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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 惊变(一)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祁晟连夜进宫见驾,孤注一掷地取出这面令牌,不惜暴露自己潜藏已久的图谋和野心,仅仅只是为了交换一名风尘女子颜夕的性命。他如此作为,是试探?还是出于真心?

    月上柳梢之时,皇宫御花园内传來一阵阵悠扬管弦声,新皇赐宴千秋阁,阁中早已聚集了不少祁国王公贵族、外国使节、朝廷重臣命妇等人,朝中大臣、各国使节都纷纷前來恭贺,宫中鼓乐齐鸣、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尽显宾主之欢悦融洽。

    祁舜端坐在阁中黄金麒麟宝座之上,依旧是一副沉肃表情,虽然是相对轻松一些的晚宴时分,他依然沒有摘下头顶的冠冕,累垂的串珠将他的面容遮挡得几乎密不透风,众人都无法察觉他的喜怒。

    祁皇后与永妃受封为太后与太妃,分坐于附近不远处的两侧凤椅,旧帝的后宫妃嫔來得并不多,月芷坐在东侧更远一些的位置,身旁还有一个席位空缺,显然是为云萝所预留。

    衣国公主衣盈风虽然是衣国來使,却并沒有同她的堂兄淮南王和其他各国使节们坐在一起,反而与月芷同列,距离祁皇后的位置不远,祁皇后与衣国皇族本是远亲,席间对衣盈风的美貌乖巧称赏不已。

    衣盈风得到祁皇后夸奖,满心以为自己深受祁国太后的喜欢,不禁心花怒放,更加神采飞扬,不时向祁舜投去脉脉含情的眼神。

    永妃见此情景,只是微笑附和。

    月芷暗怀心事,保持着淡雅贤淑的笑容,冷眼旁观她们谈笑寒暄。她抬头看向祁舜,见他沒有特别关注衣盈风,对她的眼风也毫无回应,心头的疑惑和郁闷之情才渐渐消解了一些。

    和祥抬头观看了一下月色,靠近祁舜身边禀道:“皇上,晚宴吉时已到,但是祁王还沒有进宫……”

    祁舜冠冕上的串珠忽地摇曳了一下,冷冷道:“那又如何?难道还要我与众臣使节在宫中等候他吗?”

    和祥不敢再说,退下向内宫监使眼色,让他宣布晚宴开始。

    正当此时,一身黑色侍卫服打扮的显庆神色匆忙进入千秋阁,他走到祁舜身边秘密说了几句话,祁舜凝望着阁中举杯把酒言欢的众人,唇角扬起一缕不易察觉的冷笑,说道:“截住此人。”显庆低声称是,匆匆离去。

    内宫监诵读了一番礼仪祝词之后,群臣三呼“恭贺皇上”,千秋阁内的气氛霎时变得活跃起來,舞乐管弦齐开,一队身穿金线舞衣的绝色舞姬怀抱琵琶进入阁中,伴随着悠扬乐声翩翩起舞,一时之间耾筹交错声不绝于耳。

    仲夜时分,云萝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细密的粉红色罗帷隐约可见窗外月影偏移,御花园方向极为安静,仿佛笙歌管弦都已停歇,心头不禁掠过一阵微微的慌乱,坐起身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雨一直守着云萝,看她服下御医开方煎熬成的药汁,又喝下几口小翠送來的“水”, 此时闻声掀开帷幔,发觉她红热之症基本消退,急忙扶住她说:“公主,刚过亥时了。”

    云萝更加着急,匆匆梳妆盥洗,又催着小雨拿出祁舜所赐的那一套红色宫裙,在铜镜前认真整理好妆容,向小雨道:“我去中宫殿看看,你们暂且不用跟來。”

    小雨知道她想独自去见祁舜,叮嘱说:“晚上花园里石子路不好走,公主可要小心仔细着,奴婢在西苑门口候着公主回來!”

    云萝回眸一笑,示意她放心,沿着西苑小径向御花园内走去。

    夜晚的祁国皇宫显得格外富丽堂皇,御花园内处处充斥着喜悦的气息,花园长廊内悬挂着一盏盏喜庆的宫灯,将苑中的花草数目渲染得五彩迷离,犹如九天仙境。

    几名等候在御花园长廊的内侍和侍女见云萝走过來,急忙一起向她躬身行礼问好,云萝向静寂的千秋阁远眺一眼,忐忑不安地问:“晚宴散席了吗?”

    一名侍女点头道:“刚刚散席,太后与太妃都已回寝宫,那些大臣们和外国使节们也都离开了,不过我们沒有看见和祥公公过來,皇上御驾只怕还在千秋阁内。”

    云萝知道自己果然错过了晚宴,不禁略带失望之色,那侍女殷勤问道:“时辰不早了,公主怎么独自一人在御花园内行走,小雨姐姐倒沒有跟來?要不要奴婢送公主回西苑去?”

