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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为谁风露立中宵(四)

    艳雪突然住了琴弦,轻轻一叹,仿佛月落乌沉。

    “影,觞弟他,他没有认出我来。”

    雪影墨眸一沉,握住艳雪抚琴的手,道:“雪弟,你别忘了,把你逼到这步田地的,是沉醉父子俩。”

    艳雪神色一暗,凤目中透着薄怒。

    他甩开雪影的手,微怒道:“影,不许你这样说师父他老人家。”

    如果不是对方是他嫡亲的哥哥,他这样亵渎古木无花,早已经被艳雪一掌劈死。

    “雪弟,你不应该这样对影说话的。”

    玄色衣袍,黑玉腰带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材虽较雪影与艳雪魁伟些,皮肤黝黑许多,那一张容貌,却与他二人无异。

    他三人,果然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三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雪影清冷,雪魄清峻,艳雪清艳。

    雪魄看艳雪的眼神,充满爱怜,不像是哥哥看弟弟,却像是情人看情人。

    艳雪微微一笑,凤目里闪着清明,他从来便知道,自己的两个同胞哥哥都深爱着自己。

    他们爱他,爱得毫无保留,爱得不惜一切,就像他爱某个人一样。

    实在说来,他们兄弟三人,在血统上都有点疯狂。

    其中的两个,爱上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同胞出生的弟弟;而他,爱上的人,竟然是他的师父。

    爱像一团火焰,同时焚毁的是他们四人,如果再加上那后来加入的他的两个师弟,那么便是六人。

    如果再加上被他杀死的那两个女人,那么便是八人。

    厅外阑珊的灯影里,摇摇曳曳地又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衫,亭亭玉立,若不胜衣。

    艳雪见他从梅花宫灯中绰约走来。

    凤眸微合,他,便算得上那第九个人。

    他,便是百狂生《群芳画谱》中的王族第一美人,檀王姽婳。

    檀王姽婳,才是真正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十年前,他在大雪中与披着红翎披风,身受重伤的艳雪相遇,便舍弃雍和帝的宠爱,甘心情愿地待在他身边。

    不论他是嵰雪山的艳雪,还是邪教教主离魂,抑或是他的假王妃寒羽,他对他的爱,不但毫无保留,而且死心蹋地,不离不弃。

    姽婳从来就没有被暗血蝙蝠咬过,他也从来没得什么“夜息”之症,他不过为了艳雪,摒弃外界的一切,为他装病,这一装,便装了十年。

    十年啊,玉连环才九个结,他却守在他身边十年。

    “雪,夜这么深了,还不休息么?”

    姽婳踏着金线绣红梅花的地毯,走到艳雪身边,缓缓道。

    姽婳的身子,素来不好,习惯早睡,却又常常失眠。他只是听到艳雪的琴声,才来看看。

    毕竟,这么多年了,除了每年的九月初九重阳日,艳雪从来没有离开国师府一步。

    除了今晚,他去了琼珠楼的月轩,见了一个他既愧疚,又曾经疼爱过的人,这人便是羽觞。

    雪影雪魄完全被姽婳凉在一边,一脸蜡色。

    艳雪微微一笑,红衣下的玉指调了调琴弦,似是想再弹一曲。

    艳雪一边和弦,一边对雪影和雪魄道:“影,魄,王爷身子素来弱,你们送王爷回去休息吧。”

    雪影冷声道:“王爷,请吧。”

    姽婳柔柔的注视着艳雪,那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良久,他才道:“我去了,你也早些安歇。”

    他说着,便转身往厅外而去,雪影和雪魄一前一后地跟着,艳雪的嘱咐,在他们眼里,比皇帝的圣旨还重要。

    琴弦已经和好了,艳雪沉寂数年的心中却有一丝不平静。

    窗外的月光,透过漫卷一室的红罗,打在红蜡浇花的凤烛身上,那风影声声,那蜡泪点点,浇出一团胭脂色的蜡脂,蜡脂里倒影着明月的倩影。

    那一场宿孽,他艳雪种的因,难道也要由他来结出果吗?

    十六年了,那个被他抛在芜路杂草中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还与他的两个师弟,剪不断,理还乱。

    **

    岭南的六月,荔枝红翻似火,橄榄青翠欲滴,真是应了那句诗:荔子如丹橄榄青,红蕉叶落古榕清。

    三伏天中,暑热实在难耐,加之本少爷最近荔枝吃得多了,肺火旺盛,心中更是憋得慌。

    荔枝是个好东西,且不提那位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太真,单就为了坡老那句“日啖荔支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心下便对其无限想往。如今本少爷却体会到,坡老这话,多半说得有点过了,别说三百颗,就是三十颗,在大暑天里吃下去也够得人受的。

    “喝药吧。”

