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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二)

    落落发过去一个无奈的笑脸,“你看,你都这么说了。”想想还是再打上一句,“我还是觉得,

    好生劝劝你朋友。”

    乔小米发过來一个微笑,“好。”

    落落知道,她并沒有接受她的劝告。她只需要一双倾听的耳朵。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落落觉得异常累。不知道是不是发生太多事,她只觉得应付不瑕。

    落落决定先去医院看望佳怡。刚要招手叫车,手机响起來,是良生打來的,“落落!你在哪?”

    落落说,“良生我先去看下佳怡,你先回去哈。就这样了,车來了。”

    刚挂掉,又有电话打进來,这次是父亲。

    “落落,你马上回來一趟。赶快。”

    落落一惊,一种不详的预感让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

    “你妈妈她,刚进了医院。”

    “她怎么了?”

    父亲像是不愿多说,“你快來吧。”

    电话刚挂断,良生的又打了进來。

    “良生,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回家。”落落急促地说。

    良生说,“我和你一块去。”

    几分钟后,落落便坐到了良生的车里。良生并无多话,落落心烦意乱,也沒心思说话。

    落落老家B区多年前是一个小县城,前两年才划归省城,成为了省城的一个区,从省城驱车一个

    半小时即到。即便是这么短的路程,落落也总有诸多借口不肯回去。也许潜意识里,对父母亲始终有

    一些怨怼吧。从小到大,他们对她的疏忽和不经意,以及生生地断绝了她和良生的音讯。

    那么寂寞那么苍白的少年时光,假如不是因为言良生,她会孤单至死的吧。可是父母亲并不以为

    然,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每一个人,每个少年,都是那样默默成长。不偏离既定的生活轨道,就是幸

    福和安全。

    车子在渐渐浓厚起來的暮色里奔驰,从流离的灯火里驶出,又再驶入另一片流离的灯火。

    一下车,落落直奔医院病房。

    父亲正坐在病床边,目光迷茫地盯着自己的妻子看。母亲躺在被单里,远远看去,竟是惊人的瘦

    弱。

    落落扑过去叫,“妈妈!”

    母亲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的神情十分疲惫。她很努力地伸出手來,想抓住落落的手,落落赶紧

    握住母亲的手。她记得母亲一向是个讲究的女人,她的手一直保养得很好。而此时,它就安静地躺在

    落落的掌心里,却是那么瘦削,青筋突显,老相毕露。

    落落一阵心酸,“妈妈,你怎么了?”

    母亲闭上眼。

    落落注意到,从始至终,母亲都沒有正眼看过父亲。

    父亲轻咳一声,“落落,我们到外面去说。”

    良生插口说,“先照顾阿姨要紧,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吧。”

    落落敏感地问,“良生,到底什么事?你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再一想,从一上车,良生始

    终沒有表示出一点惊慌的意味,而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对任何事,都是镇静的从容的。而现在看來

    ,并非仅仅如此。

    她率先走出病房。

    父亲像是思考良久,才说,“我要跟你妈离婚!”

    落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父亲侧过头,“其实我一早沒这个打算,可是你妈她,太咄咄逼人了,她一点也不肯体谅我,我

    一气之下,就说要离婚,结果她……”

    落落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冉冉升起,她说,“你是说,我妈她是自杀?”

    沒有人回答。医院的长廊里静悄悄的,偶尔病房里传來一两声咳嗽。

    落落抬起头來,“无缘无故地,我妈怎么会咄咄逼人。她逼你什么了?”

    父亲迟疑着,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良生突然说,“因为你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呆在A城。”他注视着落落,“他在照顾我妈妈!”

    落落如被雷击,脚都软了。她迎着良生的目光,软弱无力地质问,“我爸爸,他为什么要去照顾

    你妈妈?”

    光明正大的理由还是有的,比如,她是他兄弟的遗孀,她病得厉害,他对她多一点照应。

    可是谁比谁蠢?

