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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 惊变(三)

    云萝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轻咬下唇,抬眸看向他问:“我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你呢?”

    祁舜看着她纯真的表情,柔声道:“不会太久。如果我沒有时间看你,你随时都可以來中宫殿找我。”

    次日,各国使节纷纷离开临安返回各自领地,淮南王与衣盈风带领大队人马向东驰去,显庆得到祁舜的指令,早已安排好数名祁国大内侍卫好手埋伏在他们返回衣国的途中。

    祁舜刚刚登基,政事忙碌自不必说,早朝时分祁国大臣们在中宫殿内听到了摄政王祁晟请辞王位前往东陵礼佛参禅的奏折,皇帝并无异议,下旨恩准祁晟迁往东陵。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次皇权的政治变动早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祁国的朝堂并沒有因为祁晟的离开而产生任何动荡不安。

    后宫的祁皇后、永妃等人在祁舜登基后,对他的婚事的兴趣远远大于对朝廷大事的关注,对这件事几乎毫无反应。

    唯一觉得此事诡异的人是威远将军显庆。

    他获知了颜夕即将离开临安的讯息,原本以为她的离京是祁晟图谋不轨的先兆,因此派遣大批高手在临安郊外劫下了她的马车,控制她的行动。然而,他所沒有料到的是,祁晟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因一个女子而轻易地亮出了他的全部底牌,从此不再与祁舜相抗衡。

    他曾听说过远古时代有守关的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却沒想到这故事活生生发生在眼前。在他看來,祁晟居然甘心用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和登临帝位的希望來换取一个青楼歌姬的性命,这种行为简直荒唐之极、完全不可理喻。他相信除了摄政王祁晟之外,祁国皇族内决不会再有这种痴情的男人。至少,他的主人祁国新帝祁舜,决不属于这一类型。

    永妃若有所思地躺卧在南苑寝宫内的贵妃榻上,两名侍女替她打着扇,她虽然年过四十,眉目间依稀可见昔日美人风采,若论姿容才貌,她在祁帝后宫内堪称佼佼者,宫廷中向來是母以子贵,自祁皇后所出二位皇子早夭后,祁帝对她与祁舜母子的关注更加隆重,对静妃日渐疏远。

    她想起自己当年初入祁王府的一幕幕情景,不觉轻叹了一口气。那时候祁帝仅是一名轩辕国的诸侯王,她只不过是一名轩辕帝赏赐给立过战功的大臣们的舞姬,那时的低贱和卑微与如今“祁国太后” 的无上尊荣相比,实在是判若云泥。

    那牡丹丛中的歌舞阵,还有那些国色天香的美人,随着轩辕国的倾覆如今都已香消玉殒,当初她们甚至讥讽嘲笑过她被赐赏下嫁的命运,而在轩辕帝的后宫内几乎永无出头之日的她,來到祁王府后身价百倍、深受宠爱。

    鸡首与凤尾的抉择,便是一生的得失,假若那些舞姬们此刻泉下有知,恐怕只会羡慕她的好运气。

    月芷轻移莲步进入寝殿内,她亲手端着一盏冰镇过的莲子茶,留神见永妃柳眉微微蹙起,走近她身边亲昵唤道:“母妃。”

    永妃收回了思绪,淡应了一声。

    月芷伶俐乖巧,虽然满腹心事,却不敢当面直言,反而有意岔开话題,说些开心的言语引逗永妃开心。

    永妃饮下一口莲子茶,问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

    月芷不禁掩嘴轻笑道:“皇兄自然是忙朝廷大事,母妃怎么不问他,反而问起我來?”

    永妃瞅了她一眼,若无其事放下茶盏,用锦帕轻沾唇角,才说:“我如今三天都难得见他一面,到哪里去问他?我一直以为你在留心着他,所以才來问你,岂不是方便些?”

    月芷被她一语道破心事,满面通红低垂着头说:“母妃明鉴。”

    永妃打量着她,凤目流露出一丝怜惜的光芒,说道:“你跟随我十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不过前夜你也该看见了,我那位太后姐姐早有属意之人,皇后的位置你今生是求不來的。”

    月芷惟恐她误会,忙解释道:“儿臣真的不敢,也从沒有如此奢望过!”

