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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龙翊晨出了布衣店,学着女子模样伸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然后左手作兰花状,轻轻拭掉额头的微汗。

    他本是男子,却把女子的娇柔学得活灵活现,加上面容清秀,竟因此引来路上行人的频频注目。他暗自得意,勾了勾嘴角,然后迈开双脚,步步生莲移动脚步。阳光落在他肩上,便仿佛佛陀的金光,高贵又美好。他缓缓走下台阶,便恍若圣灵下界,直叫人想要匍匐朝拜。

    众人惊叹,再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有路人为了看他,一头撞在旁人身上,于是两人一同摔倒在地,竟未有爬起,只呆呆坐在地上对着他流口水。更有小贩叫卖,手扩成喇叭放在嘴边,一见到他,竟忘了该喊些什么,仍旧手举在空中,大张了嘴巴目不转睛地冲他流鼻血。

    龙翊晨走下台阶,伸手招来路边蹲着的车夫。那车夫喜不自尽,忙忙地跳起来,哪知遭了旁人妒嫉,冷不丁伸脚把他绊倒在地。车夫得了个狗啃屎,居然连生气也顾不得,乐呵呵跑来奉承。

    龙翊晨赏了他一点碎银,坐上马车,向自家进发。那车夫很是识趣,竟为了怕他颠着,专挑平坦好路走,因此绕了些远路,到达穆南王府时,已能够远远看见王家送亲的队伍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龙翊晨挑开帘子,侧头向尘埃泛起的方向眺望。车队缓缓而行,挂满了喜庆的红幔,就仿佛从地上突然冒出的大片红色山茶花,炫丽得让人头痛。隐隐地,有唢呐声传来,吹的无非是些祝兴的调子,却因此引来许多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孩,个个兴高采烈讨赏钱。

    兴高采烈?未免也太早了些。

    龙翊晨如是想着,脸上不觉浮出一抹邪笑。待车队走近,便跳下马车,挡在自家门口。

    车队在他面前停住。为首的那人骑在马上,着一身四品朝服。那人用眼睛余光淡淡扫了龙翊晨一眼,道:“大胆妇人,胆敢拦住穆南王妃去路,还不快快让开。”

    “穆南王妃?”龙翊晨冷笑,“还未踏过这门槛就自称王妃?这也太嚣张了些!”

    “哈哈!”那人大笑,“圣旨在身,踏过门槛何其容易。倒是尊驾莫要自讨没趣。”

    “圣旨在身?给我看看。”龙翊晨一伸手,做了个讨旨的动作。

    那人眼眸一斜,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问我要圣旨。皇上圣意,岂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

    龙翊晨眼珠转转,嬉笑道:“我才不是东西呢。我是穆、南、王、妃!”

    “你?”那人上下打量他几回,随即便笑起来,“素闻穆南王爷自王妃去世后再无婚嫁,你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话问的可叫我怎么答?”龙翊晨以袖掩口,低低一笑,“人家自然是从王爷的那个东西底下冒出来的。”

    那人会意,立即臊得满脸通红,怒道:“你这妇人好不知耻,光天化日,这等污言秽语……”

    “唉,这也并非奴家的本意。”龙翊晨垂了头,故作忧郁道,“大人远道而来,自然不知内情。我们这些做妾的,哪里能想怎样就怎样,一切还不是王爷说了算。王爷要我们矜持便矜持,要我们放荡就放荡……嗯,当然,放荡的时候居多……奴家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这位小姐,一旦进了这门,便是刀尖火海,再无安宁之日……”

    一语未完,后面那车的帘子已被一双白嫩柔荑掀开:“这位姐姐,请过来说话。”

    “姐姐?”龙翊晨心头冷笑,面上却哀愁欲哭,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一把抓住王愫愫露在外面的手,呜咽道,“妹妹有所不知,这穆南王府,果真比修罗炼狱还要可怕千百倍。那穆南王爷,就是恶魔在世,能把人逼得生不如死……”

    “竟有这种事?”王愫愫缩了缩手,困惑道,“素来听闻穆南王爷人品极佳,温和仁厚,怎么和姐姐说的完全不同?”

    龙翊晨狡狤道:“温和仁厚?那是出了穆南府的大门对着外人,倘若进了这门,你便要懂得,赤身露体才是美德,挨鞭子是每日功课,舔下王爷那玩意儿更是一日三餐……”

    “你……别说了。”

    王愫愫的脸被鲜红的盖头遮了大半,看不见表情,而龙翊晨却能感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由心下欢喜更甚,捉住王愫愫手腕使劲往外拉:“我知道妹妹你是身不由己。可是,进这等生不如死的地方,还真不如死的好。”

    “不!别这样……”王愫愫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手腕一转,指尖死死抠住马车边缘。

    “怎么?难道你不想逃?”

    “不是,我……”

    “那就是你喜欢被人虐待?”

