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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 热闹非凡的《啼笑因缘》现象(二)

    舞台剧则有话剧、京剧、河北梆子、评剧、北京曲剧、沪剧、越剧、粤剧、滑稽戏、黄梅戏、木偶戏、评弹、宝卷、大鼓、评书以及连环画等等,称得上丰富多彩,热闹非凡,而且是不断翻新,版本众多。

    《啼笑因缘》一书,我们收集了很多版本。最富纪念意义的,则是友鸾叔题字的相片《啼笑因缘续集》。大约是1974年左右,因为“文革”初期的“扫四旧”,父亲的一些书损失掉了,后来我深悟到,必须在此时,想方设法地去搜集父亲的遗作,再过若千时,恐怕就再难搜寻了。说来也巧,二舍妹蓉蓉的一位同学的父亲,是某文艺团体的“革委会”负责人,他进京开会时,悄悄地带来了一本40年代百新书局出版的《啼笑因缘》续集,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欣喜若狂,因为原来的“续集”在“文革”初期“革”没了,急忙借来,用了一夜的时间,由舍二妹夫把书拍摄下来,翌日冲洗成相片,粘贴成册,我把这粘贴成册的《啼笑因缘》,请友鸾叔题签留念,他那时尚未“解放”,仍在审查中,不顾风险地欣然允诺了。过了几日我去取“书”,只见原来雪白的“封面”上,友鸾叔用蓝色的洒金纸细裁成条贴在右上角,毛笔楷书写“啼笑因缘,恨水大兄著,友鸾题”几个端庄工整的字,我捧着这本沉甸甸的书,一股暖流油然而生。我们还有一本1982年由台湾出版的《啼笑因缘》,台静农先生亲笔题字送给大舍妹的,最富纪念意义。1989年,我接到上海读者王君的来信,信中告诉我,他有一本《啼笑因缘》的剪报册,是他父亲亲手剪贴珍藏的,从当年报纸第一天刊载起,直到连载的最后一天,没有短少一页。其父去世后,转由他保存。内子1990年到上海,特意去看这《啼笑因缘》的“海内孤本”,虽然纸己发黄,但保存得非常完好,这本经历了几十年沧桑变化的剪报册,深深地感动了我们!

    《啼笑因缘》载完后,各个出版社都想争先出版单行本,说来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为了出版这本书,居然成立了一个出版社!严独鹤、严谔声、徐耻痕,他们都是《渐闻报》同事,鉴于这部小说的轰动,就决定三人合资创办“三友书社”,首先向父亲接洽,因为他们和父亲稔熟,自然就同意由他们出版《啼笑因缘》单行本,本来父亲以为书也写完了,也出了单行本,事情该告一段落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要求父亲写续集的读者信,从全国各地像潮水般涌来,3年不辍。不得己,父亲只好在报上发表《作完〈啼笑因缘〉后的说话》一文,文中他说,为了“不愿它自我成之,自我毁之”之故,“所以归结一句话,我是不能续,不必续,也不敢续。”但是1933年,父亲终于又做了续集,这是为什么呢?同年,日寇举兵占领山海关,攻占热河,然后向各长城口攻击。为了躲避战祸,父亲送祖母固安庆居住,顺便赴上海探友。不想到上海后就被书商包围,尤其是三友书社,天天磨着父亲写续集,这也是近百年来罕见的一件事,一部现代人写的小说,居然有十几种“续书”和“反案”,据我所知“续啼笑因缘”有六种:一为啼红馆主所著的《续啼笑因缘》;二为无无室所著的《续啼笑因缘》,登载于宁波出版之小报《大报》;三为《啼笑因缘三集》(作者不详);四为《啼嘯因缘》(作者不详);五为《啼笑再缘》;六为《恩爱冤家》(上海华新书局出版)。“反啼笑因缘”有三种:一为徐哲身著《反啼笑因缘》;二为吴承选著,刊于《礼拜六》周刊,后更名《啼笑皆非》;三为沙不器、赵逢吉合著《反啼笑》,刊载于上海《大罗宾汉》报。“新啼笑因缘”有两种:一种为某人所著,出版于上海紫罗兰书局;二登载于武汉之《时代日报》,作者未详。此外,尚有杭州娄红薇所著之续二回《啼笑因缘》,某君所著《啼笑因缘》,曹痴公所著《啼笑因缘》,俞云牖所著之《啼笑因缘》。又有某报之小说《何丽娜》及《关秀姑宝卷》、《沈凤喜十叹唱本》等等。《啼笑因缘弹词》则有四种:一为姚民哀作,二为戚饭牛作,三为陆澹安作,四为姚荫梅作。这么多的续作,够得上是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了。父亲对此抱无所谓态度,自己已经写完了,别人愿意怎么写就随别人怎么写吧。但是书商看见自己的生意被别人抢了,自然眼热,缠得父亲更紧。虽然那些形形**的“啼笑因缘”,与原作无关。但是那些作者,连黄河都没去过,写出来的北京生活,自然牛头不对马嘴,笑话百出。而那些“反啼笑”,把意思来个大翻个,也使人不快,加之书商的软缠硬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于爱国热情。“九一八”事变激起了父亲极大的义愤,于是他就又做了《啼笑因缘续集》,让书中的主要人物都投身到抗日洪流中。这虽然是用心良苦的另起炉灶,但是对全书的结构和艺术性来说,还是不必续的。父亲多次对我们说,《啼笑因缘》是不应该续的,要想写抗日,可以另写一部小说。所以1954年再版《啼笑因缘》的时候,父亲就不同意出续集了。

    在《啼笑因缘》掀起的旋风与狂热中,有两个值得注意的有趣现象。不管是捧的还是骂的,似乎都看过《啼笑因缘》,而且一律都肯定父亲的文字功力与驾驭语言的能力。还有不管掀起了多么热闹非凡的《啼笑因缘》现象,也不管捧的、骂的、争论的多么激烈,父亲从来缄默其口,不作一声,不只是对《啼笑因缘》,对他所有的批评,都是如此,他认为打笔仗是最无聊的事,批评的对,你就改正,如果是恶意的中伤,你根本无需回答,当事人参加进去,是徒乱是非。父亲不说话,他也不允许我们替他说话。他对我们说:“事实胜于雄辩,只要节在就会说话。”最后他会非常超脱而幽默地补充一句:“不管是捧我的,还是骂我的,都是在为我做义务广告!”我们还说什么呢?我们服了!正是:“花如解语浑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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