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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美丽孕妇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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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照办下來了。妇女病专科门诊的牌子挂到了临近我们这栋住宅楼的街边,牌子上有一个长长的红色箭头。我的母亲如愿以偿。病人真的成倍增长了。还是那两种病人:怀不上孩子和怀上孩子不肯生养的。我们家挣了不少钱。又雇了两个人,增加了一些设备,俨然是小医院了。父亲是这个医院的行政领导。他指挥这指挥那,常常因为指挥不到点子上而和母亲发生争执。母亲说:“沒有我能有今天这个样子?”父亲说:“你别忘了,当初是我叫你退休的,又是我叫你干个体的,办执照的时候,有些关系是我找的,你以为靠你那一点技术就能开医院?中国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烦,我越烦他们越吵,越吵我就越烦。我不想待在我那乱糟糟的家里,就三番五次找单位要房子,单位说:“空余的房子哪里都有,你到外面去租吧,月租金不能超过五百,单位出一半,你自己出一半。我满口答应,心想一月只出二百五,那算什么。于是我去找大龙,要他帮我找找房子。他答应了,但情绪似乎不高。我叮嘱道:“你可得当回事,要是租不來房子,我就住你们家里,天天搅扰你和嫂子。”海牡丹说:“你就尽管來吧。”大龙瞪了她一眼,朝我挥挥手说:“行了,少?唆,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沒办过?”我离开了大龙家,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朝我挥手,好像要赶我似的。又想他大概跟我一样也是烦闷的,海牡丹好像还是沒怀上;沒怀上孩子生活就不美好,人家的情绪当然就不高啦。转眼又是一个星期天,我们家吵得更厉害了,先是我父母吵,然后是父亲和护士吵――他嫌人家不听他的,只听母亲的。他说:“你别忘了你是我招來的,我要是不满意随时都可以辞退你。”我想父亲怎么能把单位上的作风带到家里來呢?真是俗气得可以。接着又是父母跟顾客吵。那顾客说:“上次刮了宫我不是让你放个环嘛,怎么又怀上了?”母亲说:“环是放了,大概是沒放好。”父亲胡搅蛮缠道:“你正派一点,不就怀不上了。”客喊起來:“谁不正派了?你跟你老婆睡觉是不正派么?”烦烦烦,我的头都炸了。我赶快逃离那儿,來到大龙家催问租房的事。大龙的情绪更低了,推说这种事情金保最拿手,金保认得人多。我说:“金保不过是个推销员,哪有你派出所的好办事。”大龙说:“我能办球事,办事办去还不都是给别人办。”“怎么了?”我吃惊堂堂大龙竟会说出这种沒脸面的话,四下看看,又问:“嫂子呢?”他说不知道,脸色愈加阴沉。我仍然笑着:“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是粗人呢。”大龙突然变了腔调:“我粗人细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沒搞你的老婆,轮不上你來笑话。”我愣了,半晌说不出话來,忽地站起來:“大龙你要是不把我当朋友趁早说,用不着疯狗咬人一大片。我可沒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低下头,不言语了。我怏怏离开了大龙家,感觉到一种阴郁和不祥徘徊在四周。我想大龙到底怎么了?要是因为我,我可得搞清楚。我骑着山地车,直奔金保家。

    金保还沒有成家,他和父母住在一起。一座不大的四合院,父母和姐姐住北房,他和奶奶住东房,东房是一间堂屋两间厢房,挺宽敞。院中南房西房是别人家。金保家里人正在吃晚饭,惟独金保不在。问哪去了,都说不知道。金保的姐姐要留我吃饭,我说:“不了,我还有急事。”出了院门想,什么急事?是找房子还是和金保说说大龙?好像都是吧,但找不到金保,事情也就不急了。我推着车子沿街走,一溜儿饭馆花花绿绿的。蒸气从里面冒出來,香辣味儿弥散开去。我顿时觉得有点饿了,馋兮兮的,不由得停下。拉客的小姐眼尖脚快,滴溜溜过來:“大哥,吃饭喽,有炒菜米饭、饺子馄饨、面条、火锅……”我跟她过去,进了一家叫风情园的饭馆,坐下,要了一瓶半斤装的青梨酒,一盘红油肚片,一盘辣羊肉。斟上酒,猛猛地喝了一口,正在品咂酒香,就听旁边包间里有人唱歌,听着有点熟,再听就更熟了――我俩姻缘一千年,八宝钢刀砍不断;若要我俩恩情散,人要掀倒昆仑山。我心说如果不是金保我就不是人了,鬼东西,想不到在这儿欢天喜地呢。我?起耳朵又听里面唱了一首,起身过去,悄悄推开门,探头朝里一望,不禁吓了一跳。我沒看到金保,却看到了海牡丹,沒错,千真万确是海牡丹。她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我,两条腿平平地伸过去搭在沙发上。沙发上半躺着一个人,脸面看不清但也用不着看清了。我的心咚咚地跳起來,怕他们发现,我赶紧关上了门。我回到座位上,连连喝酒。大龙是我从小玩大的朋友,金保也是从小玩大的朋友,但现在,金保不是了。当他愚蠢地冒出勾引昔日的老师现在的嫂子海牡丹的念头时,就已经不是我们的朋友了。怪不得怪不得……里面又有了歌声,竟是海牡丹的:“黄河不怕水桶担,祁连不怕铁锨翻;阿哥别怕外人嚎,妹子有的是破天胆。”金保夸张地喊道:“哎哟,你唱的比我好,什么时候学会的?”海牡丹咯咯咯笑起來。我倏地站起,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激荡。我立马结了账,跨上山地车,疯了一样朝大龙家蹬去。半个小时后我再次见到大龙,气喘吁吁,汗水淋淋。

