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见鲛人
四月的宇宙,跟地球北半球一样,气候宜人,处处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天河像一条黑色的丝带,将一个个如同珍珠般的类地星球串联起来,日夜不停、周而复始地流淌着,如同母亲呵护婴儿一般地滋润着每一个类地星球,孕育出一个又一个千姿百态的生命奇迹。
一轮明月伴随天河江潮从水天一色的地方涌出,随着波浪闪耀千里万里,绕过花草丛生的原野,给开遍鲜花的树林撒上一层闪烁的细密的雪珠。
月色如霜,连洲上的白沙也和月色融合在了一起,一切如梦如幻。忽而一阵悠扬的箜篌音打破了小洲的静寂,乐声像美玉碰击般清脆,像凤凰鸣叫般激昂嘹亮,像芙蓉在露水中唏嘘饮泣,像兰花迎风开放在笑语轻柔……白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鲤鱼在水中翻腾跳跃,桂树下的玉兔竖直了双耳,乐声太美了。
玉兔忘记了觅食,不由得开始在小洲上四处寻找乐音的源头。乐音不在绿草里,不在鲜花下,也不在碧水中……最后,玉兔找到了乐音的源头——一个白衣的少年,正站在树林中那颗最高的桂树梢上,弹动着箜篌。那箜篌没有任何依托,浮在半空中。白衣少年的指尖并不曾触碰琴弦,只是在琴弦上方轻轻划过,美妙的乐音就从琴弦中流淌了出来。
玉兔看得呆了。
风也听的痴了,情不自禁地,就舞动了起来,轻轻地舞过树林,带动树梢舞蹈了起来。白衣少年竟像树梢固有的一部分,随树梢前俯后仰、左摇右晃,始终未曾失足跌落下来。那箜篌也是随着少年的俯仰、摇晃而或前、或后、或左、或右。
明月也被这悠扬的乐声吸引,缓缓向少年移动而来,不知不觉间,照得少年愈发的英俊、潇洒。少年抬首看了眼明月,低头继续拨弄着琴弦,张口吟诵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天河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清风浦上不胜愁……”
少时,白衣少年停止了吟诵,乐音,极目远眺,口中喃喃自语道:“故土啊,故土,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你的怀抱?”一语未毕,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这白衣少年姓王名勃,就是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子安。公元676年秋,勃南下省父,路经滕王阁,登高作赋,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千古名文《滕王阁序》,之后乘舟渡海,到海南岛省父。因渡海溺水受惊而死。
海南地处偏远,海上风大浪险。王子安死后,冥界勾魂的黑白无常也怵于路途遥远,迟迟不肯动身前往海南接受他的魂魄。王勃生前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屡屡不得志;死后狂狷之气不改,魂魄在海南岛上空飘荡了一月之后,仍不见黑白无常前来引路,一气之下,王勃高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三遍,立志永不入鬼籍,不再投胎转世,彻彻底底做一个万世漂泊的孤魂野鬼!他跪在半空中,给父亲叩拜三次告别;又对着中原故土的方向,叩拜三次作别。之后乘着大风,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离了地球,飘飘荡荡,来到天河,漂流到了此处——自由岛。
岛上只住着一个人,阮籍。阮籍与王勃同病相怜,于是,将自己毕生的文才、武略悉数传授给了王勃。在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像所有的孤魂野鬼一样,最终风化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王勃在这里生活了千年之后,虽然形貌上变得比生前更加的英俊、年轻。但年龄上却由一个热血沸腾、激进愤青的青年,慢慢成为了一个心平气和、处事稳重的中年人。父母、故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无论白天黑夜。他开始怀疑自己年轻时的抉择。再过千年,他也将与阮籍一样风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父母双亲现在怎么样了,唐朝还是老样子吗?”王勃自言自语道,双眼怔怔地盯着波涛汹涌的天河水。他哪里知道,父母、大唐都已经像梦一样成为了过去,地球现在已经进入了新的纪元。