    “怎么可能!”王愫愫带着哭腔大喊,“姐姐你是好人,能在妹妹进门前告知实情,妹妹我感激不尽。然则,小妹有皇命在身,若是违抗,只怕全家上下难逃一死……”

    “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管别人做什么!”龙翊晨一把将王愫愫拉出来,不想王愫愫身形不稳,一头撞在车檐上。“砰”的一脆响过后,额头上冒了个鸡蛋大小的包。

    领队的四品官立即尖叫一声策马过来,口里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妇人!我们小姐千金之躯,怕是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够赔!”说罢即换来几个侍卫,动手就要把龙翊晨按住。

    “哇!妹妹,你身边的人还真是凶……”龙翊晨跳起来,试图躲到王愫愫身后,同时撂起袖口,有意无意地把方才在青楼留下的痕迹展示在王愫愫面前。

    王愫愫震惊得脸色苍白,嘴唇渐渐发白变紫。

    “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呀!看在我给你忠告的份上。”龙翊晨一面催促一面躲。

    几个侍卫张牙舞爪地扑来,就是碰不到他分毫。龙翊晨上窜下跳,把个马车震得左右摇晃。王愫愫吓得快哭出来。车后的女婢也跟着哭嚎。

    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突然,穆南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穆南王龙憬行率一干下人走出来,看见眼前情景,不由得惊呆。

    “晨、晨儿,不要胡闹。”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向儿子伸出手去。

    在场众人尽数呆住,尤其是王愫愫,更是震惊得险些惊叫出来。

    龙翊晨倒是不以为然,拍拍手跳下马车,道:“怎么?捉弄了你的王妃你不高兴了?”

    “我……不是。”龙憬行几乎不敢看进儿子的眼眸,“时辰不早,你快让王家小姐进去休息。”

    “不行。”龙翊晨毫不犹豫答道,“我还没玩够呢。倒是父王,劳累多日,早些休息去吧。”

    “晨儿!”龙憬行不由自主提高音量,很快又在儿子凌厉的目光中降下气势,垂下了头。

    龙翊晨又道:“父王若是不休息,只有看着儿子玩啦。”

    正说着,从大道上奔来一群莺莺燕燕,个个浓妆艳抹,衣着轻挑,却又是身怀六甲的。龙翊晨暗自翘了翘嘴角。这正是先前吩咐小厮去办的“好事”。

    “晨儿,不要再闹,快把这些妇人都打发回去。”龙憬行头痛不已。然则他从来未对儿子大声说过话,此刻也只得好言相劝。

    龙翊晨转过身,并不理会他。

    龙憬行虽不知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却也隐隐察觉不妙。当下急得汗如雨下。

    那群妇人跑近,将他团团围住,用擦过鼻涕的手拉住他的长衫,呜呜哭泣道:“王爷,求您开恩也把奴婢娶进门吧!”

    “啊?什、什么?”龙憬行只觉耳畔雷声阵阵,尚未摸着头脑,便已遭闪电击中。

    “王爷……”其中一绿衣少妇嘤嘤哭道,“王爷忘了,今年年初路过高家村,在黄花地里与奴家寻得□愉。如今奴家有了王爷的骨血,王爷却把奴家忘得一干二净。这叫奴家可怎么过以后的日子?孩子要是生下来,便是个无人要的野种……而奴家未婚生子,更是天理不容……王爷,奴家的命苦呀!”

    “这、这这,哪有这回事!你分明是胡说。”龙憬行尴尬异常,连连后退。

    又一粉衣妇人从后拦住他去路,跪地哭道:“王爷,王爷可还记得小环?”

    “小环?”龙憬行困惑地摇头。

    那妇人又道:“王爷你果真好狠的心!竟连奴家也忘记。呜呜……奴家今天三月初三得幸与王爷在翠湖边偶遇,不想被王爷那、那个……呜呜……事后王爷一走了之,而奴家却被夫君赶出家门。此刻身怀六甲,眼看临盆在即,却无家可归……王爷,纵使不能将奴家明媒正娶,至少也给奴家一个安生之所吧……呜呜……”

    她这一哭,一干妇人便哭得更加大声,个个张大了嘴巴不要命地哀嚎,把龙憬行吵得安生不得——却又无法。龙憬行只得望向儿子,盼望对方能快快结束这要命的游戏,然而龙翊晨却只是笑,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个。

    龙憬行万般无奈,摇头后退,直感到自己当着送亲队伍的面,真可谓是狼狈至极。岭南离京虽有千里之遥,但明日一早,他必定又会是朝堂之上的笑柄,一如多年前那样。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一边龙翊晨将他的叹息听进耳朵里,斜眼对王愫愫道:“现在你知道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倘若你硬要嫁进来,只怕得轮到做三十四十妾。”

    王愫愫抿紧了唇不答话,脸色由苍白变成通红。

    突然,龙憬行不慎撞了身后扑来的孕妇,那妇人尖叫一声,向后扑去。龙憬行急忙伸手扶住她,却不料那妇人像泥湫一样缠上了身,大张着嘴巴把眼泪鼻涕口水一并抹到了自己身上。龙憬行脱身不得,面上表情更为尴尬。

    龙翊晨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向王愫愫道:“怎么?不敢违抗圣旨?宁愿终生受尽折磨也要遵旨而为?”

    王愫愫双手交叠在身前,指尖发白,深深抠进皮肉里。王家是朝中的重臣,抗旨不遵,虽不至于如方才所言满门抄斩,但父亲的官位定然是保不住了。若是父亲丢了官位,那母亲会怎样?她闭起眼,不敢去想象今后的窘迫。犹豫良久,才睁开眼,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嫁!纵使三百四百妾,我也嫁!”

    “你不后悔?”龙翊晨咬牙切齿地问,同时挑挑唇角,捏紧了拳头。

    王愫愫呆了片刻,然后无奈地摇头。

    龙翊晨的心底突然窜起一股无名业火,再不想多问一个字,撇开王愫愫转身便走。有意无意地拔下头顶的簪花,把尖利的一头狠狠刺进马屁股。那马立即痛不欲生地嘶叫,跳起来,拖着马车不辨东西南北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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