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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一个小时的狂热后,累得吃不消了,她们俩便开了一个小包房自娱自乐唱歌喝啤酒。闻溪点了一首“像雾像雨又像风”,芊蕙顿时做BS的昏倒状:“你真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古董!这都是多老的歌了呀。”啪啪啪敲着键盘给她删掉。

    闻溪毫不客气地把她挤到一边,啪啪啪又敲回來:“80后的小屁孩。吃方便面长大的一代人,你们懂什么叫高雅艺术!”

    然后两个人笑成一堆,嘻嘻哈哈抢话筒,抢歌唱,抢酒喝,抢到后來累了,任电脑自动播放着音乐,俩个人神聊,尽情地想像着负心男人和小三们如何如何地碰上全世界最倒霉的事。闻溪说要把全世界的妻子组织起來,成立大老婆俱乐部,联手打击小三,芊蕙强烈反对,说大老婆俱乐部这个名字太恶俗,一听就觉得是一群沒品味的欧巴桑,建议叫伤心女人联盟,简称“伤盟”,闻溪仰天狂笑:“还不如叫欧巴桑联盟呢,简称欧盟!”

    直到两人酩酊大醉而归。

    第二天早上,闻溪从昏头胀脑中醒來,抓过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半了!她叫一声苦,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局办请假,撒谎说她发高烧,兼急性肠炎发作,不能來上班了。几分钟后小钱就打來了电话,关切地问她要不要紧,需不需要陪她去医院,闻溪赶忙推脱:“不用,我吃过药了,应该很快就会好。”

    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來,只觉得四肢,尤其是脚酸痛到无以复加。小薇已经上学去了,餐桌上留着两个包子,一碗紫菜蛋汤,一杯浓浓的酽茶,还有一张纸条:“妈妈,吃过早饭后喝点茶。以后别喝醉酒,伤身体。我爱你。”

    闻溪坐下來,扶着重重的头,想起昨晚的事,真觉得不可思议。

    闻溪从未想过,某一天自己会和一个女人玩得这么疯狂尽兴,而她还曾经和这个女人的老公上过床!不过,她真的很喜欢昨晚这种瞬间疯狂的感觉,,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过着另一种人生。

    唯一的遗憾就是此刻她的脚太酸痛了,酸痛得她都不想起身把包子和紫菜蛋汤热一下,就这么冷冷的吃了下去,喝过那杯浓茶,她把女儿的留言仔细地折好,放进了皮夹里。留着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

    就算她什么都沒有了,她也还有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女儿,会在她宿醉未醒时给她买來一顿可口的早餐。

    反正请了假不去上班,刚想再去睡一会,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老大,酒醒了沒有?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玩。”

    是芊蕙。

    她回:“等我这把老骨头恢复点原气先。”

    昨天晚上,芊蕙非要拉着闻溪认她做姐姐,于是,闻溪多了一个妹妹。

    本來是至亲的人,如今变为陌路;本來应该是死敌的人,竟然成为姐妹。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芊蕙就这么有点无厘头般的介入了闻溪的生活。很快的,以往闻溪和意娴的二人行就变成了加入芊蕙后的三人行。闻溪和意娴背地里讨论过为什么芊蕙会毫无芥蒂地和闻溪成为朋友。换成是她们自己,这是无法想像的事。

    结论是:她们和芊蕙之间的思维有代沟。

    这种代沟几乎无处不在,芊蕙喜欢的歌,她们不感兴趣,芊蕙穿的衣服,她们时常看了直皱眉头,芊蕙的一些观点,她们友情赠送两字:幼稚!

    但是,在这样奇怪的冲突对比下,她们和芊蕙竟然相处甚欢。因为她们发现,芊蕙直率得几乎沒有社交礼仪的后面,是让人沒有负担的真诚。她说话无顾忌,也就可以任闻溪和意娴毫无顾忌地说话。闻溪和意娴一直受到的教育就是委婉委婉再委婉,突然冒出一个芊蕙來可以让她们想什么就说什么,肆意打击为所欲为,那种感觉,嗯,很不错。

    芊蕙在她们面前从无遮掩,无话不说,而最喜欢吐露的,便是她和叶景明的纠结过往。最终闻溪和意娴一致认定,一个极品花花公子的练成,那也是需要经过“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方能最终成器。不容易啊。

    叶景明在读书时成绩就不拔尖,勉强弄了个大学读了三年后,分配到了市史志办。这样一个死水一潭般的单位根本不能让生性跳脱的叶景明满足现状,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背着父母办了停薪留职,一个人去了深圳,混了几年沒混出什么名堂,迫于父母的压力又回到了本市,交纳了一大笔钱后回原单位继续上班,总算保留了公务员的身份,还在父母的坚持下结了婚。婚后不久,他把在沿海接触到的传销引进了本市,一时成为本市风光无比的传销上线,人们争先恐后的拿着五千元钱从上线手中买下成本不到五十元的保健枕头,梦想着在不久的将來成为睡在家里有钱拿的金领。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传销梦便如肥皂泡一样破裂了,发现上当的人联名上访要求政府严惩幕后黑手,叶景明从此光荣地被清退出了革命队伍。

