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太原大会战1937

正文 第六章 铭记忻口,铭记那些伤痛(三)

    不久前,刘茂恩巧遇八路军第129师副师长徐向前,二人谈起过去打内战的事,徐向前说:“那年在河南西峡一带,你的军队把我们追得好紧呀!”刘茂恩说:“你们也几乎把我们拖垮。”说罢,二人握手言欢。过后,刘茂恩对军部参议、中共地下党员杨章武说:“人家共产党就是气魄大。现在国共合作,团结一致,一定能够打败日本帝国主义。”

    第15军是抗战爆发后最早入晋作战的“客军”,晋北各路大军向忻口转进时,第15军负责掩护,曾数度与敌交火,保证了大军顺利转进,保全了大批军用物资,阎锡山和卫立煌感到满意。

    10月16日以前,日军仅仅对忻口右翼进行牵制性的攻击。16日以后,板垣将刚增援至忻口前线的第11联队投入右翼灵山阵地,战斗一度激烈。刘茂恩亲临前线督战,据说他曾“坚持几个昼夜不休息,不吃饭,仍然精神饱满地勉励将士,捕捉战机,连连打退敌人的进攻”。

    关于忻口右翼作战,鲜有史料记载。个别史料提到这样一个细节:防守灵山主阵地的第15军第64师一个叫张全和的副连长,在与日军肉搏时,肚皮被三八大盖枪的刺刀刺穿,小肠随即流出体外。张全和强忍剧痛,踉踉跄跄來到一个低洼处,自己动手将小肠塞入体内,用腰带缠紧,而后又执刀上阵。弟兄们劝他赶快退下,到后面治疗,他谁的话也不听,大喊着冲入敌群,继续与日军肉搏。半个小时后,张全和提着两颗血淋淋的鬼子人头,浑身是血回到弟兄们中间,只见他把那两颗人头狠狠地摔在地上,说:“病死,被日本人杀死,为杀日本人而死,同样是死。但这三个死在秤上过一过的话,就知道为杀日本人而死是重于泰山!我杀死两个日本鬼子,已经赚了一个啦!……”说罢,他在别人尚未反应过來时,解下腰带,将小肠从肚子里拉出,奋力撕断,用最后的力气说:“我已经尽了炎黄子孙的责任,我的血沒有白流,现在已无生望……”话犹未了,张全和倒地溘然长逝……

    日军突破灵山前沿阵地后,曾数次接近山顶。阎锡山致电刘茂恩:

    仰速集结兵力,拼死恢复,以免影响战局,并着严督所部死力抗敌,不得再有疏失。

    这天,第64师第192旅中校参谋长张霁乘敌进攻的间隙到灵山阵地观察战况,隔着我方设置的防御木栅,张霁看到木栅前方敌我双方阵亡官兵的尸体和遗弃的武器遍地都是,由于在双方火力控制下,均无法拖回。在山顶和山坡上,布满日军的炮弹和飞机炸弹碎片。当他回到南坡时,适逢敌机前來轰炸,他赶忙卧倒。这时,突然从山顶上滚下一个已经断气的士兵,这名士兵遍体无伤痕----他是被炸弹爆炸产生的气浪震死的。

    半个世纪后,张霁老人回忆说:“右翼地区战斗,我军以劣势装备,坚决抗击优势装备之敌达23天之久,歼敌约一两千人,我军伤亡约四五千人。究其原因,首先是抗战伊始,我官兵积蓄已久的报国之心与必死之志初次得到进发的机会。”

    忻口撤退,第15军仍负掩护之责。战后,刘茂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抗日战争是长期的,战局是统盘的,要算总账,不能只打个人算盘。这次战役,15军固然损失严重,但保证了数十万大军的安全转进,为国家保存了实力,算算统盘大账,还是划得來的。”

    §§§2、八路军在阳明堡烧了日军24架飞机

    忻口正面的红土山梁早沒了过去的模样,经过短短几天的鏖战,中日两军倾全力在这里厮杀,上万发炮弹、炸弹落在上面,数万发各种类型的手榴弹、手雷在这儿炸响。还有那些对射的飞蝗一般密不透风的子弹,使同处地球东方的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日本人在这片红土地上扔下了上万具血肉之躯。遍地都是死人和鲜血。忻口成了人间地狱。