风改变了方向,由白衣少年的身后转到身前,将阵阵江潮的味道伴随着湿气送上小洲。少年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新鲜的空气,转身准备离去。忽然,一股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天河里隐约传来,声音尖利、刺耳,听得少年心中极不舒服。他回转身,将右手搭在额上,凝神向天河中张望,只见几十条身影在水面上起伏、跳跃着,声音便由那里而来。少年久居岛上,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他脚尖在沙面上轻轻一点,人已腾空跃起,接连两个翻身,落入水中的一叶小舟,解开缆绳,也不用篙,两手在水面上交替轻轻滑过,小舟就像箭一般冲向声音所在的地方。
声音越来越近,在百米外,少年停下小舟,起身查看,只见那翻腾跳跃的身影形成了一个直径巨大的圆圈,像是在围猎。微风中夹杂着血腥味。少年继续驾船前行,天河中本来清澈的河水逐渐成了血红色,越来越浓。
少年在二十米开外停了下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几十个狼人骑在虎鲨背上,控制着虎鲨,正对包围圈中的人鱼展开猛烈的攻击。虎鲨被血腥感染的异常兴奋,张着血盆大口,凶残地撕咬着人鱼;而背上的狼人则挥舞着狼牙棒,狠狠地击打人鱼头部。
人鱼被虎鲨围在中间,它们聚集成群,排成几道人墙,抵御着虎鲨的进攻。弱小的人鱼防了虎鲸防不了狼人,尖牙利齿咬得它们血肉模糊,狼牙棒打得它们脑浆迸裂……人鱼死伤惨重,但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情。
四头虎鲨在狼人的指挥下冲破了人鱼的第一道人墙,凶狠地向第二道人墙的人鱼扑去。其余的狼人指挥着虎鲨迅速向缺口冲来。外围的人鱼勇敢地冲上去堵上了被虎鲨撕开的缺口,将里外的虎鲨隔绝开来。同时,构成第二道人墙的人鱼快速将冲进来的几只虎鲨分割包围,张开小嘴,成百上千地扑向虎鲨。狼人狞笑着,挥动着狼牙棒,指挥着虎鲨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但却始终无法逾越第二道人墙。人鱼中的一只冲到了虎鲨尾部,张口咬住了虎鲨,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虎鲨初时还能摆动尾鳍,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鱼咬住了它的尾部,虎鲨开始下沉。为了摆脱人鱼,虎鲨开始不停地在水中翻滚。骑在背上的狼人为了防止从虎鲨背上滑落,开始使劲地拉紧缰绳——一根在虎鲨脊椎骨上打过结的金属丝,同时狠命地用狼牙棒砸虎鲨的头部,妄图让虎鲨恢复平衡,或是上升到水面上去换气。
虎鲨被人鱼咬住以后,逐渐失去平衡,开始下沉,为了摆脱人鱼,才不停地在水中翻滚,此刻背上的狼人突然拉紧了缰绳,虎鲨只感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传遍周身,发出阵阵惨叫,加速了翻滚,希望摆脱人鱼,恢复平衡,停止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狼人捉了去,被上了金属丝,变为了狼人的海上坐骑。
狼人见虎鲨还在加速翻滚,不听指挥,于是愈发将缰绳拉的紧,狼牙棒愈发挥动的凶狠。虎鲨惨叫着,身子剧烈地抽搐着,停止了翻滚。但不停地下沉告诉它们必须尽快摆脱人鱼,才能避免窒息的险境。于是猛地又开始了翻滚。
狼人见虎鲨停止了翻滚,正准备用狼牙棒砸退扑向自己的人鱼,虎鲨却突然更加猛烈地翻滚了起来。一不留神,一下子被甩进了水中。其中两个刚好被甩在虎鲨嘴边,虎鲨看都没看,凭感觉就是一口!顿时,一个的头被咬断,另一个的腰被撕下来一块。人鱼前赴后继,迅速将四个狼人拖进了深水。不久,四头虎鲨也筋疲力尽,被拖进了深水……
半小时后,四头虎鲨、四个狼人肚皮朝天地浮在了水面上。
远处突然又响起了尖利、刺耳的叫声,这边围攻的狼人马上发出相同的叫声回应,狼人的后续部队赶到了。
人鱼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境地,第一道防御墙很快被狼人摧毁了。狼人的包围圈逐渐地在缩小。水面上飘满了人鱼的死尸。
白衣少年看得愤怒了!这不是围猎,这是在屠杀!狼人想把整个人鱼灭族!
