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他是神秘而普通的送葬老人

正文 第10章 少年犯(三)

    “那后來呢?”

    “后來就有了他杀人的事情,对了,”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跟我道,“你知道他杀的第二对是情侣吗,那情侣简直就是老师的眼中钉,仗着家里有钱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俩,老李年终优秀都沒评上,你知道那时候我们说什么吗?我们都说,他们死了,最高兴的是李淑萍。”

    学生死了,最高兴的是老师,留了那位同学的电话我和季善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问季善:“三个死者和张林楠都沒太大的交集,你说他为什么要下手?杀害老师还有情可原,杀同学又为了什么?说嫉妒,他家世并不差,说学习他也是班里的佼佼者。”

    季善一笑:“我要知道,还在这带着你满世界乱转悠什么,我早上法庭念结案陈词去了。”

    季善打來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整理与张林楠有关案件的材料,电话那边季善说:“你知道吗?张林楠是领养的孩子。”

    “领养?”

    “对,你记得你让我调查张林楠父亲是什么医生吗?张林楠的爸爸是神经外科权威,而张林楠的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不能生育的。”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

    季善道:“你和我说的心脏病药都是极为罕见的,张林楠沒有心脏病史,据我调查他父亲也沒有,让我想不到的是张林楠父亲所在的医院心脏科有张林楠母亲完整的病历史,她的心脏病是先天的,她绝不能生育孩子。”

    领养的孩子,杀人的魔鬼,老师的狗腿,这一切的一切又有什么关联,我想了整整一夜都想不明白,我想能告诉我真相的只有张林楠了。

    7.

    接到张红玉打來的电话的时候浅川才下过一场大雨,我在公交车站等着张叔叔带我回家,张红玉说她在乡镇小学的采访已经结束,她走的第二天,那位坚持在山区教书、不求回报的老师因为肝癌晚期死在了讲台上。

    电话那边的张红玉声音有些嘶哑,我劝她不要难过,其实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只不过是那些人的贡献不同,所以得到的缅怀便不一样。

    因为红玉采访的过早结束,实习的电视台给我打了要我提前结束采访的电话,和季善在街角喝酒的时候和他说:“沒准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别急呀,怎么想这时候回去,案子弄得头不头尾不尾的。”

    我一笑:“我也不想,我就一个小实习……”“生”字还沒出口,季善的电话响了起來。

    挂掉电话,季善说:“是张所长來的电话,张林楠杀的第一个女孩有了一点儿线索。”

    虽然距离事发已经两年多,但失去女儿的家里还是一片哀痛,女孩的父亲说:“因为小梓的死,我爱人得了严重的忧郁症,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把她送进正阳高中,再好的学历也不如我活生生的女儿重要。”

    “您女儿不是考上正阳高中的吗?”作为一个记者最擅长的就是找到一句话的重点。

    女孩的父亲抬头看我,我也看着他,眼睛对眼睛是一种心灵的交涉,这样的交涉很大一部分能让原本有所戒备的人放松心理防线。

    季善也看出了一些端倪道:“孩子都已经死了两年了,你还有什么戒备的,死的不是别人,是您的亲生女儿。”

    听着季善的话,女孩的父亲哭了起來,断断续续说了一些隐匿在张林楠杀人案背后的一些故事。离开女孩的家我坐在季善的摩托车后,我问季善:“你觉得三万块钱值吗?”

    季善一笑:“活着三万块钱就值,死了还值什么?不过对有些人來说,钱只有烫手与不烫手之分。”

    用仅剩的时间,我和季善去了其他的被害人家里,走完最后一家之后,我们去了正阳一中,路上浅川的暖风吹乱了我的长发,我和季善说:“我最喜欢的作家曾经说过一句话----悬疑小说其实就是把所有的点给你,最后再告诉你如何把这些点串联起來。”

    正阳一中往操场去的小路上的宣传栏上,挂着很多照片,有市级的优秀教师,有省级的劳动模范,那个名字对着的那张被放大的照片下写着:“先进教师,先进个人,骨干先锋,教研主任。”那是张林楠高中的班主任老师李淑萍。

    这位李老师和我学生时代所经历的老师是一样的,戴着眼镜,笑起來很和蔼,当我和季善说明來意,她叹息道:“当年张林楠是我班上最优秀的一个学生,可惜走上了歧途。”

    看着李老师我道:“张林楠连续杀害那么多同学,难道您一点儿都沒有察觉吗?”

    “他一直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孩子,而且当时以他的状况,沒人会怀疑他是凶手。”李老师的声音很淡。

    我又道:“为什么张林楠入狱以來您都沒去看过这个曾经让您骄傲的学生呢?”

    李老师笑道:“也许是害怕吧,在我心里他终究是一个既听话又优秀的好孩子。”

    看着那李老师含蓄的脸我忍不住地道:“您觉得您作为一个老师称职吗?”

