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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3-烟火莲灯3

    暖阁里香气馥郁,夏拂狠狠揉了揉愈发酸胀的太阳穴,伊嬷嬷小心地捶着她的后背,隐约听到前面传來的叹气声。“三儿如此口沒遮拦,我担心她会吃亏。”

    “三殿下说的也是事实,满朝上下都已知晓,咏妃娘娘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伊嬷嬷是皇后的心腹,她说的都是推心置腹的言语,见皇后闭上眼睛沒有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她看了看门外,继续说道,

    “咏妃娘家是名门,若说倒了这堵厚墙,陛下想必也很心忧,所以就算太子谋逆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也在陛下的力保下,沒有下达真正斩首的行令,奴婢以为,也许今日三公主的言行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能够真正激怒一只发怒的母狗,若是闹到皇上那里去,想必……”

    “她若是有这么容易被激怒就好了。”夏拂忽而睁眼,举起一只鲜红的指甲,她看了看说道,“你以为诚心礼佛和假意礼佛有什么区别?”

    屋中唯一的香炉台一圈一圈氤氲,伊嬷嬷摇摇头,她沒有吭声。

    “沒有区别。”夏拂沉声道,掩饰不了的苍老容颜正在铜镜中日渐繁复,“因为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现在所做的事情是陛下希望她做的,所以,她有什么理由去为了自己的儿子來做此等事情了,你以为,她还能找一个梨妃來勾住皇帝的心魄,來扭转乾坤么。”

    此话刚落,只听得虚掩的屋门咯吱一声响。

    夏拂心惊,还不待伊嬷嬷发言,她呵斥道,“谁在门外?”

    女子消瘦但却精神的容颜令夏拂生厌,纤瘦的身形如同衣服架子撑着略显华丽的宫裙。她的唇色发白,两颊却有些许红润,她盈盈一拜,开口道,“民女蓝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躲在外面做什么。”伊嬷嬷开口斥责,她扶着微微惊出细汗的皇后朝着一边的软榻坐下,只见蓝末跪在地上的软垫上,沒有擅自起來,她的头一直微微低着,显得极为谦恭。

    而此时却有一个照拂殿中的小宫女慌张地跑了进來,见蓝末跪在地上,她连忙解释道,“奴婢参见娘娘,奴婢方才在门外拦着她不让她进來,她就让自己的随侍拦着奴婢,奴婢这才沒有冲出了障碍,跑來看看。”

    “你现在跑來还有什么用,司其责谋其职。來人啊,拉下去打三十大板。”伊嬷嬷言辞犀利,眼瞅着跪在堂下的小婢眼中有水花流转,她却跟沒有看见一般,当两个太监驾着倒霉的婢女下去的时候,蓝末的头依旧沒有抬起,仿佛身旁的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沒有,就这么继续恭顺地跪着。

    夏拂静静审视着堂下跪着的女子,她冲着身旁的伊嬷嬷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娘娘。”伊嬷嬷回道。

    “本宫要睡午觉了,服侍我进去。”夏拂将手伸出來,打在伊嬷嬷的手臂上,目不斜视地从蓝末的身边走开,迈过门槛的时候,轻轻说了句,“哦,对了,一会让殿前公公轻扫一下暖阁,许是不干净的东西在那里,要好好打扫一番。”

    “是的,娘娘。”伊嬷嬷回眼看向依旧低头未起身的蓝末,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又不好发作,只能跟上皇后娘娘的步伐,向着相反的方向步去。

    紫金宫早朝过后,殷慕幽就被一大帮十一内阁党拉去了城内的满花坊,点了一桌花酒宴,答谢小十一的提拔之恩。

    李渊作为此次率先被提拔的将领,他是很意外的,且不说他的级别已等同于画舫其他三人的密令,就是殷十一将蓝末的安全全权交给他时,他就明白,殷慕幽终于卸下了全部的心防,将十一殿下心中最爱的人,托付给了他李渊。

    虽说小十一不说,李渊也会对姑娘的事情上心,只是这般双重信任,让他的心底更加安心了一些。

    “公子,这杯敬你。”李渊举杯仰面干掉,他将酒杯倒置,里面一滴剩余的酒都沒有。

    “李统领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有一个妹妹,李统领还沒有娶亲吧。”这是來自致远侯家中的李恬将军,他性子爽朗,更是个五大三粗的性格。

    殷慕幽酒力不错,这帮兄弟一个接一个地灌他,现在还能保持三分清醒,实属不易。只是在朝堂上得意,在另一方面就不是那么如意,当栖若沉着一张黑脸,挑开门帘,越过殷慕幽疑惑的眼神之时,她的一句话却是不恰时机地响起。

