧脸谱啦！”
“……”谁叫你不早说！
流言永远是事实的大敌，当然，小白知道这些，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
那么美术室的那些图呢？那是王朝动员美术社社员画的，王朝画头的轮廓，拿去复印。
“诶？我没画嘴啊？”
“啊，谁的头发掉上去了？”
“老师，重新帮我印几张吧。”
“去，你把学校资源当自己家的啊。”
“……”
“我还是很怀疑。”白玉堂从外面把头探进来搁在窗台上，“谁动了石膏像呢？”
“这个不是关键。”展昭奋笔急书，“现在还在上课，老头盯着你呢。”
“管他，我又不选他的课。”
谁动了石膏像？
打扫卫生的大娘：“这些美术社的小子，说什么这些东西不能乱动，根本就是自己懒的打扫嘛。”
“哎呀，上头都是灰！”
扫扫扫~~
而在美术室里的那个无面鬼，
它没有脸，只有一张嘴，凭空出现的一张练习纸，线条模糊，时而笑时而哭。
你的生活中，时刻充满艺术的恐怖。它可能非常无辜，但绝不是你想要的浪漫与幸福。
冥冥中，那个声音狞笑着说：下次来，一定要带上朋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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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低着头，似在注视画布上逐渐相连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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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想要什么图呢？”他收起笔问。
男孩抬起头，那原本被刘海挡住的地方是一片空白，脸上唯一一条咧成怪异弧度的口子中，如嘲笑般缓缓吐出两个字：“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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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事实。”
“别开玩笑了，哪有人在厕所里讲鬼故事的？”他心虚地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听着水流的哗哗声来驱散心中的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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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跟在后面的男孩一惊，随即挠头道：“你究竟从哪听来这种没根没据的故事？”
两人停在美术室门口，男孩神经质的左顾右盼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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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明显一怔，又自我安慰的拍拍胸口。
“传说吧。”难道那鬼是唱京戏的？
“不，我看到了。”另一个明显温和一些的声音说，“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展昭，你也来了。”公孙策友善的笑笑。
温和的男孩有个阳光的名字叫展昭，他的存在有一种太阳般慰藉的作用。
至少怕鬼的白玉堂看到展昭，已经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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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而笑，他们高中同校，关系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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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它还会笑呢。”
三人走到走廊里，展昭随手打开灯的开关。
公孙策把画上人头在唇线处折一道痕，然后示给二人，在灯光下不断变换着纸的角度。
画上的那张大嘴一会笑、一会哭，看起来满诡异。
“让我想起毛X席大头像。”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展昭也从口袋里摸出张10块钱重复以上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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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罢。”他发誓再也不来美术室。
幼年时的恐惧总能陪伴你地久天长。即使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白的梦中有那个美术室。即便这绝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驱之不得，辗转反侧。
他在这天晚上深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真意。
第二天一早，公孙发现自己同寝的原来是只浣熊，并且，是只有低血压的浣熊。
校园找人简单，麻烦靠门的同学喊一声，然后在班级门口一站，你要找的人就一路小跑靠过来。此间过程为一众闲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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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顾不上擦汗，凑上去一看，画上的矮柜下方没有被白布遮住的地方露出来的是——抽屉。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棱锥完全被人头挡住了！
“而且，这些图并没有全部完成。”
事实上，只有初稿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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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重量完全维持在身后抵着的桌子上，现在如果有人推他一把，估计他即时就会跟断线的人偶一样热切投奔水泥地的怀抱。
“难道……真，真的有鬼？”
“不，没有鬼。”
“不对！那为什么……”
“可能是有谁不小心碰到了吧。”
不小心就能把两个东西来个乾坤大挪移？太扯了吧。
“白玉堂？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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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们觉得这个脸谱怎么样？”
半神游的王朝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啊啊啊！！还有一天他就要来了！！让我怎么跟一年级的学弟交代啊！”
“我再跟！”“小子找打！！”“你霸王牌！”“好臭，我炸你！”
很不幸的没人理会他。
在小白为美术室而失眠的第二个晚上，王朝也在为画出满意的脸谱而继续奋斗中。
四天以前。
美术室。
“同学，你画的很好诶，可以帮我画一幅吗？”
“恩。你想要什么图呢？”王朝问。
“恩，画个面具。”
交货当天。
“哎呀，这是什么啊？！”
“面谱啊。”
“555……我要的是面具啦，谁说是京剧脸谱啦！”
“……”谁叫你不早说！
流言永远是事实的大敌，当然，小白知道这些，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
那么美术室的那些图呢？那是王朝动员美术社社员画的，王朝画头的轮廓，拿去复印。
“诶？我没画嘴啊？”
“啊，谁的头发掉上去了？”
“老师，重新帮我印几张吧。”
“去，你把学校资源当自己家的啊。”
“……”
“我还是很怀疑。”白玉堂从外面把头探进来搁在窗台上，“谁动了石膏像呢？”
“这个不是关键。”展昭奋笔急书，“现在还在上课，老头盯着你呢。”
“管他，我又不选他的课。”
谁动了石膏像？
打扫卫生的大娘：“这些美术社的小子，说什么这些东西不能乱动，根本就是自己懒的打扫嘛。”
“哎呀，上头都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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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美术室里的那个无面鬼，
它没有脸，只有一张嘴，凭空出现的一张练习纸，线条模糊，时而笑时而哭。
你的生活中，时刻充满艺术的恐怖。它可能非常无辜，但绝不是你想要的浪漫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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