    落落再单纯,也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干系。

    她盯着良生发问,“你一直知道我爸爸在照顾你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良生抓住她的手,“一开始,我很感谢周伯伯经常去看我妈妈,后來,我就变得自私了,因为我

    发现,我妈妈快乐了许多。”

    落落忍不住冷笑起來。她甩开良生的手,“是啊,你妈妈是快乐了。”她转头冲着父亲厉声喝,

    “沒看出來,你倒是个情痴,看來是年轻时候就偷偷暗恋人家了哈,年轻的时候沒得手,老了一直挂

    念來着是不?”

    父亲煞白了脸,惊叫,“落落!”

    落落毫不客气地应道,“怎么,嫌我说话难听?真是承蒙做父亲的您所赐了,您女儿一辈子还沒

    有说过这么难听的话。”转头看着良生,想起自己跟他提过好多次,什么时候和他一块去看望他母亲

    ,他总有许多理由,不让她去。现在想來,理由原來只有这么一个!她冲他嚷,“连你也骗我!”

    心里难受,不想在他面前流泪,泪水却止也不止不住地涌进眼眶來。

    良生上前一步,试图拥抱她,“落落!”

    落落微侧身子避开他,低喝,“走!你们走!都走!”

    背着身,听着脚步声犹豫地走远,落落缓缓蹲下身子,捂住面孔恸哭。虽然从小也觉得,父母亲

    不是那么相亲相爱,可总也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她记起曾经看到过父亲和一对男女站在一块的照片

    ,良生说,那是他的父母。天真的她也曾搞笑地想过,该不会他们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两个男生爱

    上同一个女孩吧。呵,谁曾想呢,现实生活永远比电视剧要來得精彩!

    而最让她难过的是,良生竟然瞒得她好苦!她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她从來沒有想过,他会有事瞒

    着她!而这事,偏偏又伤害了她的母亲。她以为自己是不太爱母亲的,可是就在刚刚那一刻,下意识

    地就想要把母亲保护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着,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她守在母亲床前,不吃不喝,偶然睡过去了,突然间又惊醒过來。手机嘀嘀地一直响,提示有短

    信抵达。猜想是良生。她不肯看。

    清晨的母亲,情绪稳定了许多,却不说话,只抓着落落的手,目光散散地注视着窗外。

    中午的时候,良生闯了进來。

    “落落,你总得吃点东西!”

    落落面无表情。

    良生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几乎哽咽了,“别这样落落。我请求你,你打我骂我怎么罚

    我都好,但是你吃点东西好吗?”

    落落看着他,目光轻淡,轻轻地,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

    “走开,别烦我。”她轻声说。

    他看着她,心绞痛着。可是要怎么跟她解释呢。大人们也是人,他们也有着埋藏于心的深厚情感

    。他不知道母亲和落落父亲是怎么联系上的。可是他看得出來,他们彼此心里有对方。他也想明白了

    ,母亲之所以要执意回到A市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男人。她想在有生之年,与他生活在同一个

    城市。与他仰望同一片天空。呼吸同一种空气。

    他亲眼目睹他们长久地对视着,默默微笑。即便是小时候,他也从來沒有看到过父母亲这样深情

    对视。他想要制止的心,便退缩了。母亲一辈子真正快乐的日子很有限,他真的希望在她最后的日子

    里,能多一点更多一点地感受到快乐。他也曾试想过,若是落落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很伤心,

    可他又总抱着侥幸心理,她总不至于发现。

    他站在病房外,焦躁得无法坐下來。

    转头看到落落的父亲,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眉头轻轻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近去,朋友似地拍了拍落落父亲的肩。

    落落父亲抬起头來,“出去走走?”

