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我等你永远为期

正文 第四章 一边遗忘一边深爱(四)

    令小想想问,为什么?转念一想,这还用问吗?答案明摆着。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强大,一丁点儿流言飞语已经击败不了他。正因为有此底气,所以,他才敢这样,拉着她招摇过市。如果,他仍然像从前,需要倚仗一点儿别人的力量前进,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个想法让令小想的心情一下子灰败下來。霎时,她神智无比清醒。许履文当年沒有选择她,不过是因为她不能给予他任何实质的帮助,除了一点儿无济于事的小爱情,她还能为他奉献点什么呢?而他,來自偏远农村,身负改变家庭命运的重托,哪里敢掉以轻心,诚然要谈感情,也要得到对等的与物质有关的回报。饱暖才思淫欲!饥肠辘辘的时候,只有方便面才是第一需求。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恰好有人迎上來,许履文显然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而是跟來人打起了充满官腔的塞喧。

    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秃头,一脸横肉,两人聊了许久,秃头的目光才落到令小想脸上。他冲令小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许主任可真有眼光。”

    他的语气让令小想很不舒服,她轻咳一声,掩饰地转过了头。羊肉还沒吃到嘴呢,平白无故地便先惹了一身臊。

    许履文看她一眼,笑道:“走吧,小想。”

    一间大包间,很多人。

    衣冠皆楚楚的男人,打扮皆妖娆的女人。

    仍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假象,仿佛宾主尽欢。

    像是永远也说不完的客套话,奉承结束便是套交情。

    令小想只觉得厌烦。

    她上洗手间,躲在里头给许履文发短信:“什么时候能走?”

    还沒推开门,便听到有人在外头议论:“不用说,一定是小情人啦,沒想到哦,许主任竟然喜欢这种女人。看上去又死板又无趣,一整晚沒看到她笑过,何况还那么老!听说都快三十岁了!天啦,三十岁!真可怕!”

    “这种男人啊,估计就是初恋情结作怪。如今功成名就了,就想起昔日的旧爱來了。”

    “看那女人,应该沒有什么恋爱经验吧,哪里是许主任的对手哦,到头來有的受的。”

    “听说许主任是靠老婆起家的,老婆还挺彪悍的……”

    令小想再也听不下去,重重地咳嗽两声,外头顿时噤了声,不一会儿,高跟鞋声响渐渐远去。

    令小想走出门來,发狠地洗着手。

    手机静悄悄的。

    令小想不想再走进包间,尝试着再给许履文发了条短信:“我有点累了,想先走。”

    等了好一会儿,许履文还是沒有回复。

    令小想呆呆地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过明亮的缘故,她的脸色显得很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她走了。

    回到小区楼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家里亮着灯。令小想突然想起來,夏一还在等着她把鸭脖子带回家去。

    她掉头又往外走,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绝味鸭脖,却只剩下一根鸭脖子了,店子就要打烊,老板豪爽地说:“算了,不称了,随便给个两三块好了。”

    令小想拎着价值三块钱的鸭脖子踏进了家门。夏一一看到她,顿时跳了起來:“真的有鸭脖子吃啊。”他笑吟吟地接过塑料袋子,“过來过來,亲一下以做表扬。”

    令小想抬手作势打他:“找死啊!”

    她甩开包,疲惫地躺倒在沙发上,微合上眼帘。夏一殷勤地凑上來为她捏捏肩,轻声说:“从明天起我就不能天天來陪你了。这段时间店里人手不够,一时半会儿请不到合适的人,我老人家得亲自跑堂卖命。”

    令小想吃了一惊,睁开眼睛。

    半晌才惆怅地说:“其实夏一,以后,就这样吧。我也总不能留你一辈子。你看,我说得对吧。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一场宴席,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夏一笑起來:“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多愁善感起來了?”

    令小想微微一笑,神情有些迷茫:“我说得对吗?”

    夏一摸摸她的头发,温和地说:“别做太聪明的人,那样会不快乐。”

    令小想重新闭上眼睛。

    好困。这一天,前所未有地漫长。

    手机响了很久。

    夏一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他”字不停地闪烁,他盯着它半晌,然后把它拿起來,轻轻摁断。

    大灯关掉,独留了暗暗一盏壁灯。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來。

    夏一点了支烟,静静吸着。令小想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突然间喃喃叫道:“妈妈!”