    婉儿托着竹编的盘子,盘中的青瓷盖碗里,盛着东风命她煎的药,无非是些清菊、罗汉果、苦艾、车前子之类清热下火的草药。

    “婉儿姐姐,辛苦啦。”

    我接过瓷碗,揭开盖子喝了,微苦中带着清甜,能把药熬成这样,唔,婉儿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那婉儿却把眉毛一挑,绞着她那条辫子,圆瞪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道:“叫你贪吃成性,这下好了吧,又令风公子白费多少心。真是不明白,本姑娘见你全身上下,就没哪点好,也不知道风公子看上你哪点,都伤成这样了,还对你这罪魁祸首这么体贴入微。”

    她一番话说得我差点没把一碗汤药全给呛在喉咙里。

    “咳咳。”

    我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嗽道:“婉儿好姐姐,都是我不好,从今后我再不乱吃东西了就是。”

    婉儿撇了撇嘴,瞪着我道:“谁是你姐姐?睁眼看清楚,本姑娘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红儿十二岁,紫儿十三岁,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比我大些的婉儿,她却十分不待见我。

    我拽着婉儿的袖摆,眼中带着乞求,“好婉儿,我从小便没有父母,自小便希望能有个姐姐。”

    婉儿“噗嗤”一笑,微红了香腮道:“你一个大男人,恁是这么能缠人。”

    她说得我的脸一阵发烫,心道又要被她看不起了。

    不料她却住了笑,仰着脖子道:“你若打得过本姑娘,本姑娘就收你这个弟弟。”

    我怔怔地看了婉儿两眼,她的轻功是不错,然而,我却从没见她使用过轻功以外的其它武功。

    婉儿把眉梢一挑,“怎么了?你不敢吗,流霞?”

    我猛的一拍桌子,“刷”地一下站起来。

    “打就打,本少爷怕你不成。”

    “不过……”

    我嘿嘿一笑,“婉儿姐姐要是输了,干脆给本少爷做老婆好了。”

    一句话说得婉儿莲腮泛红,杏眼薄怒,嗔道:“臭小子,看招。”

    她说着,那茜纱衣袖一翻,一招风翻绿柳已经向我袭来。

    我连忙一个箭步闪到竹门之外,这屋子可是本少爷在青鸾峰唯一的一间竹舍,打坏了就麻烦了。

    “喂,真的说打就打啊。”

    “少废话,接招。”

    婉儿一语未落,掌风一变,又是一招狂蝶穿花,径直向我胸前的要穴拍来。

    我连忙一招绣帘钩月,将她那一招化解了。

    婉儿的杏眼,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我这么轻易便将她的一招绝杀化解。

    婉儿喝道:“还真看不出来,你这臭小子,机变还不错。”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心道:废话,你丫也不想想本少爷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然而,本少爷深知,女人这种动物,千万刺激不得,面上只得讪笑道:“过奖,过奖,承让,承让。”

    我以为这一战,就算不结束,也该差不多了。

    孰料婉儿却道:“好戏还没开始呢,看招。”

    她说着,红色窄袖轻轻一卷,运起掌风便向我击来。

    不会吧?还要打,看来本少爷的对敌经验,委实太少了点。

    我还在想,婉儿的掌风却已袭来,她这一套掌法,委实奇谲,诡变。

    我被她细密如雨的掌风笼罩里,像被一缕轻纱缠住,无从化解,又脱不开身。

    我只得运起轻功,连连闪躲,一边闪躲,我边观察她掌风的变化,不过风吹竹叶落地的功夫,她已经变了二十四招。

    那掌风,仿佛二十四番花信,缠得我快透不过气来。

    我只能运气玄玉心经第三重,相生相成的内力,将她逼到我身边的掌力化去。

    这个方法不但极耗我的内力,而且还有点,还有点胜之不武。

    这玄玉心经第三重,竟然和那任我行的吸星**颇为相似。

    咳咳,本少爷,本少爷好歹也是令狐冲那种人品,总不好意思再吸小碗儿的掌力了。

    婉儿连忙收了掌,飘开在离我三尺外的距离,杏眼怒瞪着我道:“臭小子,你练的是什么阴毒的武功。”

    我无语的望望天,你这不是等于在说,我师父的武功,也很阴毒么。

    我拍了拍手,双手叉腰,满面春风地笑道:“婉儿姐姐你先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掌法,本少爷就告诉你。”

    婉儿一怔,道:“本姑娘这掌法,是夫人所创,名为二十四桥明月夜。”

    我吐了把口水,哇佳佳,金叶夫人不愧是金叶夫人,创个武功还取这么雅的名字。

    这哪是在打架呀,跟本就是在舞蹈嘛。这要换了个正常的男人,估计早被那秀美绝伦的掌法给迷晕了,哪还有心思打架,这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本少爷想了想,心中不禁动了点觊觎之心。

    便笑道:“婉儿姐姐,你输了,不如教本少爷这套掌法,就免了你给本少爷做老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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