箜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漂浮在少年面前。少年挥动双手,就要拨动琴弦。
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当狼人就要突破第二道防御墙时,人鱼突然向后收缩,迅速聚集、聚集,形成一个三角形,锋头直至虎鲨,凶猛无比地冲了过来,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时将两头虎鲨刺穿,其余虎鲨见人鱼势大,纷纷退闪,留开了一道缺口。人鱼大部队从缺口蜂拥而出。
狼人头领做梦也没想到人鱼居然会进行反冲锋,急忙尖利地吼叫着命令狼人将缺口堵起来。狼人狠命地拽着手中的金属绳,强令虎鲨将缺口堵上。三角形的人鱼部队刚冲出了一般,另一半被拦腰截断,堵在了包围圈中。
冲出去的人鱼部队见同伴没有冲出包围圈,刚要回身营救时,却被赶来的另一队狼人包围,再次陷入了苦斗当中。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狼人的包围圈就缩小到只有十米的范围了。
少年的双手重重地在琴弦上划过!
小舟前的水面上陡然形成六道水箭。
少年不再注视前方,低下头,专注于箜篌,口中沉沉念到:“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少年的指尖在琴弦上不停地拨动,乐音低沉、凄凉。小舟前的水箭接二连三地发射了出去,像长了眼睛,从半空中斜斜刺下,穿透狼人心脏,击破虎鲨脑袋……
当少年诵完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后,他停止了奏弦,缓缓抬起了头。
水面上一片静寂。
强大、不可一世的狼人军团瞬间只剩下一个狼人孤零零地在那里瑟瑟发抖,它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步步逼近的白衣少年,本能地想举起狼牙棒防卫,可此刻的狼牙棒却变得千斤重,狼人举了几次竟然不能将它举起。
白衣少年缓缓地来到狼人前方两米的地方,停止前进,双眼像剑一般刺向狼人。一股绝望的情绪瞬间在狼人周身蔓延开来,手中的狼牙棒悄无声息地滑落进了水中。
良久,少年开了口:“你们是什么人?从何而来?”
“我们是狼人军团的先遣锋队,奉将军之命,从三万公里外的部落而来。”狼人哆嗦着回答。
“为何要屠杀人鱼?”
“他们不肯交出鲛人公主。”
“为何要抓鲛人公主?”
“只有鲛人公主的眼泪,才可以激活将军的紫霜神剑……”
“那我先用你们的鲜血去祭奠死去的人鱼!”说着,少年从船上飞身跃起,缓缓向狼人逼近。
“饶命,饶命啊,”狼人慌乱地叫着,“我并没有杀人鱼,我并没有杀人鱼啊!”
少年飞到狼人头顶,伸出了左掌。狼人惊恐地抖动手中的金属绳,胯下的虎鲨开始四处乱碰乱撞,少年如影随形。“我真的没杀人鱼,没杀人鱼!”狼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少年的左掌最终抵在了狼人的头顶,狼人心中一凛,停止了抖动金属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发出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妈妈——你在哪里?”随即两行泪水溢出了眼眶。
少年听到这透人心扉的无助的、绝望的叫声,心中一颤,手不由得一顿。但看到水面上飘满了的人鱼尸体,他又加重了力道。
“恩人住手!”突然从水中浮出一个身影,对少年喊道。
声音清脆、悦耳,少年不由得停止了力道,向水中望去。
一张清秀的面孔映入少年眼中,乌黑的秀发、写满了天真的小鹿般清纯的黑眼睛,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身素衣,给人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少年看得呆了。
水中少女见少年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觉多了一层红晕,低下头说:“恩人请住手,他的确没有杀过我的族人。”
“你是谁?”少年疑惑地问水中的少女。
“我是,我是鲛人公主,”少女迟疑了片刻,最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传说中的鲛人公主?”少年大吃一惊。鲛人公主在很多典籍中都有记载,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少年饱览群书,书中说鲛人公主要多美有多美,没想到真人比书中写的还要美丽千百倍。
