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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 秘密(三)

    比如燕国太子燕桐与新荀帝荀栖凤,二人的随行护卫曾在交界处原始森林内因猎物之争起过冲突,加上其他几件不如意的事情,二人关系早在三年前就已破裂。只因燕帝尚在,新荀帝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和平状态,一旦燕桐登基称帝,一场恶战势必不可避免。

    一朝天子一朝臣,合久必分,本是自然规律。

    这些年轻的皇储们作为新一代的继承人,都非常清楚其他诸国王子的能力和手段,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和训导原本带有极强的政治目的,在这种压力之下成长起來的男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他们父辈当年所签订的六国“帝京之盟”,未必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或许还会有某些帝君碍于情面自己遵守着约定,却将野心潜藏起來,暗中鼓励支持自己的下一代毁约,将來一统天下、独掌万里江山。

    祁舜并不动容,却转过话锋说:“我们东陵遇袭之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燕桐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不再保持谦谦君子的温和态度,说道:“小弟在燕国已得知此事,那罪魁祸首如何解释?”

    祁舜接下他的话道:“父皇驾崩之时,荀帝曾派使者前來祭奠,并说会协助追查刺客來历。”

    燕桐眼神更冷,道:“荀栖凤未免欺人太甚。假如真的让他得手,燕桐颜面何存?祁兄近日国事繁忙,恐怕也无暇照顾云萝,既然如此,不如早日让她随我回去,以策安全。”

    原來,这才是他亲自前往祁国吊唁祁帝、要求接走云萝的真实目的。

    祁舜冷眼观望他的面容,说道:“孝为天下之本,即使你将皇妹带走,此时举行婚礼也于礼不合,有违天理伦常,一旦惹发天怒,只怕将來伤及燕国子孙福祉。假如你是为她的安危担心,实在大可不必。”

    燕桐紧逼一步,眼神与他交锋,追问:“你要我如何相信?”

    祁舜微微昂首,说道:“我保证。”

    燕桐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淡淡一笑道:“只要祁兄能保证三年之后将她毫发无伤地嫁往燕国,小弟自然无话可说。希望祁兄千金一诺,言出必行。”

    夜幕降临时,祁舜依照惯例前來南苑向永妃请安。

    永妃因为云萝目前寄住在南苑,带着月芷过去探望了一番,见她迷迷蒙蒙睡着,叮嘱了小雨等侍女几句就各自回宫,祁舜走进永妃的寝殿时,月芷正陪伴着永妃说话解闷,她与祁舜常常见面,对他并不避讳,急忙站起给他让座。

    永妃示意祁舜坐下,问他道:“燕国太子求婚,皇后说等你决断,你如何回答他的?”

    月芷低头侍立在永妃身旁,装作漫不经心把玩着两只彩绘核桃,暗中却留心着祁舜的表情。

    祁舜并不对她们多加解释,只道:“儿臣已回绝了他们。燕桐后天一早返回燕国,等三年之后,父皇礼仪期满时两国再续婚约。”

    永妃见他提起祁帝,忍不住以绢帕拭泪说:“皇上去得仓促,那天都沒來得及和你多说几句话,你去东陵的时候皇上曾对我说,日后留下的祁国子民社稷全靠你独自支撑,他实放心不下,如果朝中有大事发生,让你务必多与祁王商议。”

    祁舜脸色冷淡,说道:“儿臣知道了。”

    永妃凝望着他,轻叹了一口气,又说:“还有一件事,虽然说当年术士有言你命中不宜早娶,但是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身边不能沒有人侍候。如今北苑中的那些侍女里面的确沒有出色的人选,怨不得你不喜欢,等下个月你登基大典之后,我们再为你重新在国中挑选宫妃……”

    祁舜听她絮絮叨叨说完,简洁回答说:“儿臣最近很忙。”

    永妃带着几分责备之意,说道:“自从你十八岁加冠以來,你哪天不忙?你不能每次都拿这样的理由來搪塞我们!倘若你心有中意之人,何妨对我们说出來?如今祁国天下都是你的,你想要谁,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你……”

    月芷手中的核桃突然摔落在地,骨碌碌滚出数丈开外,她急忙俯身去拾,低头抱怨说:“这核桃真是滑手,每次都让人家拿不稳!”

