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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南北道剔悬台连4

    郑莞驻足不远处,本也是听那一老一少说起上届甲子会而觉得有意思,料不到这少女竟扯到她头上,连带将她给指了出来。只是,这仅有筑期中期的少女是如何将她瞧出来了?

    眼见少女脚尖一点,身姿轻盈地掠了过来,笑吟吟道:“郑姐姐,你来一下。”

    随少女一指,众人自然瞧见了那不远处的人,顿时惊觉,魔姬之名,他们不是没有听过,人虽非穷凶极恶之辈,但是太过惊世骇俗,眼下竟然能新见此人,除了惊愕还只是惊愕。

    闻姐姐二字,郑莞心中略动,随即又恢复一片沉寂,她对少女有些好奇,便随了她意,走近了几步。

    原先与少女辨驳的那人自然惊讶,他瞧少女竟亲昵地唤魔姬为“姐姐”,当下吓得魂掉了一半,又思起刚才还当面称呼那人为“狂徒”的不敬之语,心里顿然冰凉,便想趁着少女不注意溜走,但在此时他听有人道,“我们怎么知道此人究竟是不是魔姬?”,听言,他又止步,想想也是,谁知道那魔姬是真是假?魔姬都消失了六十年了,哪能被这少女一提就出来,想到这儿,他的底气又回来了一些。

    这个人话说得响亮,一些刚从甲子会事务总局出来的人一闻“魔姬”之名,也略作驻足,投来一些诧异的目光。

    郑莞不喜被人探究的目光,原本她隐藏的金丹修为的气息缓缓释放出来。金丹修士大多有自己的骄傲,哪会去冒他人之名?郑莞这一暴息自然将身份暴露无疑。眼前众人面色慌乱,连忙纷纷散去,远处驻足之辈也皆起步。

    少女此刻倒有些得意,冲着那与之辩驳之人还嚷声道:“呀,你怎么就走了吗?”

    “不知道姑娘如何看穿我?”郑莞淡声问。

    少女听见这平静的声音,立马从得意中回过神来,道:“姐姐叫我阿姜就可以了。其实我看不穿姐姐你。只是有人对我说:想见魔姬,只消甲子会报名的三日里在南道剔松江岸缔仙盟会事楼前溜达,瞧见一人笼着轻烟。瞧不清面目,但感觉这人清清静静的,那就是了。”

    郑莞略笑:“海策先生料事如神。想必姑娘与海策先生相熟,不知可否带我见上一面?”

    郑莞违了郭明微六十年前的约,眼下迟迟来了道剔,第一件事便是要向他致歉。不过按她的心性,既然约都违了,也不在乎多违几天,她想从郭明微处知道一些事,却并不待见郭明微。所以即使她早几日来了道剔。她也会在甲子会报名的那三日里去见他。因为郭明微找她定然也与甲子会有关。郭明微虽见她不过数面,却知道些她性子,是以也料到她会用一些伪装的法子,恰是这些法子暴露了自己。转眼间。郑莞便想清了事情始末,也知道能料到此点,想要去预料这些的,也唯有海策先生郭明微。

    一想到这氤氲之气成了欲盖弥彰,郑莞便撤下周身氤氲与众生像。若是有心人想知道她是否会来,那这些子手段也瞒不了人。

    郑莞直接道出了阿姜口中的“有人”,令阿姜略怔,她见郑莞卸了所有遮容之物,浮现一抹清华。不是绝世之姿,却过目难忘,如幽谷苍兰,又如旭日晨曦,不乏冷冽。不乏妙柔,眉宇之间自有女子绕指柔,亦有男子铁铮骨。

    如此妙人,她所见过,唯仅此一,怪不得……怪不得郭先生常念之。

    阿姜自怨地移了目光,脸色有些恍惚。

    郑莞虽瞧出阿姜面色的变化,却不知所谓缘由,少女心事,她所知太少。不过过了片刻,阿姜又恢复了烂漫神色,尽管眼神里仍残留着幽怨,她道:“我便领姐姐去找郭先生吧。”话到“郭先生”三字时,面色又转绯红,语音轻快中又有娇柔。

    如此之态,郑莞这才明白,原是少女怀春。她想阿姜既然能如此随便地带人见到缔仙盟七策之一的郭明微,身份定然不同寻常,倘若是寻常人怎敢直呼祝永何其名,大概也会同与其辩驳的人一般,虽主张无影比祝永何厉害,但称呼起祝永何来却不免总带上“前辈”两字的敬称。

    郑莞随阿姜走上了悬台,她多留了分心在悬台之上,一时间却未发现此中奥妙玄机。

    “郑姐姐是如何与郭先生相识的?”

    郑莞正思索着,闻阿姜如此问,她淡淡道:“以往见过数面罢了。”

    “逍遥生孔丹君,郑姐姐也认识吧?”阿姜又问。

    郑莞点了点头,“也见过数面。”那数年,虽然住得邻近,可到底也仅是见过数面罢了。

    “我常听品茗楼的说书老头说,逍遥生孔丹君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可比过郭先生,郑姐姐认为呢?”

