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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仙人手骨

    禅房外此时空无一人,静悄悄一片。夜空中孤月倒悬,群星点缀其间。月光如水波荡漾,照得这夜也有些醉人了。淡淡的竹影洒在脚下,在那曲径中带起一片不甚分明的朦胧来。曲径无人竹自横,那竹如瘦削的背脊一般,挺成麻麻的一团,直化入那空蒙的夜色中去了。

    孙鼎云此时静静地站在这一片斑驳的竹影中,突然有一种悲凉之感。这情绪来得毫无头绪,整个地堵在胸口,挥之不去。

    这大概就是触景生情了。孙鼎云心下自嘲道。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想到这里,孙鼎云忍不住长啸一声。

    这啸声中初时颇多惆怅,夹杂着许多莫名的情绪。后来又变得清越激昂,仿若直欲钻入云霄一般。顿时惊起许多夜宿的鸟儿,四周响起一片扑棱棱的声音来。

    长啸毕,孙鼎云感到浑身舒坦了许多,便又忍不住想起那怪异的视角来。他又尝试了一番,发现只要他将整个心神集中在体内由般若菩提莲铸成的心脏或者额间的那个三瓣莲花的图案上,即可进入那怪异的视角。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却没有像那日一般疼痛难忍。

    “以后就叫它‘绝对视角’好了。”孙鼎云喃喃道。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吟唱之声。

    孙鼎云侧耳细听,却是一首极酸极酸的曲子:

    徒留满堂花尽谢,剩谁醉里几度眠?

    前朝似等闲,何处红叶;

    浮生逃此劫,乘风谁愿?

    流年难渡寄鸿雁,管弦呕哑泣如血。

    苍山尽覆雪,此处红叶;

    相顾自无言,乘风我愿。

    如是在教坊或者青楼里听到如此酸吟,倒也不算稀奇。但此处乃寒云寺,此时夜深人静,那声音虽不大,却是极清楚的。若是由一丽人执琵琶、牙板应合唱来,想必会有几分动人。但那声音却是个男声,而且显得有些稚嫩,孙鼎云不由得心下大奇,瞬移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到了近前,孙鼎云不由得苦笑起来。那吟唱之人竟然是白日里在殿中的那个憨厚小和尚,见孙鼎云过来,他突然停了下来,对孙鼎云执了一礼,憨憨道:“孙施主,家师正在后殿等你。”

    孙鼎云点点头,皱眉道:“小和尚,你方才唱得那曲子酸不可耐,平常教坊或青楼里才能听到。难不成你师父平素都教你这些?”

    小和尚一听,涨红脸道:“你胡说,这不是我师父教我的,是赵姑娘闲暇时教我的。”

    孙鼎云无奈地撇了撇嘴,辞别了小和尚,便直往后殿赶去。

    到了后殿,偌大的殿中竟然只有一根蜡烛照明。那烛火如豆,昏黄的火光在一旁法痴的脸上印出一圈七彩的光晕来。他此时正手捻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佛珠撞到一起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很是清晰。

    孙鼎云缓步至殿中,那昏暗的烛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极长。

    “法痴大师……”孙鼎云涩声道。

    他的声音也是极小的,似乎怕惊醒那黑暗中潜藏的什么似的。在这空旷的殿中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回声来,却又在顷刻间被风吹得零落不堪。

    法痴不语,将手中佛珠收起,接着在身前祭出一件东西。那东西是一根纤细的手骨,看起来似骨似玉,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动着,散发出莹莹的幽冷光芒来。

    孙鼎云愣了愣,忽然感觉体内的血液猛然沸腾起来,这一刻他又有了血脉相连相融的感觉。空中滴溜溜转动的纤细手骨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却又突然惊醒,朝法痴看去。

    法痴面色平静,朝孙鼎云微微颔首。

    见此,孙鼎云不再犹豫,朝空中转动不止的手骨点了过去。在手指触碰到手骨的一瞬间,那手骨猛然振颤起来,原本幽冷的荧光消失不见了,猛然一道刺眼的蓝色光芒从手骨中冒出,宛如活物一般缠上了孙鼎云点来的手指。

    孙鼎云心下一颤,惊道:“大师,这是何物?”

    “这是仙人手骨。”法痴那无臂的袖管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孙鼎云若有所思道:“仙人手骨?为何竟给我一种血脉相连的怪异感觉?”

