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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旋转的世界,你醉了?

    嗒嗒嗒,嗒嗒嗒的,旋律。

    响起。

    又在她耳边响起。

    “很久没去了吧?”她喃喃道,手指尖胡乱拨弄着散在抽屉里的各色化妆品,骨碌碌地滚着那些长长的圆润的睫毛夹、睫毛膏、眼影、粉底液、蜜粉、唇彩…

    可一去的话一定会被捉个正着的,想到那个男孩的哥哥的恐吓威胁她心里就不由得升起一阵寒意。

    但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慌慌的。

    那里曾是她最喜欢的藏匿场所。

    “在那里谁都不会认得我,在那里人人都是情人又都是陌生人…”她喜欢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的生活上小心地割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探进去头,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她的“实验”。

    嗒啦嗒啦嗒啦啦…她的舞步曾经多么眩目,她的每一次回转都会在比光亮更加动人的黑暗和静默中牢牢吸引住几双看惯了生活的死寂的眼睛。

    张定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合上抽屉起身提上挎包离去。两个人的四人寝室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无言之中,像一个笑容。

    “十二橡园”离这所大学要跨越大半个喧哗的城市,比小卖店还要小的破烂圆形招牌在乌鸦“嘎嘎”飞起的黄昏会“滋滋”地亮起。窄小的通道混凝土墙壁上随意镶嵌着破碎的洋酒空瓶和高脚杯在明亮的光束下分割万千条反射光线,十几米的通道尽头仿佛古堡大门的后面那个巨大的圆形舞池和散落在十二个高台的钢化玻璃吧台在每一个夜晚都摇曳着仿佛逃到伊甸的黑漆漆身影。强烈的光斑打在坠着鲜红欲滴的假果实的不锈钢树叶上,像老狗淌着冰冷的口水。

    半个月前的一个傍晚,一个裹着黑皮大衣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横过十二个撕扯着肩膀吊带的女孩子热舞的中心舞池,直直扑向充斥着“当当”摇碎冰酒的总吧台。

    “你!”

    男人的食指直冲冲指着束着小巧精致领结的调酒师,鼓胀的眼睛布满了血红血红的丝线,龇牙咧嘴。

    胸牌上亮晃晃显着“Staphnie”的身材瘦削的调酒师从容地把一片奇异果插进盛长岛冰茶的热带杯,欠一欠身道:“先生晚上好,您需要点什么?特调苦艾是本店今晚的特色。”

    “呸!”男人甩过一张疙瘩脸往镂空的玻璃地板上喷一口浓痰,恶狠狠吼道:“你们这里管事的呐,你去吧管事的给我叫出来!”

    被唤作“Weenie”的酒吧主管满脸职业灿烂笑容身形如雨燕般灵巧地从某个秘密黑暗处闪现出身,低头哈腰,无懈可击。

    “噢噢我们亲爱的贵宾先生,您要我帮您点什么?是今晚的酒水不合您的口味,还是您想找个可心的人儿聊聊?我们…”他漆黑的瞳仁里藏着渺茫又狡黠的光点。

    男人一把伸手捏住主管瘦弱的肩胛骨:“放屁!把那个什么索…索…索夫给我叫出来!”

    西装革履的主管瞪大了眼睛盯着男人四处横飞的唾沫星子脸上挂起一抹无奈的笑以懒懒地语调说:“您是说Sophie哦我尊贵的先生,很遗憾地告诉您,她一个月前就已经辞退了这里的工作…”

    好脾气的主管话还没唠完,无赖汉就呼地抡起一个拳头骂咧道:“我管你怎么着,把那个女人给我叫出来!马上叫!”

    此时已近八点,那些魂灵一般隐匿在仿佛黑色雾气里的人群突然迸发出稀稀拉拉的掌声、口哨声,舞池中心的舞女旋转着摇摆着调笑着散向十二块坐席,扛着架着挎着贝斯和奇型乐器的一群年轻男子踏着日本自卫队的重步涌向了中心舞台。晶莹的光“通”打在了不锈钢树叶上,仿佛掷地有声。

    主管仍在连连摆手涎笑着求饶。

    “先生,其实我们这里的女孩子都很会跳舞和逗人开心的喏,比如近来最受欢迎的新任‘夏娃’小姐Cutie,向您介绍介绍如何?”满脸堆笑的主管好似乳燕张开一只细弱的翅膀。