    “公子,城内下雨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栖若本就冷性子,倒也沒什么稀奇。

    却见殷慕幽淡淡道了一句,“嗯,知道了。”

    “姑娘在雨中已跪了四个时辰。”栖若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小十一手中的酒杯忽而滑落在铺就红毯的地面上。

    杯子沒有碎,却是呈一个撂倒的姿势滚落向远处。

    “你说什么,她在何处?”殷慕幽的醉意登时醒了三分。

    “什么,谁敢让十一殿下的女人罚跪,我李恬去端了他!”粗狂的李将军醉意微醺,他已将放在桌上的大刀勇猛地举起,上阵杀敌的架势瞬间成型,只听得栖若很正经地答道,“她在照拂殿的暖阁外面。”

    “照拂殿,那是什么地方?”李恬脑子有些进水,他的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一处地方,是什么地方來着。

    “将军,你先坐下,听听再说。”这是李恬身边的礼部侍郎,他滴酒未沾,此刻算是最清醒的人了,他暗暗为李恬捏了把汗。我的乖乖,那是皇后娘娘的住处啊。

    “那是我娘的地方。”殷慕幽自言自语道,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却显得无比俊逸,身上墨绿色的朝服还未褪去,他提着剑回身冲着在坐的朋友作揖道,“我要进宫将娘子带回,稍后我再來陪诸位。”

    “殿下,卑职随你一起去吧。”李渊已经起身,殷慕幽沒有理会,他只是径直步出门去,丝毫沒有顾及满花坊姑娘们置疑的眼光。李渊上前一步,他看了栖若一眼,见她点头,也就跟了出去。

    雨簌簌地下,殷慕幽抬头望天,他伸出一只手去感受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触感,这场雨下的有些大,他的末儿此刻是在娘亲的宫前淋雨,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在母后的殿前淋雨。

    李渊在身旁提醒道,“殿下,你的令牌忘记拿了。”

    “给我。”小十一接过令牌,回身说道,“你去将马牵來,我们回去。”

    “喏。”李渊声音平缓,他身手敏捷,心间释然,向着后方的马厩行去。

    殿前公公将蓝末撵出皇后娘娘的暖阁之后,她就一直已谦恭地姿势跪在门外,千冷不能上前,只能远远的站着一同陪伴,直到方才一场春雨下來。

    “姑娘,我们回幽阁吧,这样下去会染上风寒的……”千冷的衣衫浸湿,她将消息通知给栖若的时候,蓝末已跪了四个时辰,天色渐黑,且不要说雨下的如此大,会着凉,就是湿着身子吹一夜的风,也是对身体一次不小的伤害,更何况,蓝末此时可不是一个人。

    蓝末一直用内力护着腹部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一滴滴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落,腿的周围都落满了白色的花瓣,她将将在紫梨殿见过这种花,应该是梨花吧。只是照拂殿毕竟是皇后的地方,沒有那么多梨树也是自然,只是梨花为何会飘來此处呢,蓝末心中存着疑问,睫毛上都是晶莹的雨珠,她沒有哭,她怎么可以哭了。

    记得娘亲小时候说过,生姐姐的时候很开心,所以姐姐一出身就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美女。生蓝末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韩子姬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感叹命运不公也好,悲悯天人也好,总之蓝末自生下來之后,蓝末就沒有看过娘亲脸上有喜悦的神情,甚至分去给姐姐的爱都是多许多许多的。

    于是,蓝末现在猜想,也许哭对小宝宝來说是不好的。

    只是内力总有耗尽的时刻,而且,此刻的她膝盖早已沒有力气,酸麻的痛感如同针扎一般,腹部的暖意在缓缓的消退,雨水好像越下越大了,她甚至开始看不清入夜时,面前冰冷的暖阁木门,只是,她还沒有达成目的,怎么可以就先倒下呢,至少要等到某个人进宫來,才行。

    一丝隐约的笑意在嘴角浮现,是一种几近残忍的微笑,是一种让鲜花都为之凋零的微笑,蓝末细细分辨出雨水中那一连串疾行的脚步声,她猜到,也许,救赎就在下一刻。

    殷慕幽的脚刚刚踏入九曲回廊的拱门,他的酒立刻全部醒了,三步并作两步直奔上前。

    震怒如同惊天闷雷,“你这个女人在干什么!”从未如此大声对蓝末说话的殷慕幽,很心痛地将蓝末揉进了怀里,他抱着浑身浇湿的女人,唇齿发颤,“你给我起來!我命令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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