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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25.唱大戏的黄桑

    四喜说,搞不懂朕,明日就要问斩左相了,为何今日还得去看他一眼,惹得不顺心。

    朕是快走到宗人府门口时才开口:“四喜,你不问朕为何没有严刑审问左相吗?”

    四喜抬头望了朕一眼,“奴才以为是皇上气糊涂了。”

    “不是朕糊涂,是朕也不以为左相是骆仪林的乱党,所以今时才要来试探他。”朕向四喜解释道,阔步踏进宗人府。

    左相在死囚的牢房过的舒坦,没受刑,也没饿到,至今还穿着当时上朝的朝服。

    左相见朕来了,双眼蒙上一层雾气,抖抖跪下,“老臣该死!”

    朕闭眼静心,“既然做了枉法之事,为何不逃呢,非要守在那里被朕抓住吗?”

    “老臣还未效忠陛下到最后一刻,怎敢擅离职守。”左相仍俯首在地。

    “效忠?效忠到和武王互通造反的文书?”朕盯着左相说道。

    “臣以为,皇上今日来找臣,必是信任老臣。”

    朕眼神闪烁的想了想,叫四喜把人请了出去,天牢里只留下四喜护驾。

    朕开口,“如今失去了左相,朝堂杀意四起,你若真是为国效忠,为何要做那种傻事。”

    “臣也是一时糊涂啊!”

    朕腿一软,同左相一同坐在地上的甘草上,“父皇临死前曾和朕说,何时不明皆可问左相,又说万一有人对朕二心,定要听左相之言,这朝臣之中唯独不会对朕有二心的,只有左相啊!”

    “哎呀!”左相直起身子,揩掉落下的眼泪,“先皇错信老臣啊!老臣如今下了地府也无脸面对先皇了!”

    朕对坐左相,感伤的拍拍左相,泪如泉涌,“左相,区区两千担粮食,你又是何苦?落得今时今日恐难自保的下场。”

    左相嚎啕大哭,喃喃说道对不起朕。

    朕结果四喜拿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抽噎说道:“左相辅佐先皇多年,身经百战,不会傻到把造反的证据留下,与武王玉石俱焚。”

    左相的鼻涕也喜欢淌进嘴里,“怪只怪臣听信小人谗言,从国库运了那批粮食出来。”

    “此话怎讲?”

    “微臣本以为运一批粮食补上臣的过失,这件小事就遮掩过去了,却不想那个给臣出主意的人竟是骆仪林的人。他故意害老臣做了枉法之事,还带来了武王造反的文书,臣本是当面拒绝,谁知他便以揭穿此事而威胁臣,臣这才不得已自供了自己。”左相泪水涟涟,悔恨不已。

    朕接连叹了三声,“无论左相今日说的是真是假,朕都不应该杀左相,左相你这个老臣都死了,下一个死的便是朕了。”

    左相无声落泪,“微臣能理解皇上对臣的猜忌,臣本就是头脑一昏做了那等傻事,简直死不足惜啊!”

    朕擦了眼泪,红着眼睛逼自己镇静,“左相说有人提点你偷运国库的粮食,那人是谁?只要严刑拷打他说出幕后指使,便可真正揪出骆仪林的人了。”

    左相略略点头,“那人正是当天指正臣私吞之人,当时臣本应该揭穿他,奈何臣那是说任何话都是以污治污,才缄口。”

    “是仓部的主事?”

    左相闭眼,“正是。”

    朕咽下满腔的委屈,急忙让四喜叫刑部提来仓部主事与左相对峙。

    四喜吩咐了几人,分别上四处去找刑部提人,朕只知道那人还关押在天牢,却不知关在了哪里。

    不一会,几人纷纷跑回,一无所获,只有最后一人累得气喘吁吁,还没走到朕跟前就噗通跪下,“皇……皇上,仓部的那个主事,死在了天牢里。”

    左相脸色瞬间惨白,朕指着小太监轻喝,“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哎!”小太监忙着偷喘几口气,“奴才去找刑部的侍郎,侍郎便查了半天关押的册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看守的地点,那边却说人已经死了。”

    朕一脚踢在小太监的肩膀上,“要朕一句一句问你吗?朕是问你他怎么死的?”

    小太监抬眼皱眉看看四喜,又看看朕,哆哆嗦嗦。

    “四喜,把这个不说真话的小太监拖出去斩了!”朕恨得咬牙切齿。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太监磕了两个响头才继续说下去,“听说那人在牢房里本是好好的,无病无灾,可昨天墨妃去看了他一眼,墨妃走后不久,那人便死了。”

    “滚!”朕暴跳如雷的甩起颇长的袖口,狠劲握住四喜扶着朕的手,气的半天再也说不出话来。

    左相却含泪哈哈笑了两声,直视地面摇头,“天意,天意啊!”