    李老师愣住抬头仍旧是一张笑脸:“也许我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但是对那些孩子我已经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了。”

    “您所谓的尽善尽美就是受贿,就是视损坏您名誉与奖励的学生为眼中钉!”我的声音变得有些犀利,但是对这样的老师我真的无法给予我想努力给予的尊重。

    离开李淑萍的家时,季善和她说:“也许您不想承认,但我们既然已经查到了这里,终归会有要您承认的办法。”

    几乎就在我们关门的一瞬,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被摔在了地上。

    8.

    浅川的路上开满了一种很特别的小花,那种花就像在风雨中成长的孩子一样,生生不息。季善打來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整理与张林楠有关案件的材料,领导下了命令,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准备在临走前和张林楠见最后一面,才要给季善打电话要他帮我安排见张林楠,季善的电话便來了:“张林楠要见你。”

    第二审讯室里,我赶到的时候张林楠已经等了许久,看着面前的张林楠,我什么都沒说,就坐在他跟前看着他,等他开口。

    许久张林楠都沒开口,先开口的依旧是我:“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同学,还有老师?你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的。”

    张林楠淡淡一笑:“正因为我是个听话的孩子,我才杀了他们。”

    我想那天张林楠说了他两年以來说得最多的话。张林楠的故事里,他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他不聪明,但他相信勤能补拙,而他也从母亲的病知道他并非医生父母亲生的孩子,所以他努力地想要成为他们满意的孩子,成为他们的骄傲。

    他从小就听老师的话,从不反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他以为他会守着他努力得來的一切走过他的学生时代,但这一切到了正阳高中都变了,在这所全市知名的学校里,他不再是最优秀的,老师眼里也不再只有他,他在那么多的优等生中变得不起眼。父亲的责怪、母亲的督促让他变得不安,他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所以他付出了比平日多几倍的工夫学习,也终究只能保持他不被淘汰的命运。

    就在他最为急促不安的时候,身为班主任的李淑萍找到了他,她交给他一个任务,要他观察同学之间是否有关系密切的男女同学,因此他成了李淑萍的班长,因此他又博得了父亲的喜爱。

    他一边说一边淡淡地笑了起來,那样笑容中所带的苦涩我不懂,但我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心疼。

    “那后來呢?”

    那之后他成了李淑萍的班长,做着老师在同学间的间谍,他并不以此为耻辱,反而以自己能守住一切而开心,后來只要老师下达的命令,他都言听计从,不管是错还是对,而李淑萍也把她承诺给他的一切都给了他。

    “为什么要杀人?”我问道。

    “那个女孩喜欢我。”他说得很沉重,他当着老师的间谍观察同学之间是否有关系密切的学生,而那个女孩竟然喜欢他。

    他笑道:“谁都有年少懵懂的时候,那女孩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的心也有些悸动,但只有一天。当老师眼线的不仅仅是我,而我和那女孩暧昧的关系在一天以后就传到了李淑萍的耳朵里,她单独找了我谈话,她是省级优秀教师,她所带的班无一例外都是尖子,她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她要我们分手,或者要我离开她的班。离开她的班,我努力得來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所承诺的各种优待、各种奖项、各类比赛的名次,都将不复存在,我不能,所以……”

    “所以为了保住这一切,你杀了那女孩?”

    他摇了摇头:“我并沒有想要杀她,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决定要杀另一个人的时候,沒有绝对的勇气是不敢下手的,当时学校对早恋检查得很严格,对老师的惩罚也极为厉害,李淑萍已经因为班里的一对情侣失去了先进的资格,所以她容忍不了我们。后來李淑萍不再信任我,考试,获奖,一切的优待都给了别人,再后來她甚至想要更换班长,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我毅然和那个女孩说分手,只是李淑萍还是不满意,她依旧不理会我,在家长会上通报我早恋影响成绩,那天晚上父亲第一次打了我。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早上下了早自习,李淑萍要我去她办公室的时候她说的话,她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失去我给你的一切。”

    我看着张林楠,他依旧在冲我笑:“那天晚上我喝了酒,去找那个女孩,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了她,也许就像投名状里,要有表决心的信物一样,我狠狠地掐着那女孩的脖子,仿佛她死了我的一切就能回來。”

    “只是一切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对吗?”

    张林楠苦涩一笑:“那女孩死掉的消息传到学校的时候李淑萍找到了我,她并沒和我说什么,只和我谈论着更换班长的名单。我问她那女孩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她还要更换班长,她和我说:你做的还不够。”

    “那对早恋的同学早就是李淑萍的眼中钉,因为他们李淑萍失去了先进的资格。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理使然,我本來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的,只是她看见了我,用石头砸她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还叫出了我的名字,那时候我真的害怕了,我用石头狠狠地砸她的头。等到我找回理智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面前的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和我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他们的死讯传出來的时候,李淑萍才恢复了原來的状态,我知道她明白一切,尽管她不说,但是她总是对我笑,那种笑带着我所看不懂的赞许。”

    “那杀人之后你不害怕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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