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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爱之极限(一)

    夏一静静地说:“等你爱上,你就知道了。有时候,爱就是这么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令小想微微牵动嘴角:“从小斯小敏就教育我,再怎么爱一个人。也只以七分为限。”

    斯小敏语录第四条:爱一个人,至多七分,三分留來爱自己。

    一星期后,令小想从周志红手中拿到了那份刊登着网模专題的报纸。标題醒目――另类T台,别样美丽,突起的异军――且看缤纷网模。

    标題之下,令小想看到了斯小敏的名字。她久久地凝视着那三个方块字,像是要从中看到斯小敏的心思。斯小敏那虚荣的妞,一定常干这种事儿,自己捧着张报纸,什么内容不会记得看,只不过紧盯着自己的名字暗爽。

    是的,斯小敏就是这种人。

    她哪怕是穿一件廉价的新衣服,也得意且猖狂。

    令小想把报纸扣在桌上。

    周志红边叫奶茶边说:“我们的报纸还是做得不错。”

    《N城都市报》固定每周二周五出版,报纸虽然挂靠市委宣传部,实际上多年前就已自立门户,自负盈亏。报纸从前依附市委宣传部的时候,倒沒什么名气,自立门户之后,就來了个大改版,与一贯正儿八经的党报截然不同,《N城都市报》刊登的都是街头巷尾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不然就是令人咋舌的八卦新闻,管你什么人什么事,统统拿來毫无顾忌地冷嘲热讽。

    便是这么着,仅仅两个月,《N城都市报》销量大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据了本市报刊业龙头老大的位置。

    这一切,除了领导者的英明决策,更多的当然是因为编辑们的辛苦工作。

    用周志红的话來说:“看着风光,谁知道底下的辛苦?!”

    一般编辑记者底薪一千二。在这座房价均万的中等城市里,一千二能干些什么?但如若上稿,头版头条的稿费就是一千二。以此类推,但凡上稿总有不菲的钱拿,即便角落里的一条小道消息。如果运气好,关于某某街某某大妈的鸡半夜被盗,类似文字也是可以换來百把块稿费的。

    所以,大家都打破头地找消息写稿子,肯奔波肯劳碌,收入总是让人颇感欣慰。

    只有斯小敏,她从來不跑小道消息,她只做名优企业采访。周志红对此记忆犹新。

    “她第一次上的稿子,就是对全盛房产老总的采访手记。”周志红慨叹地说,“无数人登过这家门,只有斯小敏成功了。”

    这篇稿子让所有人对斯小敏刮目相看。除开报社开的稿费,斯小敏还拿到了全盛房产支付的八千块的“辛苦费”。

    那是斯小敏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钱。

    令小想可以想象得到,斯小敏的双手,一定微微地颤抖了。当然,从此以后,她再也沒把八千块当回事儿。

    “这个网模的专題,也是得到了赞助的。不过我也记不清是哪家了。”周志红轻啜口奶茶,“怎么突然想起要看这个?”

    令小想笑了笑:“斯小敏做的一切,我都感兴趣。”

    周志红拍了拍她的手:“我听梁主任说你拉的那单广告已经到账了。小想,我看好你。”

    然后她拿起包,说:“我得走了,今天要带儿子去吃肯德基。”

    令小想赶紧说:“谢谢你了。”

    周志红笑笑,冲她摆摆手,转身走了。

    令小想独自一人喝完了手上的奶茶,突然有点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她有点想念夏一那小子了。

    一星期了,自从那一个意外的唐突的亲吻,夏一竟像是销声匿迹了。沒有电话,也沒有短信。

    沒有他在身边,像是少了许多乐趣。最起码,是平添了许多孤单。

    令小想信步走进附近的超市。一进门,就被簇拥在门边的气球吓了一跳,再扫一眼过去,满目皆是圣诞帽和圣诞树。她这才想起來,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她百无聊赖地拿过一顶圣诞帽往头上戴,突然脑子里灵光闪过,斯小敏的遗物里有一顶帽子。灰灰的,毫不起眼,搁在盒子里,令小想都未曾多看一眼。

    亲爱的斯小敏,她这些年的圣诞节,都与谁度过?

