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本命年婚姻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是的,这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屋子里,关于他的痕迹,已经悄然抹去,代之以强烈的闻溪风格。闻溪不喜欢宫廷风,闻溪一直喜欢波斯菊,因为那种花好养活,花又美,只要在土地上种下一株,來年无数的种子会争先恐后的从土里钻出來,开出属于自己的灿烂。

    建义心中有点不是滋味,突然他意识到,沙发还是旧款,上一次明明看到闻溪和叶景明在店里买了一款沙发的,为什么不见呢?他有意无意地打听过,闻溪在最初离婚的时候和叶景明一度走得“很近”,但是很快就疏远了。在其他人看來,肯定是叶景明的花心在作怪,那人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维持太久的关系,玩腻了就丢。何况闻溪一个中年离异妇女,比起社会上大把青春靓丽的女子,实在是不占优势。建义却了解闻溪,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是人们想的那样。

    闻溪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即使是在那样特定的环境下,她也会依照自己的本性,做出能让她晚上安心入睡的决定。

    建义喝了一口茶,茶叶泡多了一点,很苦涩,然后他醒悟过來,从进來到现在,屋子里都一直保持着让人度日如年的静默。他尴尬地想找点话,想和小薇多聊几句,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好在这时突然來了一个电话,他如释重负的接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借机向闻溪和小薇告辞。

    门在身后关上了,建义回头百感交集地望了一眼家门。当日他盛怒地摔门而去,使得这扇门就此关闭。明莉顺理成章地从此顶替了闻溪的位置,生活似乎仍然在顺利地继续。在世人眼里,他应该算赚到了吧?明莉比闻溪更年轻,更漂亮,更能干,可是为什么心底里好像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有了无法补足的残缺?

    这种残缺,也许是因为小薇,也许是因为闻溪,也许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们三个曾经是一个紧紧的、融入骨血、不分彼此的圆环。

    就此,永远的失去。

    有一句话,他在闻溪母女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我要结婚了,就在十.一。”

    建义离开后,家里那种微妙的静默仍然持续着。闻溪在沉默中做好了晚饭,小薇和展晖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饭。

    收拾好了碗筷后,闻溪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站在花洒下,开到最大的水流击打在皮肤上,甚至砸得人隐隐生痛。

    闻溪心中翻江倒海。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对建义发出邀请。沒错,离婚的时候她下定了决心,不管她和建义之间有多少爱恨纠葛,她都不要把小薇牵扯进來,她要尽一切努力把离婚对小薇的影响降到最低,因此,无论如何,她要和建义保持一种相对平和的氛围,她不要让小薇夹在中间,在爸妈之间做二选一的必答題。

    可是这种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难。离婚后每一次和建义的短暂接触,哪怕是一次电话,都每每让她心浮气躁,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各种各样的记忆纷至沓來,完全做不到心平气和。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其实并沒有驾驭这样复杂场面和复杂情感的能力。

    或许,再等等,等到无论是她对建义的爱,还是恨,都淡漠了,她才能平静的面对建义,达到她的企图。

    就算是为了小薇,也沒必要如此的去扭曲自己的本性。人生短短百年,总该留一些只为自己而活的时光。

    不期然间一滴泪滑落下來。她的本意就是想借着花洒的水流來好好哭一场。似乎已经很久沒做这样的事了,奇怪的是,就只流了最初的那两滴泪,她就怎么也哭不出來了,纠结了一个晚上的负面情绪还在,可她哭不出來了。

    这样也好。

    她深呼吸,关水,穿衣,擦干净镜子上的水渍,一点点把头发吹干,然后对着镜子里那个无泪的熟悉的女人无声说道:“恭喜你,开始向强悍迈出了第一步!”

    终于熬到了意娴出院的日子。芊蕙前阵子已经为意娴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一回意娴无论如何也不让她來省城接了。不过芊蕙到底抓到了一个壮丁。她那个几年都沒和家里联系的大哥,破天荒地说要回家一趟,正好,可以差他顺路把意娴捎回來。

    对于芊蕙这个大哥杨庭暄,意娴和闻溪沒少听到他的故事。据芊蕙说,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敢和杨盛天作对的人。他很聪明,当年高考成绩是全市第一,全省第六,堪称开了本市先河,连市长都亲自偕教育局长登门鼓励。可是,如此风光的成绩却沒让杨盛天高兴,反而让他吐血,因为杨庭暄不顾父亲的反对,不肯报填商学院的志愿,而是填了当时十分冷门的生物系!

    什么叫浪费?

    在杨盛天眼里这就是暴殓天物般的浪费!

    总算是想起,反正儿子将來进自己公司,文凭学历都是限制别人的,学生物就生物吧,自己当年不也是一天商学院的门都沒进过吗?

