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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不由自主的爱(一)

    再见到良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落落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段日子的。她一直想

    着,只要他打来电话,不不不,哪怕是仅仅发来一条短信,她就毫不犹豫地飞奔去看他。但他没有。

    她的心始终悬着,不知道他的伤到底好了没有。有心去看看他,又怕他冷淡着不理。不知道为什么,

    她特别害怕他的冷漠,他的冷漠像冬天里的疾雨,噼噼啪啪地就可以把她砸得体无完肤。

    她每时每刻都带着手机,担心万一他打来电话或者发来短信,她没有第一时间接着。

    也想过主动要给他电话,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这其间,启真终于还是把她接到了新房子里,让她对新房子的装修提点意见。落落见到了启真的

    母亲,那是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妇女。看得出来,很疼爱儿子,因此爱屋及乌,对落落也表现得特别

    热情。

    新房子已经看得出来精致的轮廓,启真说,“落落你爱不爱白色的家俱。”

    落落惊慌地答,“你看你喜欢什么就什么啰。”

    陈启真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认识落落两年,她从来就不是个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她分明是出

    了什么事,可她不说,他也不会追问。

    良生再次出现在办公室的那天,田东正站在落落面前,非缠着讨要落落的唇膏擦下嘴,因为乔小

    米能擦,他田东为什么不能擦。“落落姐你不能太偏心。”他像女孩子一样撒着娇。

    落落叫,“乖,来来来,我帮你擦。”

    他半蹲在她面前,她倏地把手里的唇膏换成了口红,狠狠地就抹了他一嘴。田东跳起来,开水烫

    了脚一般惊叫。

    落落和乔小米笑成一团。

    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过头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恰恰走过门外。落落就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上心头来。几乎要懊恼了,原本小事,可为什么总是那么不

    凑巧地落在他眼里。她期待了他那么长时间,可乍一见面,就落下这点不好。真有够倒霉的了。她怅

    然地敲着键盘,一颗心七上八下。

    猛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各位,各就各位,言总刚到办公室来了。”田东和乔小米倏地就跳回了

    座位上。

    以为会有一场例会要开。一直没有。落落假装去茶水间冲咖啡,会议室的门紧闭着。临下班时分

    ,猛哥再次打电话过来,让田东去办公室一趟。

    落落打开邮箱,看了几封邮件,一个结婚才一星期的女人伤心地问:恋爱五年,结婚一星期,突

    然发现他与网友见面,还欺骗我说是参加公司培训。我已经从侧面打听过,公司根本就没有安排培训

    ,我该怎么办?

    落落答:第一,你错在不该恋爱五年。要是只恋爱了一年,至少你度过了四年的婚姻生活,那么

    如今就不会觉得这么痛苦。第二,如果乐意与一个骗子继续生活,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又一读者问:即将结婚,突然发现他曾有过一段短暂婚史,我该怎么办?

    落落答:如果爱他,就把他的婚史也当作一次恋爱史。恋爱和婚姻其实就差了一张纸。如果不爱

    他,趁机勒令他净身出门,亲爱的可另找张白纸。

    正忙碌地敲打着键盘,田东回来了。一进来他就稀里哗啦地收拾东西,把抽屉全都拉开了。大概

    用力猛,抽屉霍地掉到地上,发出巨响。

    乔小米叫起来,“你干嘛?”

    “猛哥通知我我走人。明天到理论股等待工作安排。”田东闷声闷气地说。

    落落和乔小米面面相觑。

    “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猛哥就说要我服从组织安排。”

    “可我们明明人手不够。”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落落听到自己的心跳,气愤地激烈起来。她知道为什么。他在生她的气,迁怒于田东。

    猛哥出现在门口,“同志们,吃饭去,我请。”

    乔小米干脆利落地说,“不去。”

    猛哥有点尴尬,轻咳一声说,“我也是照上头的意思办事。”乔小米激烈地说,“总得有个理由

    啊。”猛哥说,“理由就是太年轻,太毛跳,不适合做要闻版编辑。”乔小米蚩之以鼻,“这什么破

    理由,田东都做了那么长时间了,这才发现他不适合做?”

    田东拍拍手,“好了,我收拾好了。”他抬起身子来,冲大家眨眨眼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

    爷处。”他侧过头去打量乔小米,“没想到竟然是平时骂得我最凶的小米姐最舍不得我。”

    乔小米的脸腾地红了,甩过来一本杂志,“要死啊你!”眼圈也跟着红了。

    落落轻轻退出门去,“我打个电话。”

    她拨通了良生的号码,“我有事找你。”

    良生说,“好。六点离园。”

    她到的时候良生已经到了。他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大概是没休息好,神情有点疲倦。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看她,她不肯坐下,质问他,“为什么把田东赶走?”

    他轻轻笑起来,“别那么大火气,先坐下来喝杯东西。奶茶好不好?”

    她只觉得委屈,他怎么可以这样误会她?那只是一个小男孩,比她小。他们一直这样友好相处。

    是朋友。

    她的眼眶里泛起泪珠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慢悠悠地给自己斟茶,“你找我,就为了他?”

    “他是个好编辑!”

    他突然发怒了,“你多久没见我了?用不用一见面就为了别的男人和我争吵?我告诉你,我就喜

    欢开他,怎么着?谁让你对他那么笑着?”

