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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俗事残情聚悲欢(上)

    小和尚总觉得,这世上太多事儿,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在忘舒拿了观音图要走,门外却忽的闯进一群人。忘舒就这么被半托着带走了,连反抗都没有,小和尚有些怔忡,手里的画儿揉成一张破纸,满园的花枝儿折了一地。

    新任的巡抚刚到湖广,便遭了人拦轿,绯色轻纱官袍,三寸小独科花随褶轻晃。那巡抚招手停轿,帘外跪的竟是个小和尚。

    小和尚颤颤巍巍抬头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官员,很干净的一张脸,一脸儒生气。

    “大人,请大人做主!”小和尚哑着嗓子喊,生怕这新巡抚下令将自己扫到路边儿,一句话刚落,那官员却上前一步亲自来扶他。

    “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吧。”那巡抚咬字很慢,话罢身形一转便又进了轿子,身后有人来引了小和尚跟着轿子走

    到府外落了轿子,那巡抚亲自带了小和尚去大堂,这府里倒也敞亮,只是朴素的紧,那些迎来送往的礼品都扎了堆儿搁在门口,一样儿都不往屋里搬。

    小和尚好半天回了神儿,终是当着巡抚将忘舒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那巡抚还差人给他看茶,只是远不如忘舒煮的好喝。

    “那公子可知姓名?”话落,巡抚抿了口茶问一句,神色平静,这种事儿他遇得多了,起初还两股战战气愤一翻,久了便惯了。是黑是白若是说的清楚,那么要官何用?官又从何来?

    “顾忘舒。”小和尚转头看了看窗外,这巡抚府邸里也有几株杏花,可惜开的没有忘舒园儿里的好。

    “啪——”那巡抚手里的茶盏倾倒,滚在衣上,洒了一衣的茶渍,而后在地上碎成片片渣滓。

    巡抚的指尖有些颤抖,一伸手捉住小和尚衣袖。

    “忘舒?”巡抚的声音低哑难辨,小和尚有些怔忡,低头看他死死抓住自己衣袖不放。

    下人们忙上前收拾这一地渣滓,那茶渣萎着,翠叶当中细细一道红线,难觅如深湖之鱼。

    那巡抚抬手挥退众人,详问了那员外家的情况,而后笃定地说这事儿会尽快去管。小和尚这才出了府,沿路尽快往寺里赶,今儿方丈大堂讲经,他偷跑出来,这一回去怕是又要扫一月的院子。

    巡抚拂了拂身上的茶渍坐下,这一坐便坐到深夜,再从深夜转到拂晓。一方身影渐渐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深刻,最后褪色的墨一样化在夜色里。

    这巡抚正是陆诩,成化四年,状元一朝及第,如今已是当朝二品。

    顾忘舒,十年了,从十年前那个离别的午后,一路行到今日,全没想过还有再见的时候。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春色不知过了多少许,不解人愁,到底是人生如词,还是词如人生?

    那时匆匆献了画儿就走,好容易敛了心神专心灯下。可惜了一朝及第,到了该春风得意的时候,再回头,却已不见他。

    人都说,他中了状元,该是得意的时候,一日看遍长安花。他只笑笑不语,高头大马红袍金靴都没了兴致,只专注于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寻那一抹白衣。当日在茶楼上一瞥而惊,何至于眼下却遍寻不到。

    倒是十年了,没人提起也没忘记。他早过了而立之年,不沾烟花酒巷,更不娶妻。皇帝招作驸马,却赶上慈母病逝,恰给了他个退却的理由。

    坊间多有留言,说才子风流,可惜不举。他也只是笑着听听,听得多了便连笑都不笑,随他去吧,他心里总有那份悠然见南山的寂寥高远。

    倒是今天又让他遇见了,却沧海桑田一样将心里那点儿情意蕴的更深更难觅,他再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画家,忘舒也再不是那个冷眼薄情每日只顾楼台抚琴的琴师。有时候红尘总叫人难堪,却也给人惊喜。

    太阳刚从东山上跃出来一点儿,陆诩就换了衣裳来访张员外府,红墙朱门,倒是好有些朱门酒肉臭的意味。

    市南门外泥中歇,员外府的门外一大早倚了几个身着褴褛的乞丐,门里小厮打着哈欠开门去哄,却被陆诩拦住,一人给了几个铜板,叫他们去衙门领个活儿干。

    乞丐们千恩万谢的走了,只是再去另外一扇门外坐着行乞罢了。张员外亲自出门来迎,将陆诩恭敬地迎进门去。

    张员外舔着脸寒暄,(tian字输入法无能)一张老脸挤出几多褶子,陆诩倒是开门见山,张员外话语里推着磨乱转,最后倒也说了实话。

    “那公子叫小儿锁在西园儿里,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张员外说,一张脸依旧堆满了笑,手掩在袖里和陆诩打手势。

    陆诩挑了挑眼皮儿去看,却没回应,张员外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一咬牙,手上又加了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员外这倒不必,这么点儿小事儿莫要显得我不仗义,只是这公子是我一位故人,还请员外行个方便。”陆诩拍拍张员外衣袖,忽的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这员外家的公子倒也好眼光。

    张员外笑笑自是明了,赶忙招了人引着陆诩往西园儿去,一路上金碧楼台,陆诩撇撇嘴,不置可否。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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