    永妃叹道:“即使你愿意屈居人下,由长公主变成皇妃也是一桩难事,他刚刚登临帝位,眼下时机并不相宜,只有慢慢设法图谋。”

    月芷闻言急忙在她榻前跪立,眼圈微红着说:“儿臣早已说过,此生必定是不离开母妃的!即使屈居人下、等待数年,也沒有什么关系,我只求终有一日能够……能够……”

    永妃伸手拉起她,微笑道:“你放心罢,此事我会为你作主,终有一日会让你得偿所愿。”

    云萝自从那一夜与祁舜见面之后,竟然整整三日沒有见到他的踪影,她想起祁舜的冷淡笑容和温柔态度,一颗芳心纷乱无比,连续几夜在西苑寝殿内辗转无眠,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等待祁舜來看望自己,还是主动去中宫殿花园见他。

    第四日清晨,她心思烦乱独自走出西苑,抬眼看见花园长廊内依然悬挂着一盏盏喜庆的宫灯,不觉停下了脚步。

    打扫长廊的小内侍们见云萝走过來,一起向她躬身行礼问好,一名准备等上云梯收拾宫灯的侍女见云萝注视着廊檐下的宫灯,笑着说:“公主喜欢这些宫灯吗?”

    云萝随口应答说:“它们很好看。”

    那侍女侧身说:“这些宫灯晚上点起來更好看。公主那天不曾來花园出席晚宴,当时实在是热闹得紧,所有异国來使都露了一手绝活儿给皇上瞧,盈风公主还变戏法给皇上从那盏月亮宫灯里摘了一枚仙桃來呢!”

    云萝第一次听说“盈风”这个名字,不禁问道:“盈风公主?她是谁?”

    那侍女解释道:“公主不认识她吗?盈风公主就是衣国的大公主,奴婢好像听说她的表哥剑湖宫主还是皇上的好朋友,叫什么冷……”她思索半天,却记不起冷千叶的姓名。

    云萝心中明白,微笑道:“原來冷宫主是衣国公主的表哥。”

    那侍女道:“可不是么?奴婢刚刚听说皇上命御驾依仗护送聘礼前往衣国求亲去呢,看來宫中马上又有一桩大喜事,盈风公主就是祁国未來的皇后娘娘了!”

    霎时之间,云萝只觉自己被人从背心予以重重一击,那强烈的震撼感觉摇晃得她眼前一片晕眩,她软软伸手,恍惚间扶住身旁花圃的扶栏,才能勉强自己在眼前崩坍的天地间站稳脚步。

    --- 祁舜决定迎娶衣国公主为妻?终究是有这么一天到來,他已经决定迎娶一位地位尊贵的异族公主來做祁国皇后?

    云萝骤然苍白的脸色吓坏了身旁的侍女们,一名采摘鲜花的侍女迅速放下手中的花篮,靠近云萝扶住她,紧张不已地问道:“公主,哪里觉得不舒服?”另一名侍女更加紧张,手忙脚乱地唤人说:“你们快去西苑报信给小翠姐姐!三公主的脸色好难看,想必是患了风寒还沒有痊愈!”

    小内侍早已飞奔而出,匆匆赶往西苑报信。

    云萝微微摇头,纤细的手腕抓紧身旁侍女的衣袖,呓语般地低声道:“他……是真的吗?”

    那侍女听得稀里糊涂,疑惑地顺着她的话问:“他?公主问的是……”

    云萝扬起双眸看向宫苑内一丛丛盛放的鲜花,泪水沿着双颊无声滑落,眼前的一切渐渐被浸染得模糊不清,她的心突然开始抽痛,痛得她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一瞬间已不知身在何处。

    她只觉头疼欲裂,轻轻推开搀扶她的侍女,摇了摇头说:“沒什么,我有些头疼,独自走一走就好……”

    云萝恍惚间走到平日最常去的蒲草园附近,此处正临近御河,正是上次小雨误以为她跌入河水之处。

    御河最近似乎被重新修葺过,原來破败的护栏都更换成了大理石雕栏,河水依旧清莹,碧绿修长的水草顺流摇摆,偶尔可以看见几条红色小锦鲤从河水中悠闲游过,微风吹动柳枝的细条轻轻敲打在雕栏上。

    她迈步走下一处临水的阶梯,弯腰蹲下用手中的柳枝轻拂着水面,一阵阵荡起的波纹涟漪中央,竟然渐渐地出现了祁舜的面容,她凝望着水中的他,隐忍多时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下。

    也许这一段秘密而违反伦常的感情注定会让人痛苦,他与她虽然沒有血缘之亲,却永远无法撇清这层伦理关系,仿佛一件禁忌的礼物,费尽周折得到了它,却在沒有看清它的真实面目之前,就已将近归还的期限,教她怎能平心静气、无动于衷?

    她低头想着心事,腰间突然传來一股穿透的力量,那力量大得她几乎无法抗拒,她身体重心偏离,甚至來不及呼喊出声,脚下的绣鞋一滑,整个人立刻失足跌入了御河河心。就在她落入河中的瞬间,御河一带迅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铜铃报警声,那些铜铃原本暗置在河底的麻绳大网上,只要有人落水沉入,立刻就会触动一排密密麻麻的铜铃机关,将讯息传递给御河附近值守的内侍。

    警铃大作之时,早有惊觉的内侍们匆匆赶來,卷动河底的大网和机关,将呛了几口水之后昏迷的云萝打捞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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