“嗯,我就是。”少女点了点头,“他的确没有杀过我们人鱼,请恩人放过他吧!”鲛人公主替狼人求情。
“?”少年疑惑地看着鲛人公主。
“自始至终他都没杀过我们人鱼,有时还帮我们抵御狼人的进攻,请恩人放了他吧。”鲛人公主看着少年,诚恳地说道。
少年飘在空中,收回了抵在狼人头顶的左掌。
鲛人公主太美了!狼人看鲛人公主看得入了迷,浑然忘记了自身的危险处境,连少年左掌从他头顶收回都没有察觉。
“还不快滚!”少年见狼人痴痴地盯着鲛人公主,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升起,隔空一掌劈在虎鲨背上,虎鲨疼的向前一跃,驮着狼人潜入了水中。被水一激,狼人回过神来,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看着狼人消失在远方,少年从空中飘落回小舟。
鲛人公主游到小舟边,深深一拜,说:“恩人救我族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话还没说完,鲛人公主忽然昏了过去。
少年大惊,急忙从小舟中跃起,一式“燕子点水”,将鲛人公主抱在了怀中,翻身回到小舟中。
少年回到小舟,将鲛人公主平放在舢板上,眼前景象令他大吃一惊——鲛人公主的尾鳍被虎鲨的利齿咬得血肉模糊,鲜血不停地喷涌而出,霎时染红了半个小舟。
少年急忙用点穴术封住了鲛人公主尾鳍上方的穴道,快速驾小舟返航。
到了岸边,少年将小舟重新系好缆绳,抱起鲛人公主,飞身上岸,几起几落间,来到了树林深处,几件茅草屋呈现在视野中。少年抱着鲛人公主进了茅草屋,将她放置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转身出了屋门。
屋子不大,坐西朝东而建。里面陈设极为简单,进门是一张八仙桌,两旁各置一把椅子。南面是一张床,一个摆满了书的书架。北面是一溜中药柜,散发出中药特有的清香味。
不多时,少年双手持着一个盛满清水的大大的木质浴盆走进了屋子中。他将浴盆搁置在地中央,然后依次拉开中药橱柜的七八个小匣子,从里面抓出颜色形状各异的中草药,放在药杵中捣碎。然后将药末均匀地涂撒在鲛人公主血肉模糊的尾鳍上,用两片荷叶将伤口包扎好,就弯腰轻轻地将鲛人公主抱起,将她放进了浴盆中,只把尾鳍、脑袋露在外面。鲛人离开水时间过长,身体表皮就会皲裂,流血而死。
少年将药杵中其余的药末撒进了浴盆中,静静地注视着鲛人公主。鲛人公主由于失血加上疼痛,脸色惨白,嘴唇裂出了许多血丝。一股难过的滋味涌上上年心头,他多么想受伤的是自己,鲛人公主永远健健康康该多好!少年起身在桌上拿起两个木杯走了出去。
晨曦给大地渡上了一层金黄色,树林中鸟语花香。少年飞身穿越在树林与花丛中,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顺着树叶滴进了少年左手的木杯中;一粒粒金黄的桂花蜜沿着桂树流进了少年右手的木杯中……
回到茅屋,少年小心翼翼地撑起鲛人公主的头,将甘冽的露珠一滴滴滴进鲛人公主的口中,露珠在鲛人公主的口中跳着、滚着,然后进入鲛人公主的腹中。放下盛着露珠的木杯,少年用食指蘸上香醇的桂花蜜,轻轻地涂抹在鲛人公主干裂的双唇上,之后是整个面部。
鲛人公主朦胧间感觉有一个温柔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部轻轻滑动着,痒痒的,她慢慢睁开了双眼。少年那英俊而陌生的面孔显现在她的眼瞳中。鲛人公主一惊,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尾部传来的巨大疼痛使她皱紧了双眉,不由得“啊”了一声。
少年正在替鲛人公主在脸部涂抹花蜜保鲜,忽听得鲛人公主痛苦的呻吟声,忙住了手,凑到鲛人公主近前,关切地问:“还疼的厉害?”鲛人公主痛苦地闭着眼,点了点头。“那就别动,乖乖躺着,很快就不痛了。”鲛人公主听话地点了点头,不再挣扎,任凭少年的手指在面颊上游走。
很快,少年就用花蜜给鲛人公主涂好了保鲜面膜,淡淡的芳香经过体温的加热,飘进了这少年少女的心田。
空气中充满了甜蜜的味道,两人陷入了沉默。
“我给你弹奏箜篌听吧,”少年见鲛人公主时不时紧蹙的双眉,知道她的伤口疼的厉害,于是想出了这个主意。
鲛人公主点了点头。
少年先在琴弦上轻轻地划了三两下,校准了弦音,然后低眉信手,徐徐挥动了双手。于是,一颗颗滚动的珍珠,高空直下,清脆地砸在了玉盘之上;漂亮的黄莺,比翼双飞,在花丛中轻快婉转地鸣唱;花儿开了、冰雪消融了、万物复苏了、鲛人公主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愿本文带给你轻松、快乐的阅读享受——开心就好!
