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他是神秘而普通的送葬老人

正文 第5章 花衫婆婆(三)

    “苏名园,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我看着苏名园认真地道。

    就像苏名园说我神经病我不高兴一样,听我如此说,苏名园道:“我沒开玩笑,是真的,我记得她,这里有一个痦子。”说着她指着自己额头中间的地方,说她见过几次花衫婆婆,自然知道她脸上有一个痦子,只是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一个死了两年的老人怎么会出现在街上。

    苏名园又道:“我记得她死以后我们就搬家了,后來我就出国留学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她死了,遗体搬出小区那天我正在阳台吹长笛,我看着从六号楼出來的担架上放着一具尸体,后來我妈和我说是林奶奶死了,我还差点哭了。怎么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呀。”

    和苏名园分开的时候只有四点,她怕天黑,所以想要早早回家,回家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苏名园发來短信的时候我还沒到家,苏名园说:“我确定,林奶奶两年前就死了。”

    “苏名园,沒事的,就像你说的,沒准还是孪生姊妹呢。”那条短信苏名园沒给我回。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沒有,看着空荡荡的家,我也害怕了起來,我知道这时候叫苏名园來我家几乎是不可能的,母亲又在加班,离我这里近的只有外婆。

    外婆來的时候已经七点了,我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打开门的时候外婆仍旧穿着那件艳红的羽绒服,微弱的灯光下外婆气息有些急促,想必是一路跑上來的。

    见家里的灯都开着,外婆道:“这么大了一个人在家还害怕,墨墨去洗手,外婆给你带了黄豆焖猪蹄。”

    餐桌上,我啃着猪蹄看着外婆,我是和外婆长大的,小时候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和外婆比身高,那时候总把超过外婆的个头当成梦想,只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已经比外婆高了这么多,而外婆也比我年少时老了许多,许多。

    能那么早起來全拜苏名园的电话所赐,电话里苏名园说:“张墨,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苏名园就在门外,向來爱美的苏名园一脸的沧桑,眼圈也浓重了好多。苏名园说:“我失眠了整整一夜。”

    因为总想着白天看到林奶奶的样子,苏名园一夜都沒睡,我刷牙的时候苏名园问我:“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长得相像的人?”

    我一笑指了指电脑,那是我收藏起來的关于寡居老人死在家里的新闻,几乎每张图片,每个寡居老人的家都出现了那个蓝色的暖瓶。我指着电脑问苏名园:“如果按你说的是相似,那这怎么解释。”

    苏名园沒说话,我继续洗漱,换衣服的时候苏名园突然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

    虽然苏名园的想法向來怪异,但我还是想不到她会这么说。

    6.

    我们在好便宜超市等了三天,花衫婆婆都沒有出现,而网上关于寡居老人死亡的案例却越來越多。因为案例的增加,网上对相关事件进行议论,有人说这是科技化,现代化发展的今天隐藏在一切之后的弊病一定要根除;有人落泪,说她知道老人会因为寡居和孤独而死去,她愿意成为她的儿女在老人身边以尽孝道。看完消息苏名园回头问我:“你说那些寡居老人的子女看到自己父母的尸体会想到什么?”

    我摇了摇头,都说为人父母一切是为了子女,那为人子女又为了什么?已经长大的我们在以为明白了一切之后,对这件事情仍旧是糊涂的。

    在遇见花衫婆婆的时候我和苏名园才从商场出來,一双一千三百多的鞋就这么穿在了脚下,发现花衫婆婆的并不是我,而是苏名园。几乎都沒有质疑,苏名园就追了出去,不敢接近,远远地跟着她。

    她依旧去了上次差点把苏名园吓傻的小区,一个人,到五楼的时候门打开,她进去,很久都沒有出來。

    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和苏名园躲在楼梯上,看着她出來,这次不再是她自己,她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老人不高,走得很慢,低着头。看到那一幕,苏名园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我们连声音都不敢出,听着楼道的开门声,关门声,仍旧不敢松懈,紧紧地抓着彼此,仿佛下一刻我们就会死。

    警察是九点到的,是我报的警,就像苏名园回过神以后说的第一句话一样:“我感觉那个老太太被花衫婆婆带走了。”

    的确又有一位寡居老人死在了家里,警察做笔录的客厅,苏名园和我亲眼见到那张老人的相片上分明就是被花衫婆婆带走的老人。

    苏名园和我把我们所预见的一切都语无伦次地告诉给了警察,警察笑道:“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你们这些大学生总是爱看这样神鬼之类的小说,回家好好休息,可能是受刺激了。”

    苏名园倔强地说:“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认错。”

    后來警察调取了当天小区的录像,找到我和苏名园进來的时间,录像里只有我和她,根本沒有花衫婆婆,带我们看监控的小警察笑道:“死人都是沒影像的。”我知道他在嘲笑我们。

    而苏名园什么都沒说拉起我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和苏名园说话,一路我们一致认为那些死掉的寡居老人都是花衫婆婆带走的。

    看着苏名园,我道:“她为什么要带走那些人?”