    她的心轻轻一跳,像是心里长久地埋藏着一朵花,突然间,猝不及防地,缓缓绽放起来。

    她简直啼笑皆非了。“你说什么啊。”她小声喊道。

    他孩子一般赌气,别过脸去。

    她突然调皮起来,“不理我,我走了哦。”

    他霍地回过头来,看到她眼里的笑意。突然间怒意全消,自己也觉得赧然了。不自觉地摸摸鼻子

    ,自嘲地说,“我吃醋了。”

    她坐下来,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他轻咳一声,不自在了,“喂。”

    “把他调回来。好吗?”

    “好歹我是个老总咧,总不能出尔反尔。”

    “我道歉好啦。我应该去看你的。”

    他轻轻眯起眼睛,“干嘛去看我?”

    “你不是车祸受伤了嘛。”

    他轻哼一声,“又没死掉。”

    她倏地捂住了他的嘴。他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她叫起来,“我不许你这么说。”

    他抓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

    他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车祸?听他们说的?哦,不,我听说有个女孩在急救室外边急得快哭

    了,是你吗?”他目光闪烁,“真的是你吗?”

    她不作声,他轻轻地把她的手贴住脸庞,“你看,你谁也骗不了,你仍然爱我。”

    她嘴硬,“也许只是怀念过去的青春。”

    良生笑起来,“那也够了。”

    他叫虾给她,很耐心地一只只剥好,搁到她碗里。他的目光让她不自在,终于忍不住,用筷子敲

    他的手,“拜托拜托。”

    突然间,连跟他说话都带了撒娇的味道。像是心结散开,她在他面前不用强撑着冷静和坚硬。

    他开车送她回去,她犹豫半晌,对他说再见。他冲她轻轻点点头。她顾自跑进电梯里,失笑了,

    好像刚才,是在盼望他说,去你家坐一坐,喝杯咖啡再走。

    她踱到阳台上,看到他的车仍然停在楼下,车里有明灭的烟蒂,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再跑出

    家门,进了电梯出了电梯,气喘吁吁地冲到车前,轻轻敲响车窗。

    良生摇下车窗,惊异地看着她。

    “你又跑下来干嘛?”

    “你怎么还不走?”

    她冲他傻笑着,他的心突然软下来。这个女子,从她十四岁,她只要对他微笑,他甚至乐意为她

    去采摘天上的星。

    哪里又真的没有怨怼。至今他仍然记得那一夜,一生中最为黑暗无助的一夜。她一直没回来。屋

    子里静悄悄的,小方桌上搁了一盆应该是她刚刚采摘的不知名的鲜花。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眼睁

    睁地看着鲜花凋谢,像是回到了极小时候,得知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他的内心充满了惊惧。

    她甚至没有给他留下片言只语。他把手捂在心口上。那里边那么疼。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短短的瞬间里,一切都改变了。

    明明前一晚,她才紧紧地搂着他,告诉他,她爱他,一辈子都只爱他。却原来,只是一场美丽的

    谎言。

    他一直呆坐至天明。

    清晨,有人推开了房门,他惊喜地站起来叫,“落落。”

    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呜咽起来。

    他突然明白过来,她把他抱在怀里,叫,“孩子!”

    不不不,再热烈的拥抱也捂不暖他的身体,他的心。

    他跟着母亲回到了从此以后生活着的家。房子大且华丽。他的房间装修得像个童话城堡。过了很

    久他才习惯,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了。母亲很疼他,对他百依百顺。

    他想念落落。这种想念让他伤心又绝望。渴望她的消息终究还是战胜了对她的怨恨,他照着旧日

    地址给落落写信,没有回音,他又给落落的母亲写信,仍旧没有回音。

    他的心在岁月的流逝里渐渐变得坚硬,他尝试着遗忘和一个新的开始。他努力了很多年。他很努

    力地读书,毕业后又拼命地工作,把母亲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许多人惊异于他的年轻和与年纪不

    相符的老道。许多女孩都试图接近他,他不会拒绝着她们,他喜欢玩一点刚开始就结束的游戏,看着

    那些女孩为他伤心痛苦,他心里有无法言喻的快感。

    一年前,母亲旧疾突发,突然要求说,想去A城。很想。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在A城度过最后的

    日子。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要去A城。但母亲的要求让那些埋藏在心灵深处的思念死灰复燃,

    他控制不住自己,四处打听落落的消息。

    一周后,落落的照片搁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照片里的落落还是那么清瘦的模样,他的心被刺痛了

    。他想好了,他会让她爱上他。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抛弃他。

    落落轻轻拍他的脸,“想什么啊,都出神了都。”她突然挨近前来,迅速地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

    一下。

    他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住脸颊。落落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看到反光镜里的自己,

    绯红着脸傻笑。

    落落几乎是踏着自己的心跳声踏进家门的,刚关上房门,手机便响了起来。

    “落落,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陈启真。

    落落的手不由得捏紧了手机。说什么好?再愚钝的男人,也明白事情出了意外。从前的她虽然不

    是那么热情,但对他,总也有着比一般朋友更亲密一点的感情。他不介意她不那么爱她,他爱她。那

    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他毫无办法地深爱着她。

    落落小声地说,“对不起启真对不起启真。”

    启真立刻打断了她,“没什么落落,我知道你们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没关系落落,你有空了再联

    系我。”

    他还是害怕了。他宁愿这样默默地默默地等待。

    他想挂断电话,落落叫起来,“启真!”

    “听我说,启真。”落落说。“我谢谢你。可是原谅我,我没办法。我不能忍受自己呆在你身边

    ,心里却想着别的人。那对你不公平,对我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我知道你爱我。真的谢谢你,启真

    。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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