    重音乐里悄无人知融入黑暗的西装男子吹了声口哨,在鼓动的机械音中却具有奇异的穿透力。

    一个头发剪到贴头皮的女孩子,腻滑的裸臂轻柔地挽过男人皮衣下的手。一抹凄婉而鲜亮的桃红色的笑,咧开在虚空之中。

    “您来这边坐坐,陪我喝杯冰镇柠檬甜酒,怎样?”尼姑一般的女孩裹着紧身红裙,灯光晃荡下就像是一层直接涂在紧绷绷肉体上的颜料。

    男子的大脑在这恍然的对手变迁间迷糊地寻找着焦点,眼眶却疯狂地攀援在女孩子扭动着紧贴在自己髋骨上的大腿上,那片雪白晃得他眼睛直酸疼。

    Cutie拉过一把高脚凳,,右手指尖习惯性地抠了抠青色的头皮,像要刮下一绺青苔,嘴角拉开笑道:“您是想找Sophie干嘛来着?”

    男人从痴呆的表情里恍然酒醒,混浊的瞳孔猫一样缩拢:“你可知道那个女孩子?”声音干涩得如风干野兽骸骨的荒漠。

    女孩不高兴似的地撇了撇嘴,贴过来一点粘声粘气道:“舞跳得一般,长相也还算清秀没什么特别的…”她回头像吧台方向叩了个响指又转回来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其实我也是刚来她就走掉了,听说她的老主顾还蛮固定的…都是一些年轻学生什么的,好像还有高中生哟嗬嗬…”

    混浊的眼睛有些愣。

    侍者端来半圆形的酒水盘,女孩蛇一般扭动着站了起来。

    “你等会儿看我的舞吧,保准不会失望。”她讪笑着张开右肘在空中划了一个饱和的圈。

    音乐在她锃亮反光的头皮周开始冒起跳动的泡泡。各种洋酒的牌子在调酒师身后的环形柜台闪着怪诞而绚丽的霓虹色彩。

    男人喉咙里充塞着沾满酒汁的冰块,紫红色嘴里神神叨叨的。他神色快活地乱舞着双手,冲开始扭动的女子喊道:“下次吧!”

    “下次你再陪我,我给你讲个故事。我那天真可爱的弟弟和…呃…”他“咕”地呕吐般向圆桌俯倒打了个嗝,“…和那妖怪…妖…妖女的…”此时仿佛人群头顶上一团一团黑暗此时开始飘移起来,交错、碰撞着“轰”地打击下无数酒杯破碎的闪电。

    舞池中的Cutie漫不经心的侧过头去,听着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鼓点。

    她疯狂地在头上乱抓着乱舞,让越来越多的男子离开自己的舞伴融入她的光圈。聚光灯,聚光灯下的她斜斜笑着觑着男子俯倒的座位。——她没告诉他,那时那个被叫做Sophie的舞女就交叉着腿坐在那里,仪态万方,炯炯的双目注视着驼着背架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有些神经质的高中男生。

    她居高临下地冲他轻柔念叨着什么,他不时嚅动着单薄的唇瓣回答。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构架了类似原始的神袛膜拜。

    飞速旋转的Cutie也不知道有个一心报考圣路易士华盛顿精神病临床的大四女生正在一步一步地丰满自己她的那篇长达八十多页的论文,准备以此发表在美国一本权威医学专刊上。详细阐述的临床基础包括惊心动魄的“青少年渐进型性妄想和强迫症导致脱离幼稚伦理外壳束缚及自虐自残…”细致到纹理的病理描述和多维诱因精准分析。一把锋利孤兀的出鞘的,妖剑。

    “这么说你受那位姓陈的女老师谆谆教导的时候,不经意间竟看到了她的乳沟?”叫Sophie的舞女笑盈盈地看着一脸惶然的林勇,晶亮的眼睛温情脉脉,翘起手指为他的酒杯里“叮咚”加上碎冰块。

    “我那时…我那时突然觉得…觉得…”身材臃肿的男孩子表情痛苦地扯了扯白衬衫的领口,像要窒息,“很热…热得就像是火山的熔岩冒着粘滞的泡泡一般…”

    “哦?”黑暗中近在咫尺的窈窕身段倾向可怜的高中生,白生生温柔的臂弯像个母亲抚爱她的小羊羔拥过那颗脑袋,软软低吟道:“你那时一定是对她欲望高涨,真想扒掉她那件单薄的针织衫用你的涨得鼓鼓的汁液填满她满是训话的嘴……可怜的孩子…”

