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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补记(十)

    飞机降落在法兰克福机场,我这个经常出国的人今天倒像个孩子一样激动,蒙蒙细雨让我感觉是老摩尔因为我的到來伤感地哭泣,我闭上眼睛假设着机场外面迎接我的小摩尔是什么表情。当我推着行李來到出口,小摩尔的魁梧身材立即映入我的眼帘,他身旁一个小男孩捧着一束鲜花,他身后一群男男女女对我露出不解的脸色。小摩尔和我拥抱亲吻,并转身介绍说:这些都是老摩尔的后人。外国人说中国人繁殖能力强,我看摩尔这个老外和他的后人的繁殖能力也不弱,才这么几十年时间,若用三十年算一代也不过三代,这个家族竟这么兴旺发达。我脸上露出微笑,一个个和小摩尔介绍的男男女女拥抱亲吻,男的在我左右脸上吱嘎响两声,女的就用她的脸腮和我的脸腮贴两下。唯有一个太太在和我亲吻时动了真情,她哽咽着诉说让我一个字也听不清,眼泪鼻涕就搽了我一脸,我轻轻地拍打着她后背,猜想着她是摩尔的什么人,我沒能问她她和我是什么关系,但我感觉到了这个老太太和我的血缘最近……

    坐上汽车,我才想到自己遇到了麻烦,在国内准备的礼品根本不够给來欢迎我的人均一份,要是德国人在礼节上也來个较真,我这次來访岂不是自讨烦恼,想來想去,还是跟小摩尔实话实说。小摩尔得知我的尴尬并不想揽我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但他出主意说:“你可以全权委托‘牡丹’來办这件事。”小摩尔把牡丹这两个音节发的很不标准,但我又感觉耳熟,他看出我沒有听懂他的话,就又重复一遍。这次我听懂了,而且知道他发音是“牡丹”两个音节,只是音调变化太怪,我沒反应过來。等知道又有一个叫牡丹的女人,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这个不吉祥的名字在我脑海里形成抹不去的阴影,我把她与聊斋里的女鬼狐狸精联系在一起,尤其是想到舅舅枕头边上总是放着那本看不够的书。是不是我的太姥姥真是个美丽善良的狐狸精?但仔细一想,牡丹和老摩尔的女儿小牡丹该近百岁了,她还活着?聪明的小摩尔又看出我的心思,慢慢地说:“这个牡丹是小牡丹的女儿,是我的表姑。就是刚才淌着眼泪跟你亲吻的老太太。”我急忙回过头看着后边紧跟着的凯帝拉克轿车,牡丹坐在那辆车上,但我看不到她的脸庞,也回想不起这个牡丹是什么模样。

    车队在森林中穿行,绿色的弥漫让人感动,我羡慕任何一个有大森林的国家,当然这种情感也因地而移,西伯利亚那片大森林让我感到耻辱,日本国的绿色只是让我产生更大的愤怒,那些绿色在我看來都不正常,上面浸透着血液――是我祖先的鲜血……看着车外的森林我又在胡思乱想,当车子爬上一个山坡,一座小巧玲珑的城堡展现在我的眼前,小摩尔简单地跟我说:“摩尔带着女儿牡丹回來修建了这所住所,他生前都是在这里研究中国文化。我们这里的节日比德国其他地方多一倍,因为我祖父回国后把中国的节日也带回來了,所以在这个地区,我们也过中国的节日。”我听呆了。

    那个也叫牡丹的老太太仔细看看并不老,岁数大概和我母亲差不多,她总是不言不语地看着我,用餐时不停地给我夹菜添面包,小摩尔看着表姑微笑,悄悄地在她耳边嘀咕,牡丹会心地笑着。

    那天黄昏我随着小摩尔和牡丹散步,有人召唤小摩尔接电话,小路上就剩下我和牡丹。牡丹身上已看不出黄种人的模样,臃肿的身材完全是一个白人老太太,只是她的眼睛保持了母系的黑色,头发还看得出是由黑色变白的,她引我从城堡后门顺着山坡转到了看不到城堡的地方,一座典型的胶东住房呈现在我面前,门环、门闩、雕花的窗户,石板铺的火炕,炕上的铺盖枕头也完全是中国货――包括屋里那把太师椅。墙边条几上面整齐地放着一摞线装书籍和文房四宝。看着我惊讶的神态,牡丹说:“我外公特别喜欢这个小屋。”还沒让我回过神來,牡丹又带我走出小屋,又转了一个弯她拨开一片爬山虎进了一个山洞,牡丹点燃了蜡烛呼唤我进去:我在德国看到了摩尔挖的地窨子。牡丹说多亏了这个地窨子,在二战时庇护着全家人躲过了盟军的轰炸。这个地窨子里边的陈设让我相信摩尔保持了他的初夜模样,让我更惊奇的是,摩尔在德国挖的地窨子竟和我舅舅在半岛上挖的地窨子一模一样。

    牡丹还说:“要是‘春节’你能來就好了,我们这儿过‘春节’比过‘圣诞节’热闹,这都是我外祖父从中国学來的。我们还过中国的其他节日,只是沒有春节那么热烈。过春节时周围的人都要來,甚至邻国的人都來放鞭炮!”

    我的天呐――难道这也是天意?

    上帝啊――我佩服了德国人的较真!中国在老摩尔心中,还传给了他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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