一轮明月伴随天河江潮从水天一色的地方涌出,随着波浪闪耀千里万里,绕过花草丛生的原野,给开遍鲜花的树林撒上一层闪烁的细密的雪珠。
月色如霜,连洲上的白沙也和月色融合在了一起,一切如梦如幻。忽而一阵悠扬的箜篌音打破了小洲的静寂,乐声像美玉碰击般清脆,像凤凰鸣叫般激昂嘹亮,像芙蓉在露水中唏嘘饮泣,像兰花迎风开放在笑语轻柔……白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鲤鱼在水中翻腾跳跃,桂树下的玉兔竖直了双耳,乐声太美了。
玉兔忘记了觅食,不由得开始在小洲上四处寻找乐音的源头。乐音不在绿草里,不在鲜花下,也不在碧水中……最后,玉兔找到了乐音的源头——一个白衣的少年,正站在树林中那颗最高的桂树梢上,弹动着箜篌。那箜篌没有任何依托,浮在半空中。白衣少年的指尖并不曾触碰琴弦,只是在琴弦上方轻轻划过,美妙的乐音就从琴弦中流淌了出来。
玉兔看得呆了。
风也听的痴了,情不自禁地,就舞动了起来,轻轻地舞过树林,带动树梢舞蹈了起来。白衣少年竟像树梢固有的一部分,随树梢前俯后仰、左摇右晃,始终未曾失足跌落下来。那箜篌也是随着少年的俯仰、摇晃而或前、或后、或左、或右。
明月也被这悠扬的乐声吸引,缓缓向少年移动而来,不知不觉间,照得少年愈发的英俊、潇洒。少年抬首看了眼明月,低头继续拨弄着琴弦,张口吟诵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天河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清风浦上不胜愁……”
少时,白衣少年停止了吟诵,乐音,极目远眺,口中喃喃自语道:“故土啊,故土,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你的怀抱?”一语未毕,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这白衣少年姓王名勃,就是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子安。公元676年秋,勃南下省父,路经滕王阁,登高作赋,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千古名文《滕王阁序》,之后乘舟渡海,到海南岛省父。因渡海溺水受惊而死。
海南地处偏远,海上风大浪险。王子安死后,冥界勾魂的黑白无常也怵于路途遥远,迟迟不肯动身前往海南接受他的魂魄。王勃生前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屡屡不得志;死后狂狷之气不改,魂魄在海南岛上空飘荡了一月之后,仍不见黑白无常前来引路,一气之下,王勃高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三遍,立志永不入鬼籍,不再投胎转世,彻彻底底做一个万世漂泊的孤魂野鬼!他跪在半空中,给父亲叩拜三次告别;又对着中原故土的方向,叩拜三次作别。之后乘着大风,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离了地球,飘飘荡荡,来到天河,漂流到了此处——自由岛。
岛上只住着一个人,阮籍。阮籍与王勃同病相怜,于是,将自己毕生的文才、武略悉数传授给了王勃。在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像所有的孤魂野鬼一样,最终风化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王勃在这里生活了千年之后,虽然形貌上变得比生前更加的英俊、年轻。但年龄上却由一个热血沸腾、激进愤青的青年,慢慢成为了一个心平气和、处事稳重的中年人。父母、故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无论白天黑夜。他开始怀疑自己年轻时的抉择。再过千年,他也将与阮籍一样风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父母双亲现在怎么样了,唐朝还是老样子吗?”王勃自言自语道,双眼怔怔地盯着波涛汹涌的天河水。他哪里知道,父母、大唐都已经像梦一样成为了过去,地球现在已经进入了新的纪元。
