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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三)

    之后很久,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到这里。

    她叫茶。茶不知自己怎么转游到这里的。她看中了这地方。沼泽中一片孤岛,到处是丛生的蒲苇芦笛,荒草萋萋。她看出这里有人住过,庵棚歪扭着倒在地上。她决定住在这里。她在一片高岗上扒出一个洞,上头用编起的芦苇扎起一个新庵棚,洞里铺上草,外头很隐蔽。人躲在里头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而从外头看,不到几步远的地方,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荒草太茂盛了。一切收拾停当,茶编了几件蓑衣遮风避雨用。平时不用穿。她尽可以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去沼泽抓鱼,在荒岛上采摘可吃的野菜,一切都很方便,连撒尿都方便。即使在冬天寒冷的季节里,她也只是躺在一个铺满草的洞穴里睡觉,白天又照样光着身子外出。她用冷雪把身子搓得发红,然后猛跑一气。她练得身手矫捷,肌肉发达。茶曾有过一个美满的家,有自己的丈夫和三个孩子,最大的儿子已经十二岁。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仿佛,那已是隔世的事,很遥远很遥远了。茶好像哭过的。也对着空旷的荒野叫过的,叫得像母狼一样凄惨。但茶到底没有死去。她开始了野人的生活。吃生水、吃生鱼,在冰雪中熬过冬夜,拉肚子发高烧。瘦骨嶙峋。但她熬过来了。她渐渐适应了这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她曾因生过几个孩子变得肌肉松弛,又因茹毛饮血的生活瘦骨嶙峋。可是当她重新强健起来的时候,茶又恢复了少女般的体态。细腰丰臀,皮肤光滑,只是变黑了,茶像黑色的美人鱼,一条精力旺盛的美人鱼。她已经积攒了太多的精力,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芦苇草根生鱼蝌蚪都是美味佳肴。

    过去了又一个漫长的冬季,冰雪消融,大地回春。茶已分明感到春情的骚动。开始像少女般的迷离,闷气烦躁流眼泪。一阵清风,一片浮云都让她恍惚半天。那时,她还不知是怎么了,只感到周身像着火一样,皮肤娇艳,**挺起,哈欠连天。但自从那天傍晚小喜子出现在沼泽地,茶便立刻明白了她一直在盼望一个男人。

    那时她正站在庵棚门口的一小片空地上,向着日落的方向懵懂发呆,默默送别又一个白天。突然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茶发现了一个**的人影!

    人影在银盘一样的落日下,线条十分清晰,就像茶曾经擅长的剪影。她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五官,但从那跃动的身姿可以判定那是一个男人,啊,啊,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从落日里跃下的男人啊!茶捂住脸哭了。旋即,她放下手大叫一声迎着那人飞奔而去:“噢噢噢!……”那一瞬间,茶忘了所有女人防卫的本能,扑出稠密的草丛冲过去。

    事实上,即便那是一个女人,茶也会同样扑出去的。毕竟,那是她自黄水中逃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两个陌生人在疯狂般的飞奔中相撞了。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问,便立刻搂抱着滚在一起。他们在地上不停地翻滚,不停地大喊大叫,不停地哭着笑着,直至精疲力竭,才手牵手回到沼泽中的那个孤岛。当他们歪倒在洞前的那一小片空地上时,还在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笑。双手支在身后的地上。昂起头。

    “嘻嘻!”

    “哧哧!”

    “我叫小喜子!”

    “我叫茶!”

    “就是就是……人家成亲时贴在门上的那个喜字。”

    “知道我知道。我叫茶,就是喝茶的茶。”

    “我知道你叫茶,这名字真好听。”

    “你多大小喜子?”

    “我十六岁,你呢茶?”

    “我……二十九岁了吧?”

    “你骗人!你至多……二十岁。”

    小喜子的脸变得紫红了。他惊慌地盯住茶。

    茶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这使她显得更加年轻,更加光彩照人。一丝羞窘在茶的脸上泛起,那是一种已经陌生的感觉。可她很快就坦然了。她站起身,走到小喜子旁边又蹲下身子。她的活泼而坚挺的**几乎触着他的脸。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摩着他,喃喃地梦呓般地说:“小喜子,这没啥,这是没办法的事……你看我都能做你的母亲了……”

    “母亲?”小喜子眼里涌出泪来,晶莹地看着她。

    “哦……不,还是做你的姐姐吧!”

    “姐姐,茶姐!”

    小喜子一下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啊啊啊啊!……噢噢噢!……”

    茶紧紧搂住他,儿子兄弟小男人……不管他是什么,她必须搂住他,再不让他走掉。两串泪水挂在腮上。

    柴姑把自己编织的一条草裙扔过去:“穿上!”

