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殇宫

正文 109-蜀中鬼工4

    “在下苏阡陌,是鬼工庞寅的关门弟子,这边请。”苏阡陌迎上來时,温和的神态,让蓝末一时有些错愕,她只是朝身后的黑脸家丁匆匆一扫,看见沒,人家这才是会客之道。

    “有劳了。”蓝末拱手回谢道,这个苏阡陌看起來文质彬彬,面无四两肉,那双缩在宽袖里的手,一看就是常年握笔,在每个指缝之间,都有一道极为不明显的肉茧,蓝末向來眼力不弱,自然已将最终要的讯息给探了走,既然是常年握笔,怎么可能是惯用小刀,微雕师父的关门弟子呢。

    一抹疑色跃上心间,看向在前面前行,一刻也沒有回头搭讪的温润男人,她屏住呼吸,咬咬牙,将腕间剩下的一圈银丝紧了紧,时刻准备着來自陌生人的袭击。

    蓝末带着怀疑地眼神丝毫不敢懈怠,直到她的眼前,终于呈现出一片宛若海阔天空的山地。其实说山地并不准确,因为那山地的上首,正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每一个竹子的颜色几乎都不一样,蓝末不由有些怔愣,一群五颜六色的竹子林,在她漆黑的眼瞳中反射出一连串妖异的色彩。

    “阡陌兄,你家主人一定要住在这么远么。”蓝末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忽闪忽闪地望着男人,见苏阡陌只是温和笑笑,却不答话,如此故作神秘的样子,不由让蓝末又笑嘻嘻地抛出另一句话,“你确定不会卖了我。”

    “……“苏阡陌语塞了,不出一会儿,开怀笑道,“你真爱说笑。”

    蓝末见此人完全沒有架子,也不会因为她故意挑唆的话语惹恼,也就不便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正是时,两人沿着略显陡峭的山间台阶向着高处走去,蓝末看向苏阡陌的背影,心中感叹着实清瘦,作为一个男子來讲,这样的骨头架子实在不太符合他的性别。

    抬眼间,是漫山的红白颜色的落寞花朵,蓝末心头如此想,只因那些花朵中,有许多是沒有打开花骨朵的,而有些绽放的,也开的并不完全。掩映在花朵之中的一座六角亭,却是坐着一老一少,老人鹤发须眉,男人紫衣挺秀,蓝末定睛一看,那稍微年少,正凝神思考的正是方才在门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殿下。”苏阡陌领着蓝末远远在亭阁十步之外候着,他微微作揖,遂又对着老者的方向唤道,“师父,人已经來带了。”

    只见背对着两人的老者随意转了转身,看向衣着朴实的蓝末,而同时汇聚过來的目光,当然还有殷慕枫。

    “把要做的东西拿來看一下。”庞寅不轻不淡的说道,他的手下有一副略显残破的羊皮卷,在他的手旁还有一支來自忘秋国的西洋镜,能够将羊皮卷中一些不甚分明的地形线条,放大的更为细致。

    苏阡陌连忙朝身后的蓝末点点头,蓝末却是被这一方压抑的氛围给弄的有些不舒服,心里的不适却是不能表现在脸上,毕竟她现在是有求于人,于是从怀中取出寒铁扇坠,很小心地放在苏阡陌的手中。

    此时已是早春时节,且又是在山中,若说还是有些子冷的,可是苏阡陌走上着亭子中时,却是察觉到了一丝颇为明暖的错觉,在两人之中的石桌这里,似乎有些太暖了。

    殷慕枫的目光聚焦在老者的手心,那是一枚雕工极其精细的扇坠,材质是用冰封在忘海都边境,临天海底的万年铜石,提炼出來的寒铁。殷慕枫的唇边总是有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庞寅看了沒多久,面色忽而由微红忽而变为紫红,再然后竟是涌出一股腥甜。

    暗红色的血沫不小心将蓝末的扇坠染红,甚至还有一些喷在了羊皮卷上。苏阡陌本候在一边,见此也终是不能再保持镇定,他刚要开口问,蓝末却是十分轻松地越过十步障碍,上前了一步。

    “你别过來。”苏阡陌的话是在警告,方才全然沒有脾气的男人顿时变了脸。

    一时之间,场面降至冰点。

    “阡陌,咳咳。”庞寅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向护住心切的徒儿十分宽慰,连忙开口解释,“你让他上來吧,我正要问问这么稀罕的玩意儿,是出自谁的手笔呢。“

    “不知老人家能不能做出八枚一样的。”蓝末不出意外地接话道。

    苏阡陌方才感觉到的阵阵温暖,已随着师父这一口血陡然消失。

    “需得一些时日。”庞寅端详了许久,这扇坠的微雕功夫着实了得,却也不是难以模仿,只是,扇坠的下方还有一样图纹,庞寅皱着眉头,拿起西洋镜仔细一瞧,盘旋而立直冲九霄的龙纹,在西洋镜底下展露无遗。

    这个图纹,竟然是。庞寅忽然放下手中的扇坠,递给身旁的苏阡陌,他一转方才应承地态度,回绝道,“这个老身接不了。”

    殷慕枫凝神看向蓝末略有些不满的神情,他跟她都在等庞寅的解释,岂料这位老人家确是沒有再多说一句话。

    “刚才既然说是能做的,怎么就变卦了。”蓝末的眼眉上挑,她此刻的心情当然不是特别的好,且不说鬼工当铺人如其名的诡异气氛,就是沿路走了这么远,來看两个悠哉的人静坐 ,也确实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情。

    蓝末见那年少的什么殿下,也是一直默着看好戏不说话,心中更是无限感慨,又瞪了一眼变得冷冰冰的苏阡陌,她一把夺过此人手中的扇坠,正色补充道,“既是不能做,也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告辞。”

    “鬼工都不能接,此等活儿世间怕是沒有几人能做了。”殷慕枫看着已顺着原路走出去,逐渐消失在尽头的蓝末,他的话音似是酝酿很久的陈年老酒,不急不慢地说了出來。

    “殿下有所不知,刚才那个人怕是从哪偷來的东西。”庞寅老头,一手捋着胡须,一手用苏阡陌递上來的工笔,在羊皮卷上补着线条。

    “何以见得?”殷慕枫言道,他的面上呈现出不解。

    “扇坠底纹用的是北胡御龙族的龙纹,论说,一个寻常的人会拿着异国皇族的东西,不是人有问題,还能是什么。况且御龙族的真实龙纹,哪有人能描摹的出來。”庞寅解释道,他沒有说实话,至少他这么说完之后,他连续用手摸了两次鼻子。

    殷慕枫不再细问,只见他已起身,“那这几天就辛苦鬼工了。”

    “嗯,给我三天,定能将卧龙山的羊皮卷修补好。”鬼工师傅庞寅面色沉重,他匆匆回应道。

    山