风改变了方向,由白衣少年的身后转到身前,将阵阵江潮的味道伴随着湿气送上小洲。少年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新鲜的空气,转身准备离去。忽然,一股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天河里隐约传来,声音尖利、刺耳,听得少年心中极不舒服。他回转身,将右手搭在额上,凝神向天河中张望,只见几十条身影在水面上起伏、跳跃着,声音便由那里而来。少年久居岛上,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他脚尖在沙面上轻轻一点,人已腾空跃起,接连两个翻身,落入水中的一叶小舟,解开缆绳,也不用篙,两手在水面上交替轻轻滑过,小舟就像箭一般冲向声音所在的地方。
声音越来越近,在百米外,少年停下小舟,起身查看,只见那翻腾跳跃的身影形成了一个直径巨大的圆圈,像是在围猎。微风中夹杂着血腥味。少年继续驾船前行,天河中本来清澈的河水逐渐成了血红色,越来越浓。
少年在二十米开外停了下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几十个狼人骑在虎鲨背上,控制着虎鲨,正对包围圈中的人鱼展开猛烈的攻击。虎鲨被血腥感染的异常兴奋,张着血盆大口,凶残地撕咬着人鱼;而背上的狼人则挥舞着狼牙棒,狠狠地击打人鱼头部。
人鱼被虎鲨围在中间,它们聚集成群,排成几道人墙,抵御着虎鲨的进攻。弱小的人鱼防了虎鲸防不了狼人,尖牙利齿咬得它们血肉模糊,狼牙棒打得它们脑浆迸裂……人鱼死伤惨重,但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情。
四头虎鲨在狼人的指挥下冲破了人鱼的第一道人墙,凶狠地向第二道人墙的人鱼扑去。其余的狼人指挥着虎鲨迅速向缺口冲来。外围的人鱼勇敢地冲上去堵上了被虎鲨撕开的缺口,将里外的虎鲨隔绝开来。同时,构成第二道人墙的人鱼快速将冲进来的几只虎鲨分割包围,张开小嘴,成百上千地扑向虎鲨。狼人狞笑着,挥动着狼牙棒,指挥着虎鲨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但却始终无法逾越第二道人墙。人鱼中的一只冲到了虎鲨尾部,张口咬住了虎鲨,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虎鲨初时还能摆动尾鳍,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鱼咬住了它的尾部,虎鲨开始下沉。为了摆脱人鱼,虎鲨开始不停地在水中翻滚。骑在背上的狼人为了防止从虎鲨背上滑落,开始使劲地拉紧缰绳——一根在虎鲨脊椎骨上打过结的金属丝,同时狠命地用狼牙棒砸虎鲨的头部,妄图让虎鲨恢复平衡,或是上升到水面上去换气。
虎鲨被人鱼咬住以后,逐渐失去平衡,开始下沉,为了摆脱人鱼,才不停地在水中翻滚,此刻背上的狼人突然拉紧了缰绳,虎鲨只感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传遍周身,发出阵阵惨叫,加速了翻滚,希望摆脱人鱼,恢复平衡,停止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狼人捉了去,被上了金属丝,变为了狼人的海上坐骑。
狼人见虎鲨还在加速翻滚,不听指挥,于是愈发将缰绳拉的紧,狼牙棒愈发挥动的凶狠。虎鲨惨叫着,身子剧烈地抽搐着,停止了翻滚。但不停地下沉告诉它们必须尽快摆脱人鱼,才能避免窒息的险境。于是猛地又开始了翻滚。
狼人见虎鲨停止了翻滚,正准备用狼牙棒砸退扑向自己的人鱼,虎鲨却突然更加猛烈地翻滚了起来。一不留神,一下子被甩进了水中。其中两个刚好被甩在虎鲨嘴边,虎鲨看都没看,凭感觉就是一口!顿时,一个的头被咬断,另一个的腰被撕下来一块。人鱼前赴后继,迅速将四个狼人拖进了深水。不久,四头虎鲨也筋疲力尽,被拖进了深水……
半小时后,四头虎鲨、四个狼人肚皮朝天地浮在了水面上。
远处突然又响起了尖利、刺耳的叫声,这边围攻的狼人马上发出相同的叫声回应,狼人的后续部队赶到了。
人鱼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境地,第一道防御墙很快被狼人摧毁了。狼人的包围圈逐渐地在缩小。水面上飘满了人鱼的死尸。
白衣少年看得愤怒了!这不是围猎,这是在屠杀!狼人想把整个人鱼灭族!