    法痴口宣佛号道:“孙施主,据说这块手骨的主人是被兽神诛杀的,相斗之时这手骨沾上了一些兽神的血液,你是兽神后裔,有此感觉反倒证明了这个传说所言确实不虚。”

    孙鼎云点点头,收回手来,缠绕在手上的蓝色光芒立刻往那手骨中退去。他朝法痴执礼道:“多谢法痴大师相助,我已经知道如何使用我的血脉能力了。”

    “孙施主不必多礼。你尚未到寒云寺之时,这手骨便已觉察到你体内的兽神血脉,竟自己飞了出来。我便知这仙人手骨必是和孙施主有缘的,如此便赠予孙施主吧。”

    孙鼎云一听,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无功不受禄,我实在不能收下如此厚赠。”

    法痴盯着那如豆的烛火,半晌方缓缓道:“孙施主你太过执迷了,这仙人手骨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个无价之宝,但在我眼中就是个无用之物罢了。宝剑赠英雄,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何须如此推托?”

    孙鼎云沉吟片刻,轻声道:“若我再推辞,倒显得我生分了。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伸出手去将空中那仙人手骨收入纳戒之中。

    法痴一见,摇摇头道:“孙施主,这仙人手骨之所以跟你有缘是因为其上沾有的兽神血液,你将它收入纳戒之中,却是当它如死物一般,只怕不妥啊……”

    孙鼎云见他话中颇有深意,欠身道:“法痴大师,我该如何做呢?请您明示。”

    法痴打开身旁的一个檀木锦盒,拿出一根丝线来。

    孙鼎云接过来,细细观察了一番。这丝线看起来极细,但份量却是骇人无比。近乎透明的丝线看不出是何材质,触手处冰凉一片。

    “用这根‘天光佛丝’将那仙人手骨串起来挂在胸前,那兽神血液与你血脉相承,你须得如同对待自己孩子一般,天天哄着它、陪着它。当然它能够带给你的益处也是无法想象的,至少它能够帮助你更好地发挥出你体内兽神血脉的能力。”

    “多谢大师明示。”孙鼎云依言将那仙人手骨挂在胸前,顿时感觉胸前有灼热和冰凉两种极端的感觉交替传来,而那种血脉相依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了。

    “再试试你的血脉能力。”法痴在一旁提醒道。

    孙鼎云刚刚将心神集中到莲心之上,挂在胸前的仙人手骨蓦得变得灼热起来。他立刻进入到了绝对视角中,心下不由大喜,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兴奋的神情来。

    法痴见到孙鼎云脸上难以自抑的惊喜之色,长长叹了口气。

    孙鼎云回过神来,心下疑惑道:“大师,你何故如此叹息?”

    法痴道:“我佛慈悲,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我这声叹息却是为赵施主所叹。”

    孙鼎云大惊,急道:“我赵文师姐怎么了!”

    法痴面上闪过一片羞愧之色道:“赵施主身中天葬腐骨奇毒,已经活不长了。说来惭愧,贫僧已经尽力了,但是……唉,凭孙施主的本事,在这寒云寺中要找到她想必不难。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孙施主还是多陪陪她吧。”

    孙鼎云一听,有如五雷轰顶一般,面上顿时腾起一股灰败之色,黯然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殿中似乎在这瞬间暗了许多,他整个人如同喝醉了一般,脚步踉跄地朝殿外走去。原本柔和的夜风也变得凌厉起来,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倏忽间变得迟钝起来。

    “为什么……贼老天!”一声凄厉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寒云寺。

    殿中,法痴仿若浑然不觉,仍然枯坐在那里。

    这时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来,竟是那看起来甚是憨厚的小和尚。他朝法痴道:“师父,他究竟是何来头,你竟然如此帮他?”

    法痴默然不语,只是伸出独臂去将那灯芯挑了挑。顿时数点火星噼噼啪啪地爆了出来,接着那烛火旺了许多,照得这殿中也亮堂了许多。

    “觉清,你可知他体内有我佛门传承圣物般若菩提莲……”

    “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觉清想了想,又道,“师父,你既然愿意帮他,为何又要如此伤他?”

    “太上忘情,他实在差的太远。”法痴叹息道,“觉清,我哪里在伤他,我其实是在帮他。”

    “不管怎么说,师父你都不能见死不救啊?”觉清挠了挠光头道。

    法痴伸出手去,在觉清的光头上摸了摸,回答道:“赵施主所中的是用极阴之地才有的逆血花为主要原料制成的天葬腐骨奇毒,若不是有高人用真元护住她的心脉,她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这几日这毒便要发作了,对于这种奇毒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也许那几个老家伙会有些办法呢……”

    觉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孙施主对赵施主用情至深,希望他能够想出解毒的办法来。”

    殿中一时沉默无声,再次陷入到安静之中。而那残烛,终于释放出最后的光亮来,无怨无悔地化做一滩滚烫的烛泪。四周一片黑暗,唯有殿外月光清辉斜洒,隔墙送过愁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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