    巨人接过,看看柴姑,又看看自己,有些不情愿地穿上了。他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女子有些害怕。她老是冷冷地做这做那。从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她在忙。她给他喂水、喂炒面,给他按摩全身的筋骨。

    渐渐地,他的血脉通畅了。只是觉得浑身发软。夜晚,当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时,就在迷糊中感到一个温软的身子紧靠着他。那时他全身紧巴巴地感到冷。温软的身子给了他热量。当他清醒过来,抬起手试图更紧地抓住那一团温软时,她却迅疾闪开了。而且之后的三个晚上再没有靠近他。

    柴姑知道她成功了。她救活了他。

    但她对他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是一个巨人。一头尚未完全恢复体力的雄狮。她欣赏而且赞叹他的身体,但对他潜在的野性却心存戒备。她希望能征服他。在她的广阔的土地上,他抵得上一头公牛。

    他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又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她还摸不清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三天后她开始和他搭讪,漫不经心的。

    巨人口讷,说话不怎么清楚。而且脑子不怎么好用,说了前头忘了后头。柴姑想也许和他死了几天有关。

    他说他叫老佛。

    柴姑就笑了,说看上去你也就二十几岁,怎么叫老佛呢。老佛说我从小就叫老佛。我没有爹娘。柴姑说你没爹娘从哪里出来的。老佛说我是从沙土窝里扒出来的。

    柴姑说你干什么要寻死呢。

    老佛半天没吭气,看着面前歪倒的碾盘和巨大的石碾,现出痛苦的表情。老佛厚嘴唇翕合了几下。两眼瞪着天,不再说话。他似乎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柴姑也不打扰他,窸窣地编着草裙。她有点恶心他两腿间那个泥糊糊的物件。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推石碾,就我一个人推石碾,他们都睡了。

    柴姑有些吃惊,怎么……你推石碾,这石碾是你家的吗?你推石碾……这石碾是干啥用的?

    老佛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狡黠,说石碾是我主人的。人家都把我主人称为先生,先生对我不好。先生娘子对我好。她每天夜里都来看我一趟,叫我摸她的**。

    柴姑愕然。说我问你这石碾干啥用。老佛说你这也不懂?石碾是轧黄豆,轧成扁。放蒸笼里蒸熟了再放进槽子里打油。打成豆油,黄灿灿的,你吃过吗?老佛眉飞色舞,比比画画。他感到平生第一次有了炫耀的资本。在二十多年的生涯里,他一直被人当成一头蠢猪。他的主人先生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

    柴姑摇摇头,说我没吃过豆油。她真的没吃过豆油,她只吃过各种各样动物的油。柴姑没有掩饰她对豆油的无知。她感到老佛是个有趣的人,他没有多少心眼。

    她专注地听着。她觉得这个可怜的巨人需要尊重。

    老佛重又回到过去。老佛说我一个人推大碾,累得够受。我不要工钱,只要管我吃饱饭。主人娘子真好,每天夜里都到碾房来,让我摸她的**。只摸一次。她说你好好干,不听话赶明儿就不让你摸了。我天天盼的就是这件事。我不怕累。主人娘子比主人先生小一半才二十多岁。她的**真好,又肥大又软柔,一走路晃晃荡荡的。我老想抱住她。有一天晚上她又到碾房来,我把她抱住了,刚放到地上就被她用棍子敲蒙了。我醒过来时一身一脸都是冰水。她又用冷水把我浇醒了。那会儿先生娘子拎个枣木棍还站在旁边。她把我的头敲得啷啷响,说畜生!蹬着鼻子上脸,还想好事?对你说,往后再撒野我敲死你!好啦干活吧,罚你三天不准摸我**。主人娘子走了,我接着推石碾。那会儿我想我也没怎么的呀。老佛自言自语的,至今还有些想不通。

    柴姑终于有些明白了。这里原是一个油作坊。老佛是雇来推石碾的,也许他很早就在这里干活。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伙计。大水毁灭了一切包括主人全家。老佛没有死。他被大水冲得漂起来打旋。可他死死抱住石碾几天几夜,就是不撒手,直到累死饿昏。他的僵硬的手已和石碾盘成为一体。后来他醒了,却发现油作坊只剩下石碾。屋棚、主人、财物以及整个村庄都不见了。于是他守候在这里,守着这座歪倒的石碾。他想主人一家会回来的,他尤其盼望主人娘子回来。主人娘子罚他三天不摸**,大水铺天盖地扑上来时正是第四天晚上。他正心急火燎地盼着主人娘子,大水就呼啸着卷走了一切。他始终没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忠实地守候着。守候了两年多。老佛和所有死里逃生的人一样。以生水、生鱼、草芽充饥。他活得非常强壮。但无望的等待终于使他失去了耐性。他活得乏味极了,于是决定去死。

    就是这样。差不多就是这样。

    沉默良久。柴姑说:“老佛,跟我走吧。”

    老佛愣了一阵。爬起身,又跑过去,对着石碾磕个头。老佛说:“妹子,去哪?”两眼却盯着柴姑丰满的胸脯。

    柴姑假装不知。她知道他需要什么了。

    这巨人不难对付。

    天上悬着一轮皓月。荒野到处都明晃晃的。在无边的寂静中,虫子的鸣叫分外清晰。“呱——”间或一声蛙鸣使寂静更加辽远。

    夜正深沉。

    茶搂着小喜子也睡得正香。

    两人睡在门前的空地上,地上铺一层干草,稍一动弹,就有窸窣的响动。只要不是雨天,他们几乎都睡在外头。洞子里过于气闷,蚊虫也多。门前的空地上就好得多。一阵阵夜风把蚊子吹得稀薄了。但蚊子依然有,哼哼嗡嗡,是个永远的烦扰。

    茶突然从沉睡中醒来。是被蚊子叮醒的。她伸手在腰上大腿上胡噜几下,能感到手上有黏糊糊的血。小喜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一头拱在茶的怀里,仍在沉沉大睡。他仍然处在贪睡的年龄。而且傍晚时折腾得太久了。茶有些心疼他,但又禁不住他的诱惑和他的进攻。小喜子已是个真正的小男人了。

    是茶一手造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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