    左相不再落泪,心平气和说道:“皇上不必再为老臣为难自己了,如果老臣去了,右相的位置虽无实权,却也不要纵容他贪得无厌,先皇将右相提拔的排兵布阵,皇上定要用心体会。”

    朕松开四喜,双手垂下,落寞说道:“怎回是墨妃,此事与他无干啊?”

    左相苦笑,“表面可能与墨妃无关,可难保他不是受人所累,这皇权路上多得是暗箭,皇上切忌不要相信浮皮,凡事定要追根究底。”

    朕内心郁结,再度落泪,泣不成声的说道:“左相……朕无能啊!竟救不了你。”

    左相缓缓转身,面向墙壁。

    最终朕也没和左相多说一句,我们彼此自知,早已无力回天。

    出门前四喜轻声在朕耳边呵了一句,“寒妃在宗人府外面侯着呢!”

    朕皱眉,“他又来干嘛?帮不了左相就不要添乱了!”

    四喜对着里面指指,掩嘴说道:“这不是里面进不去嘛!”

    朕斜了四喜一眼,瞎好人!非得点名把事情推给朕,朕是能放他进去不成?放他进去看看左相倒无妨,只怕遭人话柄连累寒书自己不说,万一他再带进些什么东西,事情岂不是更麻烦!

    怪只能怪他自己时而聪明,时而糊涂。

    “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

    朕死死盯着四喜,看得他最后不敢再说出口。

    “朕知道你看不了这骨肉分离的事,朕没娘,爹也是对朕不理不睬,自然是不懂那种感觉。你可以在背后骂朕无情,却不能坏了朕的大事,懂吗?”

    四喜点点头。

    过了小会,四喜见朕孑然一身的淡然,再无一点伤心神色,颇为奇怪,偷偷瞥了朕几眼。

    “卖个苦肉罢了,你还真以为朕能伤心的为他哭了?”朕抬高声音,也上下打量四喜。

    四喜瞪了朕一眼,“皇上就喜欢在奴才面前故弄玄虚,显摆自己多聪明。”

    朕撞了下四喜的肩头,“没你哪能显出朕有多聪明?”

    “……”四喜一副看不惯朕发贱的模样。

    朕出了宗人府内堂,刚往门外踏出半步,眼前人影一闪,寒书就噗通一声跪在朕脚边,吓得朕一惊。

    四喜见朕吓到了,连声喝道:“寒妃,你这是做什么!怎可惊扰圣驾!”

    吓死老娘了!

    朕皱眉抬腿踢了踢他膝盖,“你这又是做什么,看戏看多了?”

    寒书没抬头,语气生硬说道:“皇上,念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让臣妾看父亲最后一眼。”

    朕仔细打量了寒书片刻,便与他擦身而过。

    自此,朕便感觉寒书已经疯了。

    朕走到哪,寒书便跟到哪,朕进屋子里去,寒书便在外面等着,也不说一句话,就那样跟着。

    朕忽然不安起来,离着他较远时和四喜说道:“一会等朕进去了,叫人瞧瞧他身上带没带凶器。”

    朕刚到景和殿,小红就带领着一众宫女毕恭毕敬的恭迎圣驾,每次都给朕做足了排场。

    朕把脖子上围得毛皮丢给小红,兴起问道:“小夏呢?”

    小红正仔细收着朕的围领,被朕叫道恍然抬头,“回禀皇上,吃了肉正睡着呢!”

    每日吃完就睡,朕都快忘了它是个猫了!

    朕刚打算回内殿暖和暖和,身后却一阵吵杂,宫女们有些好信已经抬头望了过去,朕想装作没听见,心却刚才让四喜说的堵得难受。

    朕闭眼身体僵了片刻,还是贱得转身了。

    远处寒书正在和御前侍卫僵持,发红的手背指着御前侍卫不知再说些什么。

    朕凝视片刻,见御前侍卫被激得反手抓住寒书,一转就把他毫无面子的压了过去,才忙开口,“住手!你们干什么呢!”

    朕的眼前跪下一片,寒书还是含泪看着朕,那眼神甭提多希望朕叫他过来。

    朕抬手一指,“谁让你们动寒妃了?目无尊卑,下次再敢独断独行朕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四喜悄悄抬头,对朕呲牙咧嘴,眼神好似在说好人都让朕做了,他真是贱的。

    朕讪讪转身,没搭理寒书,也没搭理四喜,径自到殿内暖和去了。

    朕望着熟睡的小夏不知多久,直至四喜轻手推了一下朕,朕才转身望去。

    “皇上,该翻牌子了。”

    朕顺着窗子开的缝看过去,天早黑了一片。

    “不用点了,把离夏的牌子翻开。”朕看着睡着不醒人事的肥猫说道。

    朕揪着小夏的胡子拉拉,它略有知觉的挥挥爪子,“寒书还在外面?”