    他答应了。

    傍晚的时候,母亲说喝一点水。落落欣喜若狂,母亲终于说话了。她倒了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母

    亲手上。母亲端着杯子,却是久久发着愣。

    落落提醒她说,“妈妈,喝点水。”

    落落母亲如梦初醒似地抬起头來,很努力地冲落落笑了一笑,轻抿一口水,目光再次掉向窗外。

    “我第一次见你爸爸,也是像这样的季节。秋天快结束了。你爸爸很帅,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很爱笑

    ,会唱歌,打得一手好球。”

    落落还是第一次听母亲提起从前。

    “那时候,良生的爸爸和妈妈都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玩。我看得出來,你爸爸喜

    欢良生妈妈。呵,那时候良生的妈妈,可是一个大美人。我从來就沒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良生妈妈

    对你爸爸也很好,我差点就要死心了,因为他们看上去,就像是要立刻开始恋爱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良生的妈妈和良生爸爸走在了一起。而且一毕业就立刻选择了远走

    高飞。你爸爸到我们学校來找我,他在我面前哭了。我们俩就好了。后來呢,就结婚了。”

    像一出跌宕的电视剧情,落落听得心潮起伏。父母亲那一辈人,原來也有这样曲折动人的爱情,

    这倒让她感觉惊异了。

    落落说,“不管从前怎么样,那都是从前了。我爸他,他不对,他不能这样对你!”

    落落母亲轻轻牵动嘴角笑,“我也觉得,太难过了,难过得胸口疼得不得了。我一生只爱他,他

    一生心里却只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伸出手來轻轻抚摸落落的头发,“可是死过一次,我想开了,

    沒关系,怎么都沒关系了。放心,妈妈再不会做傻事了。”

    落落哭了。“你原谅我爸了?”

    落落母亲摇摇头,“不不不,我沒有原谅他。”

    落落握住母亲的手,她想她能明白母亲的话。母亲仍然爱着父亲,因为还爱着,所以不能原谅。

    五天后,母亲出了院。落落把家里的床品都换了新的,连窗帘也换了新的。

    父亲在这个家里进进出出,母亲不搭理他,落落也假装沒看到他。良生來过一次,气氛尴尬,就

    沒再來。每天只开车在马路对面停着。落落的气还沒消,不肯接他电话,也不肯回他短信。

    可其实,晚上躺在从前的小床上,对良生的想念便排山倒海而來。她几次三番拿出手机來,想给

    他发条短信,想想还是算了。半夜里醒來,下意识地伸手去寻找身边的人,却抓了个空,那怅惘便像

    那黑夜里的凉意,不动声色地袭上身來。

    良生先离开,落落看到马路对面熟悉的车影消失了,手机嘀嘀响,落落忍不住打开來看,“母亲

    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

    傍晚时分,父亲提着行李要离开。他踌躇地站在厅中央,像要对母亲说些什么。母亲表情淡淡的

    ,不等他开口,就转身回了房。

    父亲回过头來看到落落,落落悲哀地看着他,“那个女人,对你,就那么重要?”

    父亲躲开她的目光,艰难地说,“落落,事情不想你像的那样。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面对女儿疑虑的目光,他只觉那些往事,云朵般层层挤压过來。

    当年好友欣喜地向他道出心事,他只觉心里一沉。他都打算好了,周末她生日,就向她告白。午

    夜时分,好友就着灰暗的路灯光在粘着什么,他凑过去看,好友说,想送她一盏自己亲手做的台灯。

    他默然了。好友一夜沒睡,他也一夜辗转反侧。再见到她,明明看到她眼里闪着惊喜和期待的光芒,

    他还是说,“言言他跟我说,他很喜欢你。”又着急地补充,“言言是个好男孩。”他看着她眼里的

    光亮灰下去。

    他就这样失去了她。

    他从來沒有一刻遗忘过她。但也只想着,把她收藏在记忆深处,那是他青春里最美好的怀念。

    他陆续听到她的消息。好友霍然离世,他毫不犹豫地把良生接到了家里。看到良生,就像看到了

    她。即便世人皆唾骂她,他也愿意理解她,唯有他知道,她有一颗多么渴望关爱的心,她就是一个孩

    子。一个不停地寻找爱追求爱的孩子。

    再次重逢,她却时日无多。他只想好好地,好好地陪陪她。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情情爱爱不再是

    生命里最重要的事,他真的只想,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快乐一点。

    可是要他怎么对女儿开口说明?

    他默默转身离开。只听到女儿在身后近乎歇斯底里地嚷,“我恨你,爸爸!”

    他心里一震,停下脚步。犹豫半晌,却是狠狠心,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落落颓然跌坐在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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