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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019章

    龙翊晨不高兴地咆哮一声,抬头仰望面前的人。只见这人面相温和,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都文雅又稳重,与清桃的凶悍蛮横可谓截然不同。龙翊晨看了那人一会儿,又把头低下,发现那人衣袍下摆沾满了水渍,想来是走了很长的路,才令衣袍湿成这样。龙翊晨懒得细想,伸长了舌头,吧嗒吧嗒地□起这些水渍来。

    “晨儿,不得无礼。”龙憬行从那人身后走出来,一把撑住他胳膊,把他交到子旺手中。

    龙翊晨呜叫一声,这才看清,陪着这陌生人进来的,除了龙憬行和子旺外,还有慕奚南和几个面熟的地方官,心中不由疑惑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侧头蹭着子旺的手背。

    “唉,这孩子……”龙憬行摇头,“真是让你见笑了。”

    那人一笑,道:“姐夫说的哪里话。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小王爷,却也觉得他可爱得紧呢。哪里像别人说的,凶悍无礼!”一面说,一面伸手摸了摸龙翊晨的头发。

    “姐夫”这个词叫龙翊晨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还是不能理解其中含义,龙翊晨干脆摇了摇头,张口咬住那人的手背。

    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龙翊晨,强自忍了半天,不想龙翊晨竟不松手,牙齿越咬越紧。那人脸涨得通红,身上渐渐浮出一层薄汗,半晌过后,终于情不自禁地惨叫出来,抽回手,手上已多了两排血点印。

    “汪!”龙翊晨得意地叫出来,摇摆着屁股向父王展示他的成果。

    “晨儿。”龙憬行好不尴尬,悄悄唤他一声,挡在他面前,拱手向那陌生人道:“实在是对不住,犬子失了心志,不懂礼数。”

    “无碍。”那人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虚汗直冒,却偏偏还面带微笑,牵强地说道。

    “果真不要紧么?”龙憬行不放心,道,“快请进屋上点药。”

    那人点点头,抬脚跟着龙憬行朝屋里走。

    此时,王愫愫已追着清桃气喘吁吁地跑至了跟前。她弯下腰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一抬眼,又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朝清桃身上靠了靠。清桃扭头来看,以手掩口,惊叫出来:“呀!小少爷!”

    王梓砚淡淡扫了清桃一眼,目光落在王愫愫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绯红的脸上:“姐姐真是好兴致啊,大雪的天这样跑,不怕摔着么?”

    王愫愫的脸涨得更红,像初夏熟得快要烂掉的荔枝。

    王梓砚又道:“看来,姐姐在这里的生活,过得比在家还好啊。”

    “弟弟说的哪里话,我也是时时念着家里的。”王愫愫捏紧手指,轻轻地道。

    “这我知道,姐姐若不念着家,也不会嫁过来了。”说着,漂亮的眼眸一转,又笑开了,“不过,嫁过来也好。看这日子过得,多好!弟弟我真是羡慕不已。”

    “汪!”龙翊晨颇为不识相地叫了一声,摇晃着屁股,就仿佛人家表扬的是他自己一样。

    “晨儿。”龙憬行拍拍他的头,又向王梓砚笑道,“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又令慕奚南去拿些治伤的药来,自己抬脚率先进了屋。

    龙翊晨兴奋不已,撞开客人,后腿一蹬就跟了进去,一阵风似地从父王身边掠过,抢先跳上了主人家的位置。

    “晨儿,快下来。”龙憬行叫他。

    他哪里肯听,扭过身来,趴下,长伸着舌头冲父王摆屁股。

    “唉。”龙憬行摇头叹气,走过来,拖起儿子的上肢叫他侧开身子,自己坐在椅子上。刚一坐下,龙翊晨就扑过来,跳上他的腿,双手搭在他肩上,伸着舌头舔他的脸。

    “诸位快请进来坐。”龙憬行一面躲他,一面向门口众人说道,一面又轻抚龙翊晨的头,好半天才叫这犬子安静下来,趴在他身上眨巴眨巴起眼睛来。

    座下众人早被这人父戏犬子的画面看得目瞪口呆。虽说早就听闻龙翊晨变成一条狗后性情大变,但如今亲眼见到,难免又会和他往昔的凶悍联系起来,于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有好几人,竟还偷偷捂着嘴笑起来,王梓砚也不例外。

    “汪!汪汪!”龙翊晨不乐了,呲牙咧嘴地叫起来。

    众人急忙收了笑,摆正脸色端坐。

    王梓砚道:“小弟此次前来,除了看望姐姐外,也是为着小王爷的病而来的。”

    “怎么说?”龙憬行按住儿子的手紧了紧,忙问。

    “前些日子,小弟从京城回老家,途中听人提起,自我朝与青月国修好以来,不少青月的医师迁至我朝,其中不乏人才。近两年此种情况更甚。前段时间,朝中有个五品官得了怪病,也是一个青月大夫治好的。王爷不妨派人去把那人找来,兴许有法子治好小王爷呢。”

    “……”龙憬行一想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往事便心痛不已,犹豫半天,才道,“如此,不妥。”