    记忆里的母亲长得很美,斯小敏的美貌应该是來自母亲的遗传。母亲的美貌在脏乱的忻城老街显得有点瞩目,甚至有点格格不入。她讨厌开着门吃饭,讨厌邻居家里传來的放肆的呻吟声,讨厌大妈们说长道短。她要求自己的男人每天晚上洗了脚刷了牙才能上床,天气再热也不许他光膀子,还有,不能像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看到个女人眼睛就发光,动不动就趁机在人家浑圆的屁股上乱掐一把。

    父亲在母亲的教导下,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斯文人,可是终归抵挡不住那种庸俗生活的诱惑。他始终也习惯不了穿衬衣打领带,凭什么穿拖鞋就不能上街,大老爷们儿喝多了朝老婆吼两声挥两拳有什么了不起?他又爱打麻将,打得兴起,脚踩到凳子上,一只手抠完了脚丫,又去摸麻将,最后还塞到鼻孔里兴致勃勃地挖挖。

    日积月累的失望,让母亲心灰意冷。

    令小想到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母亲先有了外遇还是父亲先睡了街头的二婶。

    反正,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对骂。他们鄙视彼此,唾弃彼此,憎恨彼此。

    爱情需要旗鼓相当,幸福需要门当户对。

    令小想想,要是他们早一点儿懂得,也许,一切就会不同了。不食烟火和油盐酱醋怎么可能天长地久?他们的开始,注定就是一场错误。

    一直到一星期后,许履文才打來电话:“我过几天就要回老家过春节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他们从那次后就再沒见过面,他好像一直在忙,偶尔打电话给她,她也说:“有点忙。”

    彼此淡淡的,好像什么事都沒发生过,又好像,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亲昵和暧昧,好像一夜之间就消逝了。

    令小想轻轻地“嗯”了一声。原來,就快春节了啊。时间竟然这么快,一转眼,令小想來到N城,已经四个月了。

    今天周末,她大清早就起了床,和夏一约好了,要去江滨公园。夏一还沒來,她闲着沒事,上网看韩剧。男女主角都有一个滥俗的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捧个纸杯上天台。爱情就是这么产生的。

    哪有这么简单的爱情。

    令小想只知道,如今这年代,爱情沒法仅仅只是爱情,它附带了许多条件。要年轻,要美貌,要金钱,还要提携,又或者干脆门当户对……太多项,罗列起來可以打字到手软。

    许履文像是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今晚方不方便一块儿吃晚饭?”

    令小想无声地笑了笑,良久才说:“算了。履文,不用了。别这样了。”

    许履文问:“怎么了?”

    他历來是个聪明人,令小想的态度让他敏感地意识到,她和从前不同了。印象里她一直是那个只懂得默默爱他的女孩。

    他一直有她的消息,知道她一次正经的恋爱都不曾有过。他想当然地认为,一切都为着他的缘故。他从來不曾遗忘过她,假如沒有这一场重逢,也许,也就任那思念和追忆就这样渐渐地被岁月掩盖。

    可是,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他很肯定,这是命运。

    婚姻缔结得太过长久,一贯任性强势的妻子着实让他感觉疲倦,疲倦到懒得挣扎。

    如果沒有她的话,一切也就这样。还是可以这样,一直到老的。

    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别这样,别生我的气。”

    他从來不会哄女人,甜言蜜语总让他觉得不安。

    他是个实干家,信奉行动比语言更有效。

    令小想眼眶一热,默默地挂了电话。

    她很想爱他。

    从前,她爱他,可以默默地不求回报。

    但今时不同以往,岁月荏苒,他身上已经烙着“已婚”标记。

    她跳到“诛三”的群里嚷:“一不小心做了小三怎么办?”

    立刻有人反应:“你吗宝宝?”

    “天啦,宝宝,千万三思而后行。做小三的代价和后果,你确定你真的能承受吗?”

    “你有毛病啊,全世界那么多男人,偏要找个有老婆的!莫非此同学有过人之处?超长还是镶金边?”

    令小想耳红目赤:“KAO,真下流!”

    “说话下流不要紧,做下流事才可耻!”

    “宝宝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哦,有几个小三圆满谢幕的?!”

    令小想终于招架不住:“晕了,不是我啦,是报社搞民意调查啊。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有事先下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恰好夏一的电话打來:“到楼下了,快下來。”

    令小想换上球鞋,下楼去。

    夏一骑了辆老式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另一只脚便撑在地上。远远看去,姿态和面孔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令小想忍不住说:“喂,改天把你的胡子刮刮。”

    夏一说:“什么理由?”他斜睨她一眼,“除非是你觉得它会妨碍我亲吻你。”

    令小想挥手就轻轻扇他一耳光:“这张狗嘴还真是从來沒吐出象牙过!”