    那段日子正是他人生的下坡期,工作丢了,走在街上有人骂,不管开店子做什么生意都不顺,人一时也消沉起來,而妻子再也受不了这样毫无希望的生活,坚持和他离了婚。

    有一个词叫否极泰來,正在他喝凉水都塞牙的时候,他却经人介绍进了杨盛天的公司,终于找到了适合他性格的职业。他在盛天集团里很快脱颖而出,不但成就了他一生的事业,而且,他遇见了杨芊蕙。

    彼时芊蕙刚刚从国外回來。她于学业一途始终沒开窍,杨盛天在儿子身上失了望,一心希望女儿将來成器,不惜血本将她送到了国外。芊蕙拗不过父亲,可是到了国外迟迟过不了语言一关,更别提远离可口的中餐,每天只能和面包牛奶为伍,半年的时间她便迅速消瘦了下去,一打越洋电话沒说几句话就开始呜呜大哭。杨盛天只有认命地将她接了回來,让她在自己公司项目部见习。

    上班第一天,芊蕙就遇到了叶景明,叶景明一眼见到她,竟然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妹妹好漂亮,在哪个部门?”

    芊蕙见多了人搭讪,板了脸不理他,身边自然有人代答:“叶经理,是蒋经理手下新來的。”

    “哦,项目部的?那就好,不是窝边草的话老蒋也不能怪我挖墙脚。”他痞痞地笑了,环顾四周宣称:“这个妹妹我罩了!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

    芊蕙理也不理他,扬长而去。

    但是,在随后的公司例会上,列席会议的她却见到了另一个叶景明。他工作有条不紊,思辩清晰,分析问題、考虑事情无不面面俱到,公司棘手的工作很多都交在他手上,而他最后几乎都能找到办法解决,而且有时候他想的那些邪门左路的点子,效果还真不赖。几次下來,她第一次正眼看了叶景明,道:“想不到你其实蛮有能力的。”

    叶景明苦笑:“妹妹,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靠嘴皮子混饭吃的花花公子?”

    芊蕙实事求是:“你嘴皮子厉害,而且也的确是花花公子!”

    叶景明做情圣状:“我要不是花花公子,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一语成谶。

    的确,虽然芊蕙來公司时间不长,可是每天围绕在叶景明身边的桃花暗流,实在是让她想不注意都不行。当她看到了景明出众能力和他勤奋工作的一面后,她对他最初的恶劣映像也改观了,对于他的殷勤也泰然接受,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友谊的表现。

    在一次公司组织舞会上,叶景明就像明星一样周旋在女同事中间,逗得每一个人都开心大笑。当他最后一屁股坐到芊蕙身边休息时,芊蕙好奇地问他:“你还是单身?”

    “是啊。上品住宅,诚待招商。”

    “切!看你到处沾花惹草的,哪里有半分招商的诚意啊?”

    叶景明眉毛一挑,斜了眼望着她:“那得看是谁了。比如说,如果是你有意加盟,我是绝对有诚意的。”

    一丝莫名的热意飞上了芊蕙的面颊:“那好,从今天起,不许你再理其他女人,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先。”

    那晚上叶景明真的丢下了所有人,只围着芊蕙转了,对她宠溺无比,每一支舞都只陪芊蕙跳,最后一支舞曲响起时,叶景明拥着芊蕙在暗夜般的灯光下缓缓起舞,眼睛始终深情款款地盯着芊蕙,直盯得她浑身躁热。一曲将终,灯光将亮未亮之时,叶景明搂着芊蕙,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快乐吗?”

    芊蕙想也沒想,冲口而出:“我爱你。”

    搂着她的那双手突然僵了僵,然后,芊蕙感觉到叶景明再次低下头來,她以为叶景明要吻她,叶景明的确吻了,不过,是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一声叹息。

    那一晚过后,芊蕙发现叶景明对她的态度变了,虽然还是一样的吊儿朗当,沒个正形,但是他不再和芊蕙开些暧昧的玩笑,不露声色地和她拉开了礼貌而生疏的距离。

    芊蕙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在她看见叶景明和别的女同事开玩笑时,她心里便有了一股酸酸的醋意。

    盛天集团接下了本市一条老街的旧城改造工程,老街上有一家很破旧的教堂,按照协议,盛天集团需要将教堂保留,往后挪动五米。为了保持教堂的风貌,叶景明带了公司的人员几天都泡在教堂进行堪察,芊蕙也在其中。他们俩都不信教,但是芊蕙敏感地发现,每次在教堂里,叶景明就格外的沉默,好几次看到他坐在长凳上凝视着圣座上的耶酥像出神。

    芊蕙忍不住坐在了他身边:“你在发什么呆?”

    “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地狱吗?”

    “你问这个干嘛?”

    叶景明咧嘴一笑:“像我这样的坏人,死了肯定是下地狱的。先打听清楚,以后到了地狱里好拉关系。”

    “你怕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去,怕什么,这世界上坏人那么多,我有的是伴啊。”

    芊蕙沉默了一下,淡淡笑道:“我给你做伴吧。”

    “你?”叶景明哈哈大笑起來,“你这样的好女孩子肯定上天堂,我可不能成为你天堂路上的绊脚石。”

    “我说的是真话。”芊蕙盯着叶景明的眼睛道。

    叶景明避开了她的眼神:“我说的也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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