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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029章

    进了宫门,立即有宫人前来迎接。沿着熟悉的道路,龙憬行回到母亲住过的锦绣宫。一路未曾得到父皇的召见,也未曾见到龙憬役和龙憬御,倒是那批官员,个个阿谀奉承得叫他局促不堪。

    好不容易进了锦绣宫,龙憬行忙推说累了,一干人等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龙憬行摇头叹气。他心里自然是无比清楚的,那些人,不过是听闻父皇召他回来,满以为他得了势要拿他当靠山呢。多么可笑!想想当年,他们是如何落井下石,恨不得把母亲和他撕成碎片的。

    “汪!汪汪!”儿子的声音打断了他。龙翊晨对这新居显然满意得紧,散开了四蹄又是叫又是跳,疯跑一阵,又回来,兴高采烈地舔父王的手。

    龙憬行苦笑,摸了摸他的头。这锦绣宫,可是一点都没变。全宫分为东西二殿,两殿间有花园,有荷塘,有假山,有亭榭。而各殿又有四个偏殿,偏殿与正殿之间,由白玉回廊连接,回廊有九曲,在中心处交叉成一朵巨大的水莲花,远远望去,竟似真物一般。

    很多年前,母亲就喜欢立在那里,迎着夏夜的风,把天上的繁星逐一数个。若是冬天,她会抱了暖壶坐在那里,用枯树枝在雪里画山水。而如今,在经历了十多个酷暑之后,那些画早已与泥土合而为一了,唯一还在的,只有那洁白洁白的积雪而已。

    “汪!”龙翊晨像发现了新宝贝,一屁股坐在雪里。雪水浸湿了衣服,浸得屁股凉凉的。他刚跑了一阵,身上出了点汗,不过现在好了,这雪刚好解了他的热。他惬意地扭了扭屁股,冲着蓝蓝的天空叫起来。

    不叫还好,一叫便把原先宫里头男男女女的宫人全喊出来了。那跑在最前头的,龙憬行认得,是以前侍奉过母亲的赵三喜。于是赶忙迎上去,拉了对方的手叫了声:“赵公公。”

    赵三喜见得他的面,喜不自尽,眼里不觉落下泪来:“殿下……不,如今要叫王爷了,王爷总算是回来了。老奴……给王爷请安。”说着就要跪,被龙憬行拉住,又擦了把泪,仔细瞅了瞅龙憬行,这才笑起来,“王爷还跟当年一样,一点没变。真好。”

    脸上的笑是真诚的,与那些官员有天壤之别。龙憬行不由感动,想起过去,就数这位赵公公最疼他了。于是又问:“公公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老都老了,有什么好不好的。”赵三喜收了笑,回道,“老奴也不瞒您,自从娘娘走了,王爷被贬岭南后,奴才们可没少受苦。被别宫的主子欺压,有时还得受下人的气。老奴手上的伤,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一面说,一面捊起袖子。胳膊似被开水烫过,大片大片的伤痕与苍老的皮肤扭曲在一起,像行将枯死的老树,狰狞又难看。

    龙憬行心痛得难受。

    赵三喜暗自擦了把泪,又笑道:“不过现在好了。老奴天天盼时时盼,终算把王爷给盼回来了。这以后,王爷可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再不敢欺负我们!王爷这些年在岭南,可不知道这宫里的事。前几年,这锦绣宫也住过一位娘娘,那娘娘,哼,凶狠得紧,把咱们篱妃娘娘的东西全扔了出去,还对老奴们又打又骂,后来皇上知道了,硬是把这位娘娘轰到了别处去。这依老奴看啊,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篱妃娘娘的,如今召王爷回来,也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不如王爷趁此机会……”

    “这……”龙憬行为难地后退。赵三喜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无非是叫他拿出点气魄来,给从前加害过自己和母亲的人一点报复。可是,他回来,仍旧什么也不是啊。父皇只说让他回来,却未曾许诺过什么,纵使他鼓得起勇气来和仇人抗争,也不见得有这个资格。

    龙憬行低了头去,脸上的表情复杂又难堪。

    赵三喜瞅了瞅他,把他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不禁又伤心,道:“王爷果真一点没变。当年娘娘不让您锋芒太露,本是想保您性命,不想如今却害了您啊。娘娘走得冤枉,王爷受的苦也冤枉,可现下……哎!”

    赵三喜痛心不已,索性别过脸,暗自垂下泪来。

    龙憬行低了头未有作答,倒是龙翊晨,小跑过来,冲着赵三喜就是一顿狂吠。

    “这,这……”赵三喜瞪大了眼睛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前些日子,宫里有传言,说长孙殿下变成了一条狗,他一怒之下还和那嚼舌的奴才大吵了一架,不想如今一见,这人不人狗不狗的东西,不是龙翊晨还有谁?