箜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漂浮在少年面前。少年挥动双手,就要拨动琴弦。
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当狼人就要突破第二道防御墙时,人鱼突然向后收缩,迅速聚集、聚集,形成一个三角形,锋头直至虎鲨,凶猛无比地冲了过来,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时将两头虎鲨刺穿,其余虎鲨见人鱼势大,纷纷退闪,留开了一道缺口。人鱼大部队从缺口蜂拥而出。
狼人头领做梦也没想到人鱼居然会进行反冲锋,急忙尖利地吼叫着命令狼人将缺口堵起来。狼人狠命地拽着手中的金属绳,强令虎鲨将缺口堵上。三角形的人鱼部队刚冲出了一般,另一半被拦腰截断,堵在了包围圈中。
冲出去的人鱼部队见同伴没有冲出包围圈,刚要回身营救时,却被赶来的另一队狼人包围,再次陷入了苦斗当中。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狼人的包围圈就缩小到只有十米的范围了。
少年的双手重重地在琴弦上划过!
小舟前的水面上陡然形成六道水箭。
少年不再注视前方,低下头,专注于箜篌,口中沉沉念到:“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少年的指尖在琴弦上不停地拨动,乐音低沉、凄凉。小舟前的水箭接二连三地发射了出去,像长了眼睛,从半空中斜斜刺下,穿透狼人心脏,击破虎鲨脑袋……
当少年诵完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后,他停止了奏弦,缓缓抬起了头。
水面上一片静寂。
强大、不可一世的狼人军团瞬间只剩下一个狼人孤零零地在那里瑟瑟发抖,它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步步逼近的白衣少年,本能地想举起狼牙棒防卫,可此刻的狼牙棒却变得千斤重,狼人举了几次竟然不能将它举起。
白衣少年缓缓地来到狼人前方两米的地方,停止前进,双眼像剑一般刺向狼人。一股绝望的情绪瞬间在狼人周身蔓延开来,手中的狼牙棒悄无声息地滑落进了水中。
良久,少年开了口:“你们是什么人?从何而来?”
“我们是狼人军团的先遣锋队,奉将军之命,从三万公里外的部落而来。”狼人哆嗦着回答。
“为何要屠杀人鱼?”
“他们不肯交出鲛人公主。”
“为何要抓鲛人公主?”
“只有鲛人公主的眼泪,才可以激活将军的紫霜神剑……”
“那我先用你们的鲜血去祭奠死去的人鱼!”说着,少年从船上飞身跃起,缓缓向狼人逼近。
“饶命,饶命啊,”狼人慌乱地叫着,“我并没有杀人鱼,我并没有杀人鱼啊!”
少年飞到狼人头顶,伸出了左掌。狼人惊恐地抖动手中的金属绳,胯下的虎鲨开始四处乱碰乱撞,少年如影随形。“我真的没杀人鱼,没杀人鱼!”狼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少年的左掌最终抵在了狼人的头顶,狼人心中一凛,停止了抖动金属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发出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妈妈——你在哪里?”随即两行泪水溢出了眼眶。
少年听到这透人心扉的无助的、绝望的叫声,心中一颤,手不由得一顿。但看到水面上飘满了的人鱼尸体,他又加重了力道。
“恩人住手!”突然从水中浮出一个身影,对少年喊道。
声音清脆、悦耳,少年不由得停止了力道,向水中望去。
一张清秀的面孔映入少年眼中,乌黑的秀发、写满了天真的小鹿般清纯的黑眼睛,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身素衣,给人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少年看得呆了。
水中少女见少年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觉多了一层红晕,低下头说:“恩人请住手,他的确没有杀过我的族人。”
“你是谁?”少年疑惑地问水中的少女。
“我是,我是鲛人公主,”少女迟疑了片刻,最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传说中的鲛人公主?”少年大吃一惊。鲛人公主在很多典籍中都有记载,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少年饱览群书,书中说鲛人公主要多美有多美,没想到真人比书中写的还要美丽千百倍。