    问題是,好容易四年大学读完了,杨庭暄却不肯回公司,杨盛天只落得再次大大地生了一回气。可是儿大不由爷,杨庭暄一声招呼都不打,自己联系到了一家生物研究所,去了南京上班。杨盛天鞭长莫及,无可奈何。等过年的时候杨庭暄回到家里,杨盛天带他参加一个朋友圈子的聚会,特意将一个生意圈里老朋友的女儿介绍给他,他觉得,儿子就算再任性也总该有个限度,说直白一点,老子养活你这么多年,你总该给我一点回报吧?如果能够通过联姻來实现家族的强强联合,把盛天集团再做大一点,也算是儿子尽到他的责任了。

    结果,杨庭暄在席上对那个女孩子非常冷漠不说,吃完饭杨盛天叫杨庭暄送她回家,暗示他们可以自己去安排年青人的活动,可是杨庭暄一点面子也不给断然拒绝,甚至连借口都不屑找一个,他说累了,要回家睡觉!

    杨盛天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老脸,回到家里大骂了杨庭暄一顿,争执之下杨庭暄当即收拾行李扬长而去回了南京,从此再也沒有回过家。虽然芊蕙从中多方劝解,可是双方仍然都不肯向对方低头。所以这次杨庭暄竟然重新踏足本市,真让芊蕙大出意外。她和大哥感情很好,巴不得大哥回來。不过,杨庭暄特意交待了她一声,不许她告诉父亲他回來了,让芊蕙又左右为难。

    由于听多了芊蕙的描述,在意娴想像中,杨庭暄应该是一个高、瘦、白皙,带点狷介叛逆气质的文化人。所以当那天她在走廊上看到一个虽然高但是晒得黑而结实的男人一间间病房找过來时,她怕认错了人,犹豫着不敢叫他,到是他感觉到身后凝视的目光,回头望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林意娴?”

    “是我。你是芊蕙的哥哥吧?”

    “是。行李呢?”

    在一片沉默中杨庭暄帮着意娴办好了出院手续,帮她把行李带到了车上,然后开始回家的旅程。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接触时间都还不到两个小时,林意娴已经发现,杨庭暄和杨芊蕙,简直就不可能是一颗树上结的两个果子!

    芊蕙是一个开朗外向形的,在陌生人面前虽然矜持,但是在朋友面前一向多话。可是杨庭暄却截然相反。首先他能够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绝不说话,其次在不得不要说话的时候,基本上不会超过三个字!

    林意娴是个讲究礼貌周全的人,考虑到人家是帮忙接她,出于感激,费尽心思想和他唠上几句和谐一下气氛,可是架不住杨庭暄惜言如金,怎么也热络不起來。杨庭暄沉默地开着车,沒有一句多话。意娴坐得很不自在,加上现在身体不如从前,特别经不起累,慢慢地歪在座椅上睡着了。

    等醒过來时,发现座椅被往后调下了一点,好让她躺得更舒服,身上盖了一块薄薄的毛毯。她心中一动,瞥一眼身边的男人,他仍然是专注地开着车,只淡淡说了一句:“你醒了?”

    意娴有点不好意思:“你哪來的毛毯?”

    “车上的。”

    “啊?为什么在车子里放毛毯?”

    杨庭暄连三个字都嫌多余似的,嘴里只冒了两个字出來:“有用。”

    意娴很努力地想将谈话进行下去:“一般人很少在车上放毛毯啊。”

    杨庭暄终于说出了见面以來的第一个长句子:“野外考察用得着。”

    意娴很感兴趣:“野外考察?我有一个朋友也经常有野外考察项目。有时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很辛苦吧?”

    本來以为聊聊人家的专业,总该有得聊吧,可是杨庭暄这次只回答了一个字:

    “嗯。”

    芊蕙和她大哥......真是一个南极一个北极啊。

    车子里的气氛又沉闷下來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时,意娴如释重负,再一看杨庭暄,竟然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车上一直开着空调呢,不可能热成这样。唯一的解释是,他可能比意娴更加如释重负。

    展晖第一个跑下楼來迎接意娴。跟着闻溪和小薇也出來了。意娴家里这么久沒人住,需要好好打扫一下卫生。闻溪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奋斗了大半天,把家里擦了个窗明几净,迎接意娴的归來。杨庭暄帮着把行李搬了上來。意娴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里,开心至极,推开了窗户,让夏末秋初火热的风扑了进來。

    闻溪含笑站在她身后:“不热吗?”

    “不热,很舒服。我喜欢39度的酷暑高温。”

    “嗯,还有零下40度的严寒低温。”

    “对。”意娴笑了。

    “记不记得《音乐之声》里那首歌?”闻溪问。

    “记得。”意娴轻轻哼了起來:“Raindrops on roses and whiskers on kittens,

    Bright copper kettles and warm woolen mittens,

    Brown paper packages tied up with strings--

    These are a few of my f**ourite things.”

    意娴和闻溪相视而笑。

    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你懂得我。

    是的,当生命变得如此脆弱时,才发现,我们身边所有这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物,盛夏的雨,微开的花,泥土和树木的清香。原來是多么的值得珍惜。

    即使是给人带來痛苦的,也值得珍惜,因为这恰恰表示生命的存在。

    小薇和展晖对两位老妈貌似在抒发小资情调的行为摸不着头脑,到是那个默不做声埋头搬运行李,再次累出了一身汗的杨庭暄,若有所思地向意娴投过了深深一瞥。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