    “汪!”龙翊晨“亲切”地冲赵三喜甩了甩屁股。

    “……”赵三喜直恨不得用砖头把自己敲晕,或许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是场梦呢?

    “呜……”龙翊晨见他不理,看了父王一眼,声音里带点委屈。

    “好啦,乖。”龙憬行安慰似地拍拍儿子的头。

    赵三喜再一次被眼前的场景弄得心酸无比,眼泪不知不觉又滑了下来。用手揩了揩,半晌才哽咽道:“老奴见过长孙殿下……”

    “汪!”龙翊晨立即又高兴起来,扑上去,舔了赵三喜一脸口水。

    赵三喜哭得越发伤心,口里直道:“作孽哟!这都是些什么事呀,尽叫咱们的王爷碰上了,哎……”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记冷漠的声音:“赵公公也说他是作孽了,那便怨不得别人。”

    龙憬行浑身一僵。赵三喜更是吓得不轻,忙擦了眼泪跪下道:“老奴,老奴给太子殿下请安。”

    龙憬役斜眼瞥他一下,骂道:“赵三喜你是见了主子回来得意忘形过头了么,光顾着在这儿说话,倒不知道派个人在门口候着。”

    “这……”赵三喜急忙垂了头,又朝地上伏了伏,“是老奴疏忽了,请殿下责罚。”

    龙憬役哼了一声,倒不再理他,自顾自转到龙憬行面前。但见那人脸色煞白,咬紧了下唇,连身体都微微颤抖,不由好笑。

    “皇兄一路辛苦了。憬役事务繁忙,未能远迎,实在抱歉。”声音不大,却是抑不住的嘲讽。

    龙憬行攥紧了拳头,良久举手作揖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一个前太子,一个当今太子,十多年来两人首次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当年的一切全都变了样,那受礼的太子成了行礼的小臣,这其间的心酸与荒唐,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龙憬役眨眨眼,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来:“太子殿下?这不是过去憬役对皇兄的称呼么?”

    “……”龙憬行抿紧了唇不作答。

    龙憬役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憬役还是喜欢皇兄对我直呼其名。毕竟这宫中,像皇兄这样的人是没有第二个的。”

    所谓这样的人,自然是指龙憬行这般懦弱又无能之辈了。

    “太子……”龙憬行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叫憬役!”声音陡然提高,惹得龙翊晨低低地咆哮起来。

    龙憬役淡淡扫了龙翊晨一眼,又道:“这莫不就是皇长孙?都长这么大了。呵,原来……我们也老了。”

    龙翊晨虽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但想必也被这语调气得不轻,牙齿直打架,像随时都要扑上来咬住对方。

    龙憬行急忙拉住儿子,道:“殿下莫怪。晨儿失了心志……”

    “叫憬役!”龙憬役上前一步,逼近皇兄的脸,“都说了叫憬役的,皇兄为什么总是听不懂我的话?”

    龙憬行手心直发凉,对于这冷漠又凶狠的弟弟,他向来是心有畏惧的。他后仰起身子,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开口,低低叫了声:“憬役。”

    “这才对。”龙憬役伸扶他。

    哪知就在这时,龙翊晨突然挣脱了父王,跳起来,一头撞在龙憬役身上。

    龙憬役被撞得连退两步,脚后绊了块石子,险些跌倒。

    龙憬行惊叫一声,赶忙来扶弟弟。龙憬役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又何时设想过要受这等待遇,一时气得头脑发热,推了皇兄就向龙翊晨走来:“素来听闻龙翊晨霸道无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当真是皇家败类!只怪皇兄太过懦弱,教不好这逆子。不如我来帮皇兄想想办法如何?”

    “不!”龙憬行护子心切,慌忙来拉龙憬役。

    而龙憬役比他更快,一巴掌打在龙翊晨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龙翊晨嘴角鲜血直流。

    然则龙翊晨也不是吃素的,纵使成了条狗,脾气也还是刚烈得很。他收紧爪子,不等父王来扶他,已经扑到了龙憬役身上。

    龙憬役挥手一劈,重重击在他脑袋上。龙翊晨眼冒金星,却不退缩,攀住对方的脖子张口就咬。龙憬役掰过他的胳膊,反手一摔就把他扔地上。

    “唔……”龙翊晨趴在地上口吐白沫,顿了半晌,又跳过来,眼神凶狠又愤怒,像是恨不得把对方咬得尸骨无存。

    “死狗!”龙憬役从容地拂了拂袖子,大喝道:“来人,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立即有侍卫冲上来,将龙翊晨团团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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