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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流霞好泛月边杯(二)

    “玉王爷,您听听,流霞又欺负人家了。”

    绮绣那双桃花眼,眼圈一红,用一块桃红的手帕拭着眼泪,双肩微颤,呜咽有声。

    入戏真快,我心中鄙夷。珍珠帘边的少年,一身明黄的袍服,墨玉的头发用紫金冠束起,额上勒一个二龙攒珠金抹额,圆圆的脸蛋,嵌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顾盼有神。

    他的左耳上,还嵌着一个红宝石的红莲耳钉,与流霞左耳上的红莲耳钉,一模一样!

    “霞弟,告诉本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本王剥了他的皮。”

    绮绣被直接无视,他神情错愕地快步跑向我,眼中全身关切的神色。

    “我都忘了。”

    我的肩膀快被他摇断了,恐怕他还没找出那始作俑者的刽子手,我就要先死在他手下了。

    “霞弟,对不起,都怪本王突然被父王召回京去,没能保护好你。”他轻轻的搂着我,语音清澈,满含自责。

    这个流霞,到底招惹了多少美男?我暗惊,他一个相公,何以得到身份高贵的王爷如此的爱惜。

    他身后的绮绣,桃花眼中尚自圈着泪,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恨不得将我剥了皮吞入腹中。

    “谢谢王爷这么关心我。”

    我含笑靠向他怀中,乜斜着眼望向绮绣,果见他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绝望。

    “你退下吧。”玉王淡漠地道。

    “玉王爷,那奴家先告辞了。”绮绣轻声细语,纵有万千的嫉恨,他也要压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微微福身,愤愤地瞪了我一眼,绮绣款摆细腰出了珍珠帘栊。

    “霞弟,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快告诉本王,是哪个王八蛋把你折磨成这样的?”

    他的目光锁在我身上青青紫紫,深浅不一的伤痕上,看得我有些无地自容。

    “王爷,我不记得了,羽觞说我受惊过度,失去了记忆。”我牵起残破的红衣,勉强盖住腿上的大片春|色。

    “这么说?你连本王也忘记了?”

    “我想是的。”

    “霞弟,我是水容,你的容哥哥?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他的语音,竟然丝丝地颤抖着,一时间连“本王”的自称也忘记了。

    “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掰开他箍着我双肩的手,我向他宣布了一个事实,无论他和“以前的流霞”有什么瓜葛,对“眼前的流霞”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

    “你,怎么可以忘记?忘记我们月下泛舟,莲阁醉饮?”

    他怔住,放开我,身子缓缓地往后退,口中念念有词,我细听那词,“十二楼藏玉堞中,凤凰双宿碧芙蓉。流霞浅酌谁同醉,今夜笙歌第几重?”

    看着水容深情而受伤的眼神,我的心为之一颤,也许那是来自流霞的感觉?莫非,眼前这个朝露般清新的王爷,是流霞的爱人?那么,梦中呼唤“霞儿”的绿眸美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急坏了小丫头红儿。

    “玉王爷,您别逼霞少爷了,霞少爷他,他受了很大的打击。”红儿的眼圈微微泛红,好像我的疼痛,都移到了她的心上。

    水容面色回转,润若温玉,湛湛有光。

    “你忘了没关系,霞弟,本王带你回玉王府,我们有的是时间帮你恢复记忆。”

    他疼惜地拥着我,对爱人的心疼,一时间胜过了他失去爱人的痛苦。

    “去玉王府?”

    我微怔,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最好他帮我赎身,待在他身边,总比在做琼珠楼的相公好吧?

    “跟本王回玉王府,你愿意吗?霞弟。”

    水容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轻揉我的指节,痴痴地看着我。

    在他温柔的诱惑中,本就缴械投降的我,“我愿意”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

    “我不同意。”

    白衣飘摇,若流风回雪的羽觞,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水容的身后了。

    “主人。”小丫头红儿看见羽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见玉王水容出现,也没紧张到这种程度。

    我怔住,羽觞不过是琼珠楼的老板,竟然和一个王爷叫板?

    “本王要带走霞弟,说出你的条件。”水容神色笃定地看着羽觞。

    羽觞浅笑,淡若天边的一朵游云。

    “玉王爷,我已经说过不同意了,难道你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好好对待霞弟,若他再受到什么伤害,本王不会放过你。即使,你是,羽觞。”

    水容拂袖而去,最后两个字,咬得很紧,掷地有声,若击玉磬。

    “红儿,怎么还没服侍霞少爷清洗?”

    羽觞面色一沉,小丫头红儿立即噤若寒蝉。

    “主人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跪在地上的红儿,连连磕头。

    “你不用难为她,是我自己不要她服侍的。”

    我于心不忍,何必难为一个可怜的小丫头。

    “哦?是这样吗?”

    羽觞探询地看着我,细长凤眼微眯,星眸迷离若新出的酒浆。

    “你先下去吧。”

    羽觞抬了抬宽大的衣袖,向红儿的方向摆了摆手。

    “奴婢遵命。”红儿颤颤巍巍的退了下去,她,似乎很怕羽觞。

    “看来,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羽觞的手,掠进黄澄澄的盆中,水流亹亹,拿起盆边的毛巾,浸入水中,润湿,拧干,精细若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你要干什么?”他越是云淡风轻,我越是毛骨悚然。

    “你不要丫头给你清洗,不就是想我这样么?”