    晋绥军独立第3旅的前身是第208旅第412团,不久前,他们在平型关右翼作战,受到重创。平型关撤退时,他们进入河北省,经龙泉关回晋,然后经五台山、东冶镇、定襄到达忻县南胡延村。转进途中,旅长章拯宇不架电台,失去了和上级的联系,阎锡山以为他们全军覆灭或是全部溃散,异常恼火。到达忻县境内后,阎锡山传令给予旅长章拯宇处分。

    这天,傅作义派來一个汽车营,将全旅2000余人运至金山铺,说是已归第35军指挥。傅作义站在队前讲话,号召大家不怕牺牲,奋勇杀敌。并当场发赏钱,士兵每人一块大洋,官长两块。在国民党军中,上阵前发赏钱或是悬赏作战,是很普遍的现象。按如今的说法,叫做精神鼓励和物质鼓励相结合,但到了独3旅临往上开时,上面又传令,独3旅暂归第61军陈长捷指挥。

    独3旅被指定进入关子村西南方向的204高地附近,接替新编第4旅的部分阵地。第5团团长樊荣带人到达指定位置后,团直属机炮连上尉连长周亚文看到他们接防的小土山上全是梯田,地楞间有小型隐蔽部,小土山周围有躺卧呻吟的伤员和大量遗弃的尸体,还有一摊一摊的血迹,以及乱扔的枪支弹药、通信器材、军服军毯、食品杂物等,令人触目伤怀。听说新编第4旅大部牺牲在这片地段。

    当日下午3时许,团长樊荣召集营连长在高地鞍部豁口处,划分射击目标,布置战前准备工作。正讲话间,突然,对面高地上的日军机枪响了起來,樊团长腹部连中数弹,当即倒地昏迷。眼疾手快的周亚文跳跃着奔往不远处的新编第4旅旅部借担架。此时,第4旅旅长于镇河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周亚文扛上担架往回走时,于镇河在他身后说:“周连长,你们一定要坚持到底啊……”

    周亚文将全连的4挺马克沁重机枪布置在步兵连队的后面,那些未及掩埋的战死者的遗体成了他们防御工事的一部分。望着脚下那些新鲜的、然而又是残破不堪的尸体,周亚文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伤。这年他已经27岁,由于又矮又瘦,看上去倒像未长大成人的少年。他出生在离雁门关10公里远的一个小山村,传说当年杨六郎曾在这儿打仗,八国联军打北京时,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逃往西安的途中曾在此落脚。那些流传于民间的关于金戈铁马的陈年旧事,使周亚文在很小的时候就憧憬当一名军人。他先是在村里读了3年私塾,学会了描红模字;适逢阎锡山在各地办学校,他又进了附近的一所国民学校学习,毕业后到代县中学,学过英文,并成为国民党预备党员。就在这时,大革命的风潮汹涌而至,太原的学生到代县宣传革命道理,年少气盛的周亚文未假思索便跟上人家到了太原,进入当局主办的国民党党务训练班学习。训练班的学员结业后将放到各县组织县党部,后來周亚文一直记着训练班一位老师说过的话:“革命就像割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然而周亚文最感兴趣的是当一名军人。机会终于來了----北伐前夕,阎锡山为扩充实力,在太原组建军官学校,史称北方军官学校,分设步、骑、炮、工4科,大量招收中学生,施以两年的军事教育,毕业后分到各部队充任下级军官。周亚文兴冲冲地前去报考。招生的人见他这么瘦小,说:“看你这副模样,当兵后身背40斤,日行80里,(当)炮兵拉不了骡子,(当)骑兵骑不了马,你不行的,还是当你的学生吧!”但他执意要参加招生考试,居然考入步兵科第2期。从军校毕业后,他先是参加了中原大战,一直打到山东曲阜;后又参加了1936年堵截红军东征作战,直到不久前的平型关战役,也算是一个多次亲历实战的老兵了。但这次开赴忻口,一上來他就预感到,这次战斗的残酷程度会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进入204高地附近的当日夜间,他们就与当面之敌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机炮连一个重机枪班的阵地被一颗日军炮弹炸毁,人枪俱无踪影。周亚文的护兵和号长都负了伤。

    次日,团部传來通知说,陈长捷军长接任前敌总指挥,并附有战地命令,其主要内容是:无命令不许退;轻伤不许退;弹尽援绝不许退。周亚文听了,觉得只有与阵地共存亡,奋斗到底,战死为荣这一条路了。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