    郑莞忽的想起当年见郭明微时他的模样——面容邋遢,下颌生须,穿着粘满泥巴的破衣服,若寻常人是将这样的邋遢模样与芝兰玉树的孔丹君相比,简单侮辱了孔丹君,可是郭明微不是寻常人,他是郭明微,是海策先生,尽管有多邋遢,但你总会在他身上找到一处闪光点,当年郑莞找到的便是他的目光,亲和、儒雅。后来她又在他身上找到了不同于其他修士的、令她觉得熟悉的文士风姿,使其人很难掩没于众俗之中。

    只是,他却同景氏有关。于是,她不待见他。她害怕知道连郭明微这样的人都无法反抗命运,那她又该如何去挣破束缚?

    “姐姐怎么认为呢?”阿姜见郑莞未答,复问,眼睛盯着郑莞满含诚意。

    “我只是觉得若两人站一块,谁也抢不走谁的光芒。”郑莞无奈答道。

    阿姜仰慕郭明微,自是觉得他是天下最棒的人,也希望她认识的人都能如此以为。听了郑莞的话,她自然不罢休,追问:“那郑姐姐是喜欢郭先生多一些还是喜欢逍遥生多一些?”

    看着阿姜纯粹的眼神,听着她毫无心机的问话,一向都与那些心腹深沉的人在斗智的郑莞忽然觉得不知如何作答,她思索了良久,不答反问:“阿姜姑娘呢?”

    阿姜姑娘不假思索,“自然是郭先生。”道完后忽又觉得太过直白。慌忙补了一句:“逍遥生我都没见过呢?”

    郑莞略笑。

    阿姜更觉不好意思,慌乱去道其它,“我听说书老头说朝云宗的公冶逊、谢香侯也是卓绝人物,姐姐当年在朝云宗,可是见过他们?另外,还有姐姐也认识妙音坊的叶妨主吧?还有……还有三仙门的陶忘机、顾意长,无尘阁的商陆、伏翼,那都是一等一的绝世人物,姐姐认识吗?”

    阿姜越说越兴奋,还掰着手指数自己到底漏了哪些人没问。

    郑莞轻咳一声。淡淡道:“只有一两人认识。阿姜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人。都是听书听来的?”她立马将话题带离。

    阿姜点了点头。正想说话。

    郑莞又道:“阿姜姑娘怎么认识海策先生的?”

    阿姜一听,立马红了脸,郑莞自知下对药了,只要提到海策先生。她铁定不好意思,便不会那么活跃地问东问西。

    阿姜这个那个是扭捏了好一阵子,方才问道:“郑姐姐我姓祝名姜,祝姜。”

    郑莞看了一眼祝姜,问:“祝永何前辈的女儿?”她心底倒是不太意外,原先估计着也是与祝永何有些关系的,不然怎敢大庭广众地喊名字。

    祝姜点了点头,“因此我见到了郭先生,还跟过郭先生一段日子学字。只是三年前郭先生搬离了缔仙盟。我便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海策先生为何搬离缔仙盟?”郑莞疑问。

    祝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缔仙盟内有人在传,众议司七策中,郭先生与其它几人因为上届甲子会的事有些矛盾。关系一直不善,三年前,甲子会被提上了众议司的议程,郭先生便从缔仙盟搬离了。”

    郑莞低眉深思。

    祝姜继续道:“其实我倒觉得郭先生还是离开缔仙盟的好,外人都认为缔仙盟的七策很好当,其实辛苦得很,即使郭先生是元婴修士,我也常见他眉头紧锁,面有疲态。”

    让郭明微担心的恐怕不止是缔仙盟,还是大地母术这回事,郑莞心想,“海策先生如今住在北道剔?”她见祝姜往北道剔而去,便如此问道。

    祝姜点了点头,眼里是无法隐藏的担忧,正因为担忧,她也安静了下来。

    渡过了松江,又在北道剔城中转了转,祝姜带着郑莞来到北道剔角落里的一处围载着绿竹的小筑,竹影间,郑莞清清楚楚地瞧见当初与郭明微一道的黑衣,他正盘膝而坐,静静吐息。

    郑莞瞧他的时候,他也睁了眼瞧着郑莞,目光仅有冰冷。

    祝姜跑上前去亲昵地打招呼,叫他“黑叔”,而黑衣一脸冷漠,面色一改也不改,像是没瞧见祝姜一般,又闭目调息。

    小筑外的篱笆门开着,祝姜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在小筑门前恭恭敬敬地作礼,“郭先生,我带人来看你了?”声音中难掩喜悦与紧张。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边一扇窗被推开,露出郭明微肃然的目光,他沉沉“嗯”了一声,对祝姜道:“你回去吧。”

    此后,对郑莞道:“你进来。”声音比之先前轻浅柔和。

    祝姜有些怔然,眼圈有些红,紧咬着牙转身,临走前又对郑莞道:“郑姐姐,我住在北道剔的鸣香楼,你若得闲可以来找我。”

    郑莞略笑,点头,瞧见祝姜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经意间,又闻见郭明微轻叹。

    待她回首,郭明微却又是那等闲定的模样,几十年的岁月丝毫未落下痕迹,他只不轻不重道:“进来说说无音回廊之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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