    苏名园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是不想让那些老人再受苦了。”

    “为了不受苦就要死吗?”我看着苏名园问她。

    苏名园回过头难得认真地和我说:“我也觉得林奶奶不会害人,所以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因为是真正经历了那些所谓恐怖的事情,我和苏名园并不害怕那些已经死掉的老人。

    那间寺庙是苏名园父亲常去的,寺庙外有一个算命的,苏名园的父亲说算得很准。以前苏名园和我说那个算命人的时候,我笑她:“有钱人怎么也有几个御用天下第一算,不管灵不灵,听点好话,心里也舒坦呀。”

    算命先生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因为眼盲戴着一副墨镜,苏名园说了,想找一个人,问他那人会在哪里出现。

    他笑了笑:“东,东为四位之首,虽阳气盛,但阴阳需调和,阳盛,阴盛,阳衰,阴衰。你要找的人很阴呀。”

    苏名园沒说话,留下了一个白色的纸袋,里面是五元钱,还是我和苏名园坐车來的时候特意找人换的,算命的不要什么大钱,每次五元,灵与不灵都看被算的人,算命只是爱好。

    北京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样一个茫茫人海的地方找人并非是一件容易事,我们按着算命先生的话往东边找。

    找到花衫婆婆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她依旧拿着那个蓝色的塑料袋,一个蓝色的暖瓶,苏名园问我:“你知道她要去哪儿吗?”

    我摇头。

    苏名园指了指边上的一排四合院道:“她一定会去里面其中的一间。”

    跟着花衫婆婆走进一个破旧的四合院,院子里都是破烂,我们刚刚进來的时候院子外的墙上画着一个大大的拆字,也许是因为要拆迁,院子里并沒什么人,她进了一间小屋子。

    她才进去,屋里就有人说:“又來了。”

    沒人说话,只有倒水和喝水的声音,以及老人特有的沙哑音调:“这冷,你穿得多吗?”

    沒人说话。

    老人又道:“我一个人过,冷不冷也不差这点,千万别给你冻着,你日子好,不比我。”

    我和苏名园都沒说话,静静地听着,冬天的风很冷,我们缩在角落里,花衫婆婆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静静的一个背影。

    苏名园推门进屋的时候,屋里的老人说:“落东西了?”

    我才要说话,苏名园静静地嘘了一声,那间屋子很破很破,因为不朝阳屋里冷得要死,掀开门帘,唯一冒着热气的只有那杯还沒有喝完的热水,和一碗沒有泡开已经吃得差不多的方便面。

    砖垒的炕上躺着一个老人,苍老的脸上布满沟壑,花白的头发已经很长,散在炕沿上。也许是听到我们的声音,老人说:“明天别來了,也这么大岁数了,为我碰到那东西不值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得好好活着,儿媳福不好有的。”

    听着老人的话,苏名园和我都沒说话,拉着手静静地退出了屋子,出门的一刻,苏名园哭了,看着苏名园哭,我问她:“你哭什么?”

    “太可怜了。张墨,怎么会这样?”

    年少的我们什么都不懂,所以会轻易地留下眼泪,沒有理会苏名园的眼泪,我自己去了超市买了一个暖瓶,一个暖水袋。买东西的时候我问超市老板那老人的事情,超市老板说:“都是不孝敬的孩子,孟老太太也可怜,老伴去世后自己又瘫痪,眼还瞎了,就这么靠着邻里帮忙活着。”

    暖水袋被我塞到老人的手上,老人一边笑一边说:“暖和,暖和。”

    硕大一个屋子里,破破烂烂的一切,苏名园擦着柜子。地上散落着很多衣服,都是旧的,有很久以前妇女们喜欢的西服,也有乔丹、艾佛森的球衣,却沒有一样是新的,也沒有一样是适合老人穿的。

    苏名园和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们买了饭菜喂给老人吃,并不像我和苏名园想的一样,老人会吃很多,她吃得很少。我们离开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老人说:“慢点,天晚了,你们两个小姑娘回家小心点。”

    整整一个下午,为了怕老人疑心沒有说话的我和苏名园齐声声地说:“哎。”

    7.

    那天晚上我和苏名园躺在床上,谁都沒说话,沒有谈论那些最新的名牌,哪个手机是最新的潮流,又有哪种超好吃的东西我们还沒吃,我们只是静静地躺着,我想着我的生活,苏名园想着她的。

    那天以后我和苏名园每天都去老人那里,和老人说话,给她扫屋子。苏名园逗她笑。很久之后我和苏名园都记得老人跟我们说的一句话:“我孙子也跟你们一般大了,你们上大学了吧,我都好几年沒见他了。”

    花衫婆婆來的那天,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为了方便去老人那里,苏名园和我住在一起。那天因为阴天,我们都起晚了,脸都沒洗就打车去了老人家,老人嘶哑的声音传來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她说:“现在这小姑娘心善,你这几天怎么沒來,天不好吧,我都觉得这几天天冷了。”

    花衫婆婆还是一句话都沒说。依旧是倒水,喝水,还有老人沙哑的声音,苏名园问我:“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那些人都是她杀的,她看到我们,沒准也会杀了我们。”

    和老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对花衫婆婆的了解也多了很多,老人说,她不说话,但是会写,她的事都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到老人手上,老人才知道的。

    她有一个孝顺的儿媳,什么都给她买,孙女也很漂亮,已经上大学了,过两年也许就会结婚,也许也会生孩子的。

    那天,花衫婆婆并沒有离开,我和苏名园等到很晚都沒进去,那天苏名园家里有事,离开老人家,她就自己打车回家了,夜幕中,我自己往家走。一路上,想到已经死去的外公,还有寡居的外婆,每周她最高兴的就是儿女回家,纵使有刷不完的碗筷,扫不完的瓜子皮,她也高兴,我们不回去还要打电话的。

    苏名园打來电话的时候我坐在外婆的床上,外婆正在给我削苹果,苏名园说:“张墨……”电话那边的苏名园声音沙哑,我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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