    夏一答:“那是你的期望过高。”他回头叮嘱她,“坐稳了,出发了哦。”

    抵达江滨公园时十点三十分,令小想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她跳下自行车,微微皱皱眉头:“我们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夏一说:“正好我们也可以玩会儿啊,我已经十五年沒进过公园了。”

    令小想白他一眼:“你才几岁,开口就是十五年。”

    夏一微微笑道:“自从我爸妈离婚,我就再沒进过公园。是真的,确实有十五年。”

    令小想一怔,这才想起來,夏一从來沒有提起过有关他自己的事情。父母,兄弟……她对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除了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名字夏一,时年二十三岁,眼下开了间酒吧,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

    她有点羞愧,究竟是她不关心他呢,还是根本就不曾在乎?

    她颇为抱歉地说:“呀,原來你的童年也很不幸。”

    夏一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啊,别以为只有自己才是不幸的。”

    令小想争辩道:“我沒有。”

    夏一狡猾地说:“我又沒说你。”

    他把车子停好,两人走进江滨公园。虽然是周末,但许是因为时候尚早,公园里的人稀稀落落的。他们不分方向地胡乱走着,在河堤上遇到了一对少年男女,一看就知道仅是高中生,脸上稚气未脱,令小想甚至看到了女孩脸颊上尚未褪尽的细细茸毛。

    少年男女亲热地搂抱着彼此的腰,女孩只及男孩肩膀,不停地仰起脸來注视男孩,目光温柔且多情。

    他们擦肩而过。

    令小想问:“夏一,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夏一很诚实地答:“不记得了。”

    令小想怒目而视:“如果有,应该也是很珍贵的回忆,怎么可以不记得?”

    夏一叫起屈來:“姑娘,像我这样的美貌少年,一辈子必定恋爱无数,哪能次次都刻骨铭心?又不是人人都有初恋情结!”

    他席地而坐,拍拍身边:“來,休息一会儿。”

    令小想坐下來,狐疑地问:“你从前真的那么拉风?”

    夏一很不满:“我现在也很拉风。”他把腿伸直,“介不介意躺我腿上?”

    令小想吓了一跳:“我听说这年头到处都有防不胜防的摄像头和照相机,我怕。”

    夏一白她一眼,自行闭上了眼睛。

    阳光很暖和,就这样躺在太阳下的草地上,甚至能感觉到一些燥热,令小想一个人呆坐着,只觉无聊。真有点不明白人们干吗那么热衷于上公园,在她看來,一个人工湖,一堆假山,一些简陋的玩乐设施,贵得要死的小商店……有什么意思!

    她踢踢夏一:“喂,陪我说说话啊。”

    夏一不动。

    她加大一点儿力度:“喂!”

    夏一不耐烦了,翻身坐起來,眼珠子转了转,笑了:“好吧,那咱们就來玩一个句子接龙的游戏,听着哦,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有一段歌谣,我们俩,一人说一小段,然后节奏越來越快,谁中途出错,就得向对方说一句真心话。嗯,我想想,要不然,告诉对方一件关于自己的秘密也行……”他被自己说得兴奋起來,“对对,反正就是那种不太可告人的话和事儿啦。”

    “这歌谣是:小兔子小兔子,跳跳;小鸭子小鸭子,嘎嘎;小猫咪小猫咪,喵喵。小母鸡小母鸡,咕咕。”

    令小想瞪着他,喃喃道:“无聊!”

    他扬扬眉:“來不來?”他假装再次躺倒,“睡觉!”

    令小想抢着说:“小兔子小兔子。”他立刻接上來:“跳跳。”她笑着接:“小鸭子小鸭子。”他叫:“嘎嘎!”

    夏一先出错。令小想说“小鸭子”的时候,他情急之下,叫:“咕咕!”令小想笑着扭他耳朵:“快说快说,一句真心话,要不然,一件隐私也行。”

    夏一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令小想想了想,问:“初吻是在什么年龄?”

    夏一答:“好像十一岁,又好像是十五岁。”

    令小想嚷道:“喂,严肃点。”

    夏一正正色:“严格地來说,应该是在六岁。念幼儿园时,有个小女孩,整个夏天都穿蕾丝公主裙,我一时色胆攻心,趁午睡时抱着她就一通强吻……”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