    林勇的一张厚嘴,淌下些许遐想的涎水,落在舞女紧绷的皮抹胸上。

    “你改学学姐姐呀,”定言握缝尸针的那只手在他油腻的发稍间滑动,“我呀…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过…任何事。”

    这个女人是从没后悔过:从她笃定决心获得别人得不到一手临床资料开始。先是陪酒,后来干脆就拜了个师随便学学几招就上台作舞女。

    死水的静寂里,猎豹在贪婪而冷酷地寻找目标。

    而三个月前的夜寐深处,一颗十六岁躁动、懦弱、痛苦、反抗的心在一次次心理的针灸刺激下毫无知觉地走向撒旦的血口深渊。

    酒吧里响彻伊凡塞斯的歌,涅磐一般。

    血腥玛丽加芹菜,桌子上两杯挂着泪珠。

    咸咸的,冰冰的,苦苦的,涩涩的。模棱两可,你死我亡。

    “对抗和妥协,生命本来如此。”沉默的张定言心里对这个单纯的男孩血亲般怜悯又仇人般地憎恨着。

    因为,大段大段的青春,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

    你听到了么?

    那无名的怪兽正在呼唤着我的乳名呢

    ……

    “你来啦,张社长同学!”

    陈轩辉从器材房里闪出半截身子,一只手扯拉着又粗又宽的皮腰带,冲推开场馆铁门的瘦削身影嚷道。沙哑的声音在空旷无灯的攀岩馆内如影子般懒洋洋拉长了。

    女生“啪”地按下墙上不知哪处隐藏的开关,白炽光轰地凸显了纯粹立方体的空间,无边无垠。

    “你开学倒来得早。”张定言不屑地往杂物柜里甩下背包,一屁股坐在缺了一条腿的木凳上懒洋洋望着窃笑的陈轩辉,“等到期末前一两个月就连影子都没有了…”

    陈站在不远处熟练地搭上皮带搭扣,望着用一只手掩住呵欠的攀岩社社长笑得更欢了:“哎呀我说大姐大你就不要这么强求人嘛,这种半吊子社团…”

    张定言又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陈同学张大了一对四角眼愣住了半晌木呆呆道:“我还以为…还以为社长你有多淑女呐原来…这个…你困得慌?”

    “昨天复习试验考核几乎没睡,”张定言睡眼惺忪地从烂板凳下面拖出一个沉重的沾灰纸箱,语音模糊:“那个…和校团委他们商量合作举办攀岩节的事情如何了?”

    仍旧难掩惊讶表情的男生“呼”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哭笑不得:“不愧是搞临床,辛苦得都不一般,搞得我们这些学电机的简直活得就像是养猪…”

    “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去拉赞助?”定言往脚上的白袜子套上厚重的登山靴,慢条斯理地强忍着一腔怒火理开相互纠缠的鞋带。

    陈轩辉“嗖”地蹦了起来,两手划拉着大风车大呼:“赞助!?”

    “你看我脑袋上是什么?”这小子一声怪叫。

    定言着装完毕站起来,跺跺脚,揉了揉睡眼。

    陈轩辉无奈地看着张定言脸上呈不理解的痴呆状,气呼呼的自答道:“三条垂直线!我真服了你了”

    他猛搓搓手,迈开“老总步”:“这是什么年代,啊?——这是个金融风暴席卷江山的年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外资公司,分外妖娆。这年头,还想有人投资赞助我们这最会花钱的半吊子设团?”

    张定言张开嘴又闭上,只白了他一眼,默默走向淹没在迷彩阴影里的高大攀岩壁。

    陈轩辉几个扭腰跟上前去,凑到她身旁嘻嘻嘻笑了:“生气啦,部长?换个话题…换个话题…这次招新那些新生都说是看在咱美女部长的面子上哟!…本来咱这爬破墙的勾当还逼人家交什么百来块的啥入会费…”

    张定言已经呈壁虎状,一只脚趴上了斜矗的雄伟墙壁,来了个猛回头,脸却如母老虎(据陈副部长后来回忆,那是“斑纹状的惨不忍睹”)。

    “场馆维修,保险防护器材,定期雇保洁公司清扫…这些事务都是要花恩多经费的,我们跟别的社团不一样:我们是学校的高端社团,全市绝无仅有的!你到底有没有跟社团联那拨人说清楚啊你…喂!”