    正黯然间,手机响起來。

    是娜拉。

    她声线微弱,几乎听不清:“小想,來……救我……”

    令小想吃了一惊,提高了声音:“娜拉!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娜拉微微喘息着,像是很努力地在说话:“华景路信景宛4B8C……”

    令小想几乎是小跑着出了超市:“我马上到。”瞥眼间看到出租车,急忙伸手扬了扬。

    娜拉像是微笑了:“好……”

    令小想坐上出租车:“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到。”趋身对司机说,“华景路信景宛。”

    她才分不清哪条路是哪条路,但假装熟络地说出來,倒像是那里的业主。司机也沒多问,立刻启动了车子。那模样,显然还真是把她当本地人了。

    这让令小想有点小小的满足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斯小敏的影响,一踏上省城的土地,潜意识里她就一直在担心自己身上会沾着与城市格格不入的乡土气息。像一个蹩脚的裁缝,心虚地害怕被别人看穿了自己鲜艳美裳下的拙劣针脚。

    车子不过疾驰十分钟的样子,便戛然停下。

    令小想付了钱,下车。四下里一打量,顿时就有点晕。小区比她想象的要大,但显然还是项在建工程,沒什么灯火,人迹也稀少,保安亭黑糊糊的,显然还沒投入使用。

    令小想胡乱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碰到个中年女人,赶紧上前问:“美女您好,我想问问4B8C怎么走?”

    大概是“美女”这个称谓让人听着舒服,中年女人的态度格外好,她给令小想详细地指了方向,看令小想的样子好像不太明白,干脆说:“我带你过去吧。”

    令小想大喜,一迭声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等终于找到4B,令小想的致谢里不禁多了几分真诚:“美女您真是外表美心灵也美啊。”

    中年女人笑了:“再美也老了。小姑娘嘴甜,有前途,再见了。”

    令小想带着笑容进了电梯,8楼,C座。

    一出电梯,令小想就看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半敞开着。楼道里的灯像是坏掉了,唯一的光亮便是那敞开的屋子里透出來的灯光。

    借着这点光亮,令小想看到了娜拉。

    她伏在地板上,头发散了一地。

    令小想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推开门,叫:“娜拉。”

    娜拉听到叫声,微微仰起脸來。

    令小想一看到她的脸,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素來漂亮精致的面孔变了形,嘴角渗着血迹,眼睛青肿,令小想伸手去扶她,刚一碰到她的身体,她便皱着眉轻轻呻吟一声。

    令小想便不敢动了,只嗫嚅着问:“是谁?谁打你?”

    娜拉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令小想凝神思索一会儿,拨通了许履文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沒人接。

    令小想有点气馁,正想给林欢欣打电话,手机却响起來。

    却是夏一。

    他语气轻快,甚至有点吊儿郎当:“令小想姑娘,这么些天沒见面,想我了沒有啊?”

    令小想哪有闲心跟他调笑,只着急地说:“正好,夏一你快点儿來,华景路信景宛4B8C。”

    夏一有点吃惊:“怎么了?你怎么在哪儿?”

    令小想打断他:“你别问了,赶紧过來。”

    夏一说:“好,你等我。”

    挂了电话,令小想转过脸盯着娜拉看:“我朋友马上过來,我们送你去医院。”

    娜拉吃力地摇摇头:“不,不去医院。我沒事。”

    令小想叫:“你都这样子了。”

    娜拉努力地笑了笑:“沒事,我现在好多了。”她把手伸给令小想,令小想赶紧扶住她,她倚靠着令小想坐了起來,“就是疼。”

    她的目光在室内游走。令小想的目光也跟着她,这才发现,房间里狼藉一片,到处是碎玻璃碴,桌椅全倒在地上。

    令小想暗自心惊,不禁问:“出了什么事?”

    回过头來,看到娜拉泪流满面。

    令小想怔了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傻傻地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娜拉哽咽着轻声说:“不用。”

    令小想轻咳一声,起身去抽屉翻找:“那我找点药给你擦擦。”

    抽屉里倒搁着一个硕大的药箱,打开來,里边竟然日常生活必备药品一应俱全,跌打损伤类的尤多。

    令小想失笑:“你家药品倒齐全。”

    只听得娜拉幽幽地说:“因为经常受伤,所以得有所准备。”

    令小想吃了一惊,自己先觉得难堪了。

    倒是娜拉自嘲地笑起來:“沒事,习惯了。”

    令小想取出药棉和酒精,坐到娜拉身边,突然想起來,又跑洗手间里找到毛巾,放在热水里搓了搓,然后轻缓地把娜拉的脸擦拭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是谁?”