    大龙的脸紫了。他一拳打碎了大衣柜的穿衣镜,咬牙切齿地说:“看來我不相信是不行了,我怎么沒有抽死她。”他把挂着枪的皮带拎在手里。我扑过去抢夺,大声说:“你要是拿枪我就不带你去了。”他把皮带扔掉,随我出门,我要骑山地车,他不让骑,双手一扬,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刷地往前射去,我们转眼就到了。风情园依然风情万种。我拉住大龙说:“你冷静一点,别当面凶巴巴的,抓住他们就等于是惩罚他们。”他甩开我,抢先下车。我付了车钱,赶紧追上他。包间的门从里闩死了,大龙一脚沒踢开,只好用身子猛力夯撞,一下、两下,终于开了,尽管撞门耽搁了一些时间,但他们还是沒有來得及穿好衣服。他们在沙发上,海牡丹跪着,金保也跪着。大龙扑了过去,一拳打翻金保,又一把撕起自己的老婆,狠扇过去,连续几声脆响。血从海牡丹嘴边洇出來。她挣扎着,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喊起來:“你打死我,你今儿打死我。我不活了。”她呸地啐口血沫,“我要怀孕,知道么?你不能让我怀孕你还打我?我要怀孕,你要是我的男人你就让我怀孕。我要怀孕啊――”她呜呜呜地哭着,悲痛得又捶胸脯又揪头发。大龙长叹一声,一屁股窝到沙发里。我惊呆了。金保死僵僵地立在一边,满脸眼泪。海牡丹不停地哭喊:“我要怀孕啊,我能怀孕,我病好了,我能怀孕。”大龙也哭了,那是一种声若雷鸣的嗫哭。我心里翻江倒海,我后悔了,我干么要去叫大龙,让海牡丹怀上孕有什么不好?海牡丹还在哀哀地哭求:“我要怀孕啊……”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在那天晚上过去了。生活一如往日。我还沒有租到房子,又不想麻烦大龙,就给金保说。金保说:“租什么房子,你就住在我家,我们家宽敞得很。”我想想,也好,反正我付房租就是了。金保自然不要房租。我说不要白不要,一半公家掏,一半我母亲掏。我母亲的钱是打胎挣來的,容易得很。于是我就在金保家早出晚归了。一天傍晚,就在金保家的那条街上,我看到了一张通缉令,上面有十多个人的相片和犯罪事实。我溜了一眼心脏就停止跳动了。我居然看到了我的好朋友张青。他依旧那样憨朴、顽皮、目光炯炯。他的罪行是强奸妇女十余人次,抢劫他人钱财3600元。沒有犹豫,來不及仔细斟酌,我上前一把撕下了通缉令。我不相信,我觉得这肯定是诽谤。心情不好了很长时间,也等待了很长时间――我常常幻想张青会來找我,我一定会把他藏起來,哪怕给自己惹來麻烦,至少我会资助他一些钱,因为我懂得他,懂得他是受了迫害才成为强奸犯的。但是张青沒有出现,我去他家给他父亲留了话,他都沒來找我。他大概流浪远方了吧?或者已经进去了,进到高墙里进到寂寞长夜里去了。就这么想着,为张青的担忧渐渐淡了。我想人和人啊,缘分就那么一点点,说沒就沒了。

    一天晚上,金保对我说:“海牡丹想找你妈检查一下。”我愣着,突然反应过來:“怀上了?”金保点头:“早就怀上了。”我问:“谁的?”“我的呗。”我很激动,不知为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激动。我问他:“以后你和她怎么办?”他说,“不知道。”又问我:“大龙给你说过什么沒有?”我说沒有。他长叹一声离开了我。

    第二天,我专门去了一趟我的母校。我见到了海牡丹。她的肚子果然挺起來了,不很大,却圆得惊人,就像喷薄欲出的太阳。我说:“不会是双胞胎吧?”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急着找别的老师给她代课。”她说:“元元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你妈吧。”我说:“好。”于是我陪着海牡丹,走过了校园。我们走到街上去,低低地说着话。很多人都在看我们,我想他们肯定以为我就是身边这位美丽孕妇的丈夫。我不禁幸福起來,很想搀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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