    陈轩辉死捂着耳朵跑开了。

    人渐渐来多了,原本寂静如死的场馆里堆满了人,细细簌簌叽叽喳喳起来。

    有人响亮地击掌几下:“好好好,大家都自己排排好,漂亮阿姨发糖糖吃咯!”陈轩辉一把张定言推到队伍正前面,后者已恼怒得懒得白前者一眼。

    几个略显童稚的大一新生兴奋异常地盯着定言一双皎白滑嫩的手打开细细折好的名册,轻轻嗓子道:“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开始吧…陈副部长!(陈:“到!”)你来辅助我做基础入门动作演示!”

    张定言已经灵活地攀援过属于A等级的仿山形线,引得众人一阵欢呼鼓掌,一旁的陈轩辉更是侧身绕过保险绳一脸奸笑的炫耀。陈轩辉体恤衫袖扣露出的臂膀看着虽细,但是胫骨上着实附着着一块块坚实的肌肉群,平缓的移动中他还是显得比作为女生的定言要轻松多了。

    陈轩辉正悬空放开一只手冲着人群中几个看上去担惊受怕花枝招展的小学妹吹着口哨,突然场馆里迸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接着他惶然听见粗重的刮擦声、既而是沉闷的坠落声。

    “张…张定言!”

    他慌张地“嗖嗖”从板壁上一跃而下冲了上去。人群早已蜂拥着轰上前去。

    张定言颤抖着从硬冷得地板上支棱起上半身,吃力地扭头看着陈轩辉拼命从人堆中挤过来。她右臂不耐烦地使劲甩开想要扶起她的小个子女生,那女生因为尴尬脸涨得通红。

    “陈大辉,我早就说防护费必须…”张定言死死盯着陈轩辉慌乱的眼神一字一字地说道,语气可怕得像铁板上钉钉子。她试图蜷曲起右小腿,可总是压在上面的左腿肚总是不住抽筋。

    “学姐,我们送你去校医院好不好?这里离那儿很近的…”小个子女生眼睛里水汪汪的,几乎想要哭了。另外的几个女生也作出立刻抬人的架势。

    “都别吵了行不!”陈轩辉蹲下身来,伸出两指压下在张定言弯曲得不自然的左膝盖下侧,张定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的,我能自己起来…”她轻轻推开陈轩辉的手,双眼朝一边看去。

    “闭嘴吧,大姐大!”陈的额头上淌着细密的汗珠,“你得跟我去校医院瞧瞧…你以为这是半月板拉伤那种小case啊…”

    张定言猛地抬起头,急道:“不准去,本学期第一次组织社团活动就搞成这样,社团联柳老太婆怎么还肯让我们再搞下去,你留着,接着上完这堂课…这是我的命令!”

    陈轩辉哭笑不得地抄起双手弯下腰去:“呸,那你怎么办?倔也要有个限度吧,大姐!”他绕到她后方一把抱了她起来,也不管她又挣扎又乱踹,人群唏唏嘘嘘地准备散开一条通道来    结束这场闹剧。

    “我送她去吧。”

    冷峻的声音。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生从叽叽喳喳的女生群里挤进来,一把拉起张定言张开的手臂架到脖子上。

    “你谁啊你!”厚嘴皮子撅着,陈轩辉干巴巴瞪着两只眼。

    “我是她同班的。”二话不说,男生利索地背起张定言在众目睽睽议论纷纷之下就往大门口走。他背上的人比陈轩辉更目瞪口呆、几乎可以形容为睚眦尽裂:眼珠子几欲拖着视神经向前撒开丫子一路飞奔而去。

    直到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生办好手续、陪张定言接好骨位、取好药膏、把她搀上医院走廊尽头那间小小干净的病房里靠窗的床铺,她才动了动张大了的嘴唇,颤颤道了句:“你…”

    “你这是怎么回事,刚开始不是好好的吗?”他拉过一只凳子,“怎么突然就掉下来了…”

    定言更是懵了:“唉…那个…昨天没睡好…那个该死的实验报告的事,拉拉杂杂的资料要抄一大堆”她的脸颊上却霎时红了一块,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尴尬,“你…你……”

    他没说话了,奇怪地看着她。

    张定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转眼收敛了那副神色:“我是说,你当时怎么会在那儿?”