    娜拉的表情很平静:“一个据说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

    令小想说:“乐意不乐意提到他?”

    娜拉轻轻一笑:“暂时不。”

    门缓缓被推开,门外小心翼翼地露出夏一的面孔。

    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一看到令小想,顿时就笑开了:“Hi,小想。”

    转而看到了娜拉:“啊,美女!”

    娜拉笑:“见过这么悲惨的美女吗?”

    夏一应对如流:“美女的命运总是多舛。”终归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态度最容易让人放轻松。

    他扬起手里的购物袋:“不知道小想干吗叫我过來,还以为有酒喝,所以带了吃的來。”

    娜拉挣扎着坐直,笑了笑:“好,喝酒,我也想喝。”

    令小想喝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娜拉轻声说:“我需要喝点儿酒。”

    她抬起头來看着令小想,令小想突然就无语了,只好站起身來:“冰箱里有啤酒吗?”

    娜拉说:“抽屉里有便利店的名片,打电话让他们送來。”

    电话打过去了,送货的速度竟然很快,令小想和夏一刚刚才把屋子简单收拾一下,酒就送到了。

    三人盘膝坐在地板上,令小想拿过一只靠枕塞到娜拉背后,娜拉转过脸对夏一说:“你喜欢的这个姐姐不错。”

    令小想顿时涨红了脸,啐道:“放屁!”

    夏一嬉皮笑脸地说:“姐姐说你放屁就放屁,不许狡辩。”

    娜拉失笑,大约一笑就牵动了伤口,眉头皱起來。她说:“今晚能留下來陪我吗?”

    令小想迅速地答:“那当然。”说完看一眼夏一,“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这地儿晚了可能不太好打车。”

    夏一说:“我也要在这儿睡。”

    令小想竖起眉來:“谁批准你在这儿睡啊?!”

    娜拉轻轻一扯令小想,轻声说:“让他留下來。”

    令小想怔了怔。

    娜拉喝光杯子里的酒,微微合上眼帘:“我怕他会回來。”

    令小想看了娜拉一眼,她拿着杯子的手在不易让人察觉地微微颤抖,想來刚刚过去的那一幕,仍然让她感到后怕。

    令小想跟着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突然轻声问:“斯小敏难过的时候,有沒有谁陪着她?”

    娜拉愣了一下,答:“你该最了解斯小敏,她怎么肯让人看到她难过?她永远漂亮、骄傲,像是不屑于悲伤,鄙视软弱以及流泪。”

    令小想一阵心酸。

    她出了会儿神,才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怎么认识她的?

    娜拉扯扯嘴角笑了。

    做网模其实很偶然。她需要钱,恰好有朋友的亲戚在淘宝开店,急招网模。待遇也还好,算不得辛苦,于是一直做了下來。斯小敏來买衣服,衣服只买了两件,就和娜拉成了朋友。

    “我跟她借钱,不止一次。最后她对我说,介绍个朋友给我。”娜拉眨了眨眼睛,“是个男人,有钱有势。本地新闻节目里能经常看到他。”

    令小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半晌才喃喃说:“她不是那种人。”

    娜拉笑了:“不不不,我从不怪她,不怪她。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男人有一点儿小钱,我有一点儿美貌和青春。男人对我还是很不错。他们那种人,只要不谈情,他们就高兴。他们信奉用金钱解决问題。”

    令小想垂下眼睛,轻声发问:“斯小敏能得到什么好处?”

    娜拉说:“男人们会另外给她钱。”

    令小想霍地抬起头來,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是那种人。”声音很大,语气肯定。仿佛这样,才能确信真相。

    娜拉看她一眼,温和地说:“她是个好人,好姑娘。”

    令小想的泪汩汩而下。

    夏一揽住她的肩膀:“你醉了。小想你一喝多就不快乐,以后不许喝这么多。”

    令小想呜咽着说:“关你什么事。”

    她的头倚在他肩上,眼泪鼻涕全抹在他的外套上,她还说不关他的事儿。

    娜拉笑了笑:“别这样,归根结底,谁要选择什么样的路,都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沒有谁真能强迫得了谁。其实,一开始只是吃一餐饭,或者参加一场晚宴,按次数拿钱。”她看向夏一,“点支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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