    “回皇上,跪着呢!”

    “怎都爱跪着,就是倾颜开的头,非都要剖开朕的心看看是血还是石头不成?”

    四喜没搭理朕,把牌子一翻,名册上写好离夏侍寝就便匆匆离开了。

    等四喜再过来时,看朕还在看着那肥猫,便开口说道:“皇上要是朕喜欢吃,奴才就叫御膳房把它炖了。”

    朕挑眉瞪眼,“嘶……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四喜把朕扶起,“奴才是看皇上有心事,又无法为皇上分担,着急而已。”

    朕提起外袍穿上,系好颈间的带子,扶正了头冠,深吸了口气。

    明日必定又是一场恶战。

    出门之前朕顺手把桌子上暖手的炉子踹在了怀里,待到路过门口的寒书时,又一把塞到他的怀里。

    寒书抬头一怔,朕一眼都没瞧他,大步踏前。

    幸好已经是初春,比当初倾颜跪着的时候不知暖了多少。

    四喜啧啧回头看着,又说了那句他无限循环的口头禅,“皇上你又是何苦?放他去见左相又能怎样?”

    这次朕眼睛微微湿润,凑到四喜耳边,低声说道:“这副苦肉戏,朕必须要演下去。”

    四喜听到后目光凛冽的瞟了朕一眼,不再吭声。

    宫女挑着宫灯,御前侍卫给朕开道,朕还刻意为了等寒书放缓了脚步,一路上本是顺畅,可看到西亭里凑着暖炉喝酒的那座冰山后,朕的脑袋又大了。

    朕看见一个人影从眼前闪过,再一眨眼,寒书已经冲到了霍梵墨面前大骂:“你这奸佞小人!我父亲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了仓部的主事,刻意逼死我父亲!”

    梵墨放下酒盅,虽是坐着,仍气势不减的平静说道:“寒妃何以在皇上面前污蔑本宫?若说本宫杀人,大可去和皇上告本宫一状,在此撒泼可不为上策。”

    寒书似是受了很大打击,浑身都在发抖。

    朕太了解梵墨这个小人了,见寒书落魄他竟卧醉塌上,墨眼一挑,似笑非笑的又来了一句,“就算你真捉到了证据,你问问皇上舍不舍得动本宫?”

    朕看情况不妙,匆匆赶到事发现场,可当时的寒书已经暴走了,不知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猛的就要扎到梵墨身上。

    于是朕真的觉得朕当时脑袋受到了异常刺激,或许是在情急之下和寒书的脑电波融会贯通了,竟一伸手覆上了寒书的手,另一半手掌搁在了刀刃上。

    寒书一推,朕一扯的情况下,朕的手噗的一下鲜血横流,被削了小半片肉耷拉在手的一侧。

    为何你们伤来伤去,打来打去最后苦逼的都是朕!!!!!!!

    寒书惊吓中退得离朕远远的,大概是在震惊之中误以为把朕整只手都砍掉了。

    朕承认朕在宫中娇生惯养,第一次被人砍了一刀,虽然肉只削掉了指甲盖那么一点,还没全掉下,仍是痛的生不如死。

    具四喜所说,那夜朕哭声震天。

    但那一夜朕最恨的人不是寒书,而是满眼心疼看着朕的霍梵墨。

    因为在下一刻,他竟然单手揪掉了寒书手上的匕首,一起之下折成两半丢在地上。

    丫的长得那么瘦弱的小人居然也会武功!朕的肉白被削了。

    梵墨走进朕翻过手掌仔细打量,微微屈身仰头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朕,皱眉擦掉了朕的眼泪,“谁叫你拦着的。”

    丫的一刀捅死这个小人就好了!

    朕脚下一轻,穿成一个球的朕被他轻松抱起。

    “手上的伤按着,带你去看太医。”梵墨低头,在朕耳边说道。

    朕气的几度想咬他,“若不是因为仓部的主事,朕早就捉了你送到宗人府去。你……坏朕的好事!”

    梵墨表情忽然软了下来,吻了一下朕的额头,“仓部主事不除,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漏不出马脚?左相会放过他?臣妾为皇上做了坏人,皇上还要生气。”

    朕看着异常聪明的霍梵墨,不由得冷冷一笑。

    没错,买通仓部主事,安插户部尚书,一步一步陷害左相入狱的不是别人,正是朕。

    演了一圈又一圈的戏,竟还是没瞒过这个变态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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