    云萝温柔说道:“宫中路径我都熟悉,你们在这里当值,我自己回去。”

    那侍女果然不敢跟随,只道:“奴婢恭送公主,请公主多加小心。”

    祁国皇宫御花园本是依山而建,千秋阁建在一座山丘顶上,四面种植着高大的常绿乔木,最宜观赏夜景月色,若是在阁中玩赏笙箫,音色更显清越无比,是昔日祁帝最常临幸宴赏大臣之处。

    云萝明知晚宴已散,却还是忍不住沿着御花园的青石甬路,缓缓移步走向千秋阁,不料夜晚灯火迷蒙,她虽然小心翼翼,绣鞋却不留心踢到甬路上的一颗稍大的石子,脚下猛地一滑,几乎跌倒在草丛中。

    然而她并沒有跌下去,恰在此时,身旁伸出一双坚定有力的手臂,轻轻扶稳了她。

    云萝借着依稀的宫灯光芒,看清了那人修长的中指上戴着一颗较大无比的湛蓝**眼石戒指,这颗戒指十分眼熟,正是摄政王祁晟所拥有之物。普通外臣若是觐见皇帝只能从宫墙外的通道进入,但是因为祁帝对祁晟格外看重,破例允许他可以随时在皇宫中穿行。

    她本是祁晟从颜夕处选领进宫的孤女,自幼对他怀有感激之情,每次见到他都十分温顺谦恭,此时也不例外,乖巧行礼说:“侄女参见皇叔。”

    祁晟温和注视着她,问道:“今夜皇上在千秋阁赐宴群臣,你怎么也來迟了?”

    云萝心中正觉得遗憾,答道:“我昨夜感染了风寒,刚刚好转了一些,因为午时沒有参加皇兄的登基典礼,希望晚宴赶得及向皇兄谢恩致贺,可还是沒赶上。”

    祁晟目光在她那袭红色宫裙上停留了一瞬,突然发问道:“这套衣裙是皇上赐予你的吧?”

    云萝并无隐瞒,低头乖巧答道:“是的。”

    祁晟独自向前走了几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望着她说:“你进宫十年了,还记得飞燕楼故人吗?”

    云萝微觉诧异,自从她进入祁国皇宫之后,所有知情人都对她的身世讳莫如深,祁晟更是从不提起飞燕楼和颜夕,今日却极其反常,她并沒有迟疑太久,随即答道:“颜姑姑一直都对我关怀备至,我当然记得。”

    祁晟眼角掠过一丝浅淡迷离之色,说道:“颜夕她今晚离开临安,日后飞燕楼仅余燕巢,再无飞燕了。”

    云萝隐约听见宫人传说摄政王祁晟与飞燕楼掌柜颜夕之间的绯闻逸事,想起在飞燕楼度过的那一段快乐时光,和颜夕曾经对她的细心照顾和呵护之情,不禁问道:“颜姑姑为什么要离开临安呢?”

    祁晟略有踌躇,才回答说:“浪迹江湖本是她生平所愿,她如今心事已了,原本该过一些她自己喜欢的生活。她心意既决,我们又何必勉强她留下來?只是沒想到会节外生枝……”他并沒有继续说下去,加快了脚步向中宫殿的方向行走,道:“晚宴既然已散,你也不必去致贺了。”

    云萝心头更加迷惑不解,不知道颜夕为什么羁留临安多年今夜会突然离去,更不明白祁晟为什么会告诉自己颜夕离开临安的消息,他欲言又止的“节外生枝”又有怎样的含义?

    她从后宫经由御花园而來,所走甬路恰好通向千秋阁后殿,祁山顶小阁廊檐下悬挂着如繁星般的明亮宫灯,将路径照得十分通透。她抬头向阁中观望,蓦然发觉石级上不远之处站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头戴一顶簇新的九龙冠冕,静静站立在千秋阁后的僻静地带,似是在仰望月色,又似是在等待着谁。

    云萝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正要拾级而上,却发觉那身影迅速转身向千秋阁内走了过去,于是悄悄止步,隐身在附近的灌木丛中。

    晚宴已散,千秋阁内灯火通明,祁舜与祁晟叔侄二人在阁中对峙而立,仿佛在商谈一件极为关键之事。

    祁晟虽然年过四十,平时一直显得十分年轻,或许是烛光明灭的缘故,此时他的面容看起來竟似有些憔悴。

    祁舜早已取下冠冕,神色之间极其冷淡,傲然负手说道:“皇叔今日沒有前來出席晚宴,不知此刻进宫所为何事?”

    祁晟注视着这位大权在握的皇侄,缓缓开口说:“臣有事耽搁,因此來迟了。今夜冒昧前來求见皇上,是想讨一份情面,请皇上放一个人。”

    祁舜“哦”了一声,道:“谁?”

    祁晟向前一步,眼神中射出阴晴不定的光芒,轻轻说出三个字:“飞燕楼。”

    祁舜毫无动容之色,冷冷道:“飞燕楼是何方神圣?我从來沒有听说过,皇叔莫不是问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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