“嗯,我就是。”少女点了点头,“他的确没有杀过我们人鱼,请恩人放过他吧!”鲛人公主替狼人求情。
“?”少年疑惑地看着鲛人公主。
“自始至终他都没杀过我们人鱼,有时还帮我们抵御狼人的进攻,请恩人放了他吧。”鲛人公主看着少年,诚恳地说道。
少年飘在空中,收回了抵在狼人头顶的左掌。
鲛人公主太美了!狼人看鲛人公主看得入了迷,浑然忘记了自身的危险处境,连少年左掌从他头顶收回都没有察觉。
“还不快滚!”少年见狼人痴痴地盯着鲛人公主,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升起,隔空一掌劈在虎鲨背上,虎鲨疼的向前一跃,驮着狼人潜入了水中。被水一激,狼人回过神来,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看着狼人消失在远方,少年从空中飘落回小舟。
鲛人公主游到小舟边,深深一拜,说:“恩人救我族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话还没说完,鲛人公主忽然昏了过去。
少年大惊,急忙从小舟中跃起,一式“燕子点水”,将鲛人公主抱在了怀中,翻身回到小舟中。
少年回到小舟,将鲛人公主平放在舢板上,眼前景象令他大吃一惊——鲛人公主的尾鳍被虎鲨的利齿咬得血肉模糊,鲜血不停地喷涌而出,霎时染红了半个小舟。
少年急忙用点穴术封住了鲛人公主尾鳍上方的穴道,快速驾小舟返航。
到了岸边,少年将小舟重新系好缆绳,抱起鲛人公主,飞身上岸,几起几落间,来到了树林深处,几件茅草屋呈现在视野中。少年抱着鲛人公主进了茅草屋,将她放置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转身出了屋门。
屋子不大,坐西朝东而建。里面陈设极为简单,进门是一张八仙桌,两旁各置一把椅子。南面是一张床,一个摆满了书的书架。北面是一溜中药柜,散发出中药特有的清香味。
不多时,少年双手持着一个盛满清水的大大的木质浴盆走进了屋子中。他将浴盆搁置在地中央,然后依次拉开中药橱柜的七八个小匣子,从里面抓出颜色形状各异的中草药,放在药杵中捣碎。然后将药末均匀地涂撒在鲛人公主血肉模糊的尾鳍上,用两片荷叶将伤口包扎好,就弯腰轻轻地将鲛人公主抱起,将她放进了浴盆中,只把尾鳍、脑袋露在外面。鲛人离开水时间过长,身体表皮就会皲裂,流血而死。
少年将药杵中其余的药末撒进了浴盆中,静静地注视着鲛人公主。鲛人公主由于失血加上疼痛,脸色惨白,嘴唇裂出了许多血丝。一股难过的滋味涌上上年心头,他多么想受伤的是自己,鲛人公主永远健健康康该多好!少年起身在桌上拿起两个木杯走了出去。
晨曦给大地渡上了一层金黄色,树林中鸟语花香。少年飞身穿越在树林与花丛中,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顺着树叶滴进了少年左手的木杯中;一粒粒金黄的桂花蜜沿着桂树流进了少年右手的木杯中……
回到茅屋,少年小心翼翼地撑起鲛人公主的头,将甘冽的露珠一滴滴滴进鲛人公主的口中,露珠在鲛人公主的口中跳着、滚着,然后进入鲛人公主的腹中。放下盛着露珠的木杯,少年用食指蘸上香醇的桂花蜜,轻轻地涂抹在鲛人公主干裂的双唇上,之后是整个面部。
鲛人公主朦胧间感觉有一个温柔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部轻轻滑动着,痒痒的,她慢慢睁开了双眼。少年那英俊而陌生的面孔显现在她的眼瞳中。鲛人公主一惊,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尾部传来的巨大疼痛使她皱紧了双眉,不由得“啊”了一声。
少年正在替鲛人公主在脸部涂抹花蜜保鲜,忽听得鲛人公主痛苦的呻吟声,忙住了手,凑到鲛人公主近前,关切地问:“还疼的厉害?”鲛人公主痛苦地闭着眼,点了点头。“那就别动,乖乖躺着,很快就不痛了。”鲛人公主听话地点了点头,不再挣扎,任凭少年的手指在面颊上游走。
很快,少年就用花蜜给鲛人公主涂好了保鲜面膜,淡淡的芳香经过体温的加热,飘进了这少年少女的心田。
空气中充满了甜蜜的味道,两人陷入了沉默。
“我给你弹奏箜篌听吧,”少年见鲛人公主时不时紧蹙的双眉,知道她的伤口疼的厉害,于是想出了这个主意。
鲛人公主点了点头。
少年先在琴弦上轻轻地划了三两下,校准了弦音,然后低眉信手,徐徐挥动了双手。于是,一颗颗滚动的珍珠,高空直下,清脆地砸在了玉盘之上;漂亮的黄莺,比翼双飞,在花丛中轻快婉转地鸣唱;花儿开了、冰雪消融了、万物复苏了、鲛人公主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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