    “我朋友参加了攀岩社,顺便叫我去看看。”陆铭带着惯有的那种中立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倾斜,身板端正。

    躺在床上的女生挣扎着倚靠起来,明亮异常的眼眸里闪烁着极端的戏谑:“什么朋友啊,能劳驾你从图书馆御驾亲征?”这个女人对男生的这种敷衍根本不置可否。

    坐在铁质板凳上陆铭脸庞还是那样,平静又中立,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寒冷的铁砧一般的审视和判断。

    随后他冷冷道:“这样,我们扯平了。”

    她默默低下头脸色铁青,继而突然“嗬嗬嗬嗬”地大笑起来,响声利落地回荡在冷寂的走廊。

    她笑着看着机器人般的男生,咯咯道:“原来…原来你是故意跟着我想寻找契机来…”

    他很快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的“自作多情”:“张大小姐,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跟你玩跟踪游戏,事实就是如此…从此一切还原,我不希望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那双晶莹透亮的眸子霎那间几乎充盈了海水,却听到她扑哧一声地笑出来。

    “你笑什么?”陆铭偏过头,眼角微微翘起。

    张定言马上正色缩回被窝里,小声道:“我问你哎,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睡不够的样子?脑子里还能这么奸诈。”

    陆铭一只手托住下巴,郑重其事想一想。低声道:“因为我有秘诀。”

    “秘诀?”被子里的眼眸睁得更大了。

    陆铭微笑着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秘诀就是…我可以边走路边睡觉。”

    “在眼皮上用墨汁点两个黑点?”被子里一阵清脆的笑声,带着微弱的鼻音。

    “对啊。”陆铭的嘴角也咧得更开了。

    “你以为你岔开我的话了么,张同学,”他一把从被单里揪住她的手凝视般盯着她,“我说过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往了,我不会把你当作特别的人,你也别想到老地方去找我。”

    女生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你…你这只老狐狸!”

    一阵沉默。空气里奇异的压抑的颤动,和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男生又坐下来,看着抱臂看上去暗自生气的女生,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国庆只有乖乖呆在寝室里,哪里也去不了了。”

    她又笑了,侧过头望着他:“你这不就管我了…那你呢,你不回江苏老家?

    他像是又叹了一口气:“回的……”

    她略微狡诈地看着他长长的颤动在夕阳光中的睫毛:“你…这么不喜欢你爸爸妈妈?”斜阳在洁净的地板上一秒一秒逐渐拉长了。

    “哼,我有跟你说过么?”他若有所思却饶有兴趣伸手摆弄着床头的那一张病历简卡。

    她来了劲儿,腾地坐起来两眼放光:“我猜的呀,肯定没错。“

    他转过来正面看着她的脸。

    “你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是什么么,张定言?”

    她无所畏惧地仰起脸,轻蔑地笑:“你这不是等着告诉我么。”

    他轻柔地凑上前去,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像风一般软软的气息。

    “你太自以为是啦…”

    空气里。静静漂浮着的,是消毒液的稀薄味道。

    熟悉,却不暧昧。

    她知道暧昧不是个好东西,害人害己。但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刹那她的心狠狠地绞动起来,几乎憋得她窒息。她的手心冰凉,却沁出细密的汗珠。

    窘迫间她恍然听到有人轻轻地“笃笃”在敲门。陆铭直起身子。

    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从门外探进头来。一个声音轻而稀薄:“陆铭,我可不可以进来?

    薄暮的阳光熙微,定言眯缝着眼,觉得恍然什么都融成一片,看不清了。

    女孩子脚步轻盈得像一个水泡,缓缓走近病床。“张…张部长,您好点了没?”张定言这回看清了,她就是攀岩馆里站在第一排的那个大一女生,就是看到她摔了下去就脸涨得通红得奔去扶她的那个小姑娘。可他们,他们怎么又扯上关系了呢…

    他那时是来陪她的…原来。

    恍惚中她听见身旁的不锈钢凳子在地上“咣吱”响起。她眨巴眨巴眼睛侧头看着他,他静静说:“关荷,我们走吧。”一把拉起不被理睬的显得不知所措的女生的手臂。

    “你忙去吧,去吧…”床上瑟缩的人轻轻用被脚盖住下颌,好像受冻一般,喃喃道。

    叫关荷的小姑娘扭出一个息事宁人的微笑:“那好,你好好静养吧。”

    脚步,门阖上。哒哒哒,哒哒哒哒的旋律。旋转的舞曲,又响起。一个人的旋律。空荡荡的旋律。

    就算是和世界上所有的人踏着混乱的舞步旋转在灯光滚烫得沸腾的舞池中心,也还是一个人的,旋律。

    她白皙得有如病房床单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不锈钢床头柜的柜面。泪,像倾斜的太平洋暖暖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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