    永妃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对祁舜说:“皇上的江山社稷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究竟是什么打算,总要告诉我们才好,免得我们为你白忙一场,反而不合你的心意。”

    祁舜等她说完,立刻站起身告退,轻声道:“母妃的叮嘱儿臣都记下了,地方呈递的奏折还有一部分沒有处理完,我先回北苑去,明日再來给母妃请安。”

    永妃无可奈何,只得说道:“你去罢!”

    祁舜行礼退出后,永妃不免又有一些唠叨,月芷在一旁静静聆听,说了许多开解她的话,哄得她开心起來,笑道:“儿子大了,将來又是国君,早已由不得我教训,还是有个听话的乖女儿好。”

    月芷趁机撒娇说:“既然如此,女儿就一辈子陪在母妃身边了!”

    永妃看着她笑道:“那岂不是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以你的人才品貌足够为妃为后。假如你真的愿意,母妃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月芷顿时羞红了脸,低头娇嗔说:“母妃又在取笑人家了……只要母妃不赶我出宫就好,哪里还用想什么法子?”

    永妃并不多说,注视着她道:“如今和以前不同,有些事也不急于一时,來日方长,我们慢慢看着罢。”

    晚间南苑一片幽静,祁舜出了永妃的寝宫,似乎要往北苑而去,走到南苑中庭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和祥抬头四面张望了一番,凑近他身边细声禀报道:“公主住在西面的抱厦,燕国太子殿下每天都來看望公主,奴才听说燕国太子今天送给公主的锦衣十分华美,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惊恐失态,据奴才猜想,或许是有别的缘故。”

    祁舜微微侧身看向西面的三间抱厦,依稀可见灯光明灭,窗纸上映射出侍女们來往穿梭的身影。

    和祥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静妃娘娘刚刚仙逝不久,公主年纪还小,今天又受了一番惊吓。殿下既然來了,何不亲自去探望公主、以示关怀友爱之意?”

    祁舜沉默不语、未置可否。

    和祥本以为他会离开南苑,不料他转身向西面走去,急忙跟随在后。

    祁舜穿过重重碧绿色的纱幔,站在帐前一丈开外,透过薄薄的鲛绡帐注视云萝。

    云萝服过御医开出的镇静安神药方,假装合眸安睡,其实并沒有睡着,脑海中依然不停闪现那些幼年时的可怕梦魇,她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微微张开了眼睛,发觉朦胧灯影下有一个高大俊逸的黑衣身影,立刻警觉起來,举手将纱幔掀起,轻声问:“是谁?”

    她看清了來人是祁舜,怔怔看着他,一时之间几乎僵住呼吸。

    祁舜同样定定注视着她,他严峻深刻的五官在灯火辉映下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幽深的黑眸中带着淡淡的怜惜,复杂的眼神犹如狂风漫卷,在云萝的心湖中激起万道波澜,将她压抑许久的心事激发出來。

    两人对峙良久,却都无话可说。

    云萝的手臂渐渐无力地垂落下來,纱帐从她眼前滑落的一瞬间,有一只手伸了过來,似乎想替她将纱帐拾起挂在床头银钩之上,中途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将目标转向了她右手的纤纤玉腕。

    他顺势一带,她的整个身体向前倾侧,轻而易举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她仓惶抬起泪眼,却见他黝黑的眼眸仿佛两泓黑色的漩涡,把她困于其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深陷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他伸手抚摸着她娇嫩的面颊,终于,不再犹豫徘徊,低头轻轻吻住了她。

    云萝只觉得世界一片天旋地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朦朦胧胧的云雾,呼吸之间只有祁舜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淡淡熏香气息,直到她突然感觉到唇间传來一阵痛楚,才发觉他竟然用牙齿轻轻啮咬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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