    “有何不妥?”王梓砚道,“王爷的母亲曾是青月最尊贵的公主,正是为了两国交好才入了大胤朝的皇宫。那些青月人,凭了这一层关系也是要尽心尽力为小王爷治病的。”

    “不是这个原因。”龙憬行轻轻地摇头,血腥的记忆在脑中蔓延,沉重得叫他几乎不能呼吸。

    龙翊晨趴在他身上,低低地呜咽,又伸出舌头,安慰似地舔了舔他的手,他这才淡淡笑起来,抚了抚儿子跑得乱糟糟的头发。

    王梓砚跟着笑起来:“王爷心头的顾虑小弟是知道的,这也要怪当年的父亲太过莽撞……”

    “汪!”龙翊晨打断他叫起来,跳下地来,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腿。

    “晨儿!”龙憬行来拉儿子,但龙翊晨突然便像着了魔似的,死死咬住王梓砚的小腿,无论父王如何使劲,也掰不开他。

    王梓砚疼得无法,只得胡乱蹬着两腿,试图把龙翊晨踢开。但龙翊晨哪里是吃素的,被对方甩在桌角上,撞得头晕眼花也不松口,索性把两只手也用上了,抱住在王梓砚的膝盖狠狠地咬。血从他的齿缝里涌出来,浸湿了衣服。

    “唔……”龙翊晨喉咙里低低咆哮,两只眼睛死死瞪着王梓砚,后腿在地上乱蹬,用尽一身力气咬紧了牙关。

    王愫愫吓得脸色苍白,手足发颤,屡次作势要来拉龙翊晨,都被他一脚踢开,最后只能坐在地上,用手绢捂着嘴,嘤嘤地哭起来。

    以龙翊晨一人之力,实在敌不过这么多双手的围缴。他咬了一会儿,终于筋疲力尽地松了口,被众人拖到一旁,而心里却仍是不甘的,前爪使劲在地上刨,喉咙里凶狠地咆哮,两眼充血一般,怨憎地瞪着王梓砚。

    王梓砚被吓得不轻,擦了把汗,不敢再与龙翊晨对视。

    这时,慕奚南拿了药进来,见得眼前场景,急忙吩咐子旺把龙翊晨带出去。子旺拿了棍子,远远地扔出门外,不想此次龙翊晨竟不去追,仍旧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目标。

    龙憬行急忙挡在儿子面前,拱手道:“实在对不住。这儿子,太无法无天了。”

    王梓砚倒抽着冷气,艰难答道:“既是如此,王爷真该好好考虑小弟的提议了。”

    龙憬行蹲在儿子身边,环抱住他的脖子,若有所思地摸他的面颊,却没有再回答王梓砚一句话。而龙翊晨在父王的爱抚下也渐渐安静下来,只不过喉咙里仍时不时地哼两声,以示愤怒罢了。

    王愫愫接过药,用剪刀仔细剪开王梓砚的裤管,轻手轻脚地把粘在皮肉的布料揭开,只往那伤一眼,便险些尖叫着晕过去了。那伤口血肉模糊,龙翊晨的牙印已经辨不清晰了,很显然,这畜牲在咬的时候,拿牙齿狠狠在皮肉上磨过。而伤口最外侧,皮肉已经翻起来了,深红的鲜血下面,隐约可见白骨。

    王愫愫花了好长时间才镇定下来,拿棉签沾了药,轻轻往伤口上敷。

    王梓砚疼得□出来,怨憎地瞥了龙翊晨一眼,立即惹来对方更凶猛的犬吠。心头窝火,忍不住对姐姐吼道:“轻点!”

    王愫愫吓得不轻,手一抖,把他的伤口弄得更疼。

    王梓砚全身一阵痉挛,眼睛一翻,几乎晕死过去。幸而清桃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又用指甲狠掐了他的人中,他才倒吸口气,回过神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王愫愫背起双手,可怜巴巴的眼里要流出泪来。

    王梓砚擦了擦汗水,愤愤道:“姐姐一向都不是故意的。从来就不是故意的。”

    “我……”王愫愫站起来,向后退一步。

    王梓砚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的光像利剑一样,戳得她千疮百孔。

    王愫愫垂下眼睑,目光在地面游弋。王梓砚说得不错,她总是不小心就犯了错。小时候,她把风筝飞到了树杈上,怎么也弄不下来。王梓砚好心,搬了梯子来帮她,不想她一个不小心,摔到地上的同时,撞倒了梯子,王梓砚从梯子上摔下来,后脑遭重创,昏睡了两月才醒来。二娘为这事很是生气,伙着父亲来找母亲理论。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不得父亲喜爱,终日郁郁寡欢,到最后,竟失了心志,疯了。而父亲也更加厌恶起母亲来,任由二娘对母亲打骂毒害也不多加责备,母亲的日子过得艰辛无比。

    倘若,不是自己的不小心,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王愫愫闭了眼,悲伤地想。

    “姐姐怎么了?快替我敷药啊。”王梓砚弯腰靠拢她,又低低地说,“还有,父亲说了,要姐姐好好伺候王爷……”目光有意无意向龙憬行瞟一眼,却见龙憬行的身后,龙翊晨咧嘴舔了舔唇。那模样,仿佛是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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