    清清凉凉的毛巾,已经覆盖在我的身上,白色的毛巾擦过我的肌肤,顿时染上红黑相间的血渍汗渍。

    羽觞的动作很轻很柔,亏了他这么了解流霞这身一弹即破的细皮嫩肉。

    这时,羽觞将我的身体翻转,清软的毛巾,覆上我的臀部。

    “不,不要,不要碰我那里。”

    我低呼,清凉感从那里传来,刺激之下,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撕裂成这样,就算你现在想要,你也要不起了。”

    羽觞浅笑,手指轻弹,拨开药罐的声音,下一刻,清凉的药液,便沉入我的身体,那里总算,不再那么疼了。

    “混蛋龟公!臭羽觞,苍天有眼,等本少爷强大了,本少爷一定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狂啸,双拳握紧,狠狠地捶向卧榻。

    ☆☆☆☆☆☆☆

    数日后。

    “流霞少爷,主人让奴婢们为来为您梳妆打扮,今晚有重要的客人包场,点名要听您的戏。”

    浅紫夹衫,湘水褶裙的小丫头,头上梳着两个髻子,脆生生地道,红儿站在她身边,笑盈盈地看着我。她们身后,跟着几个模样清俊的小童,一个个手上不是捧着涂金刺绣,就是明珠翡翠。

    “唱戏?”我懵了,戏,我听倒是听了不少,可是唱,一句也没唱过。

    “霞少爷,主人为您登台可是破费了不少,瞧着些家当,看得楼里其他的少爷们都艳羡不已呢!”

    红儿拍着手,小脸上兴奋不已,这几天,都是这个丫头在照顾我的起居,看得出她对我很上心。我得到这样的宠幸,她看起来着实替我高兴。

    “都扔掉,我忘了怎么唱戏了。”

    羽觞你可以不让水容赎我,可以软禁我,难道本少爷就不知道反抗么?哼!

    “霞少爷,您,您怎么可以忘了怎么唱戏,您的声音那么好听。”红儿的眼圈已经微微泛红。

    这丫头怎么这么爱哭。我皱眉。

    “我的声音很好听么?”我实在不想看她哭了。

    我只是随口的一问,不料红儿狠狠地点了点她那颗小头,一脸郑重的回答,“嗯!霞少爷的声音,是红儿听过的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呢!”

    我酸涩一笑,如果流霞真有一副绝妙的嗓子,我占着他这具身体,岂不是在暴殄天物了?

    “你说呢?”

    我指了指紫衣的丫头道。

    “流霞少爷,紫儿早就听说过‘占尽人间丽与华,菊苑谁似醉流霞’,整个‘菊苑’,再没有比流霞少爷更好听的声音。”

    “你叫紫儿?”她说得振振有词,金声玉振,这丫头,年纪虽小,却很能谨慎自持。

    “奴婢叫紫儿,主人将红儿和奴婢一起给霞少爷,就是希望霞少爷在琼珠楼,光彩夺人,大红大紫。”

    大红大紫,听得我的心开始泛抽搐。羽觞啊羽觞,你到底对流霞打的什么主意?

    “来,红儿紫儿,过来为我梳妆吧,我改变主意了。”

    我向她俩微微一笑,表示我的诚意。紫儿尚自稳定,红儿的小脸蓦地微红。

    “太好了。霞少爷,霞少爷一定会成为琼珠楼最耀眼的美人,不,是胭脂巷最耀眼的美人!”红儿拍着手跑向我,圆溜溜的大眼睛,兴奋极了,仿佛成梦的是她一样。

    “紫儿,胭脂巷是什么地方?”

    两个丫头摆动我的空档,我乘隙想套出些东西。

    “霞少爷,这里就是胭脂巷啊。”红儿笑盈盈地抢白。

    紫儿瞪了她一眼,红儿的小手,赶紧捂着唇间,小脸上写满自责。含羞带愧地道,“对不起,奴婢忘了霞少爷失忆了。”

    “没事,以后别自称‘奴婢’,我不喜欢听这个词。”我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

    “是,奴婢,不,红儿遵命。”红儿纯真而娇怯地应道。

    紫儿被红儿痴痴的模样逗笑,“流霞少爷,胭脂巷是洛阳最有名的风月场所,所谓‘十里胭脂笙歌艳舞’,说的就是咱们胭脂巷。”

    “紫儿,你读过很多书,对吧?”

    这丫头绣口一吐,都是华丽丽的诗词,内里还藏着颗玲珑剔透的心,锦心绣口,她都占了,何以一个丫头能有这样的才智,不让人疑惑都不行。

    紫儿一听,神色慌张,噗通一声跪伏在地,“请流霞少爷责罚,奴婢只是在主人身边侍候过几年,略认得几个字,不是成心要在少爷面前卖弄。”

    “起来吧,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这么紧张,刚才说了别自称‘奴婢’了,怎么又忘了,亏你这丫头这么聪明。”我扶起她,笑道。

    “是,紫儿以后改过就是。”紫儿起身,拿起紫檀嵌牙雕木梳,梳理着我的长发。

    “哇,霞少爷,霞少爷好美。”

    红儿惊艳的童音传来,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明黄的铜镜。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流霞,软红轻纱绣衣艳夺明霞,香心欲诉,娇韵欲流,面若寒泉之玉,色胜初日芙蓉。

    墨玉缂丝的黑发上泛着淡淡红晕,莹莹若黑夜中点点萤火,若水墨画卷上的红墨晕圈。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与玉王水容有几分神似,最重要的是,流霞的额间,红色的六瓣樱花妆若天然雕画。

    我轻拭额间,那红樱花妆竟然油墨不去,这竟然不是画上去的。我惊疑地看着镜中人,像是看鬼一样,流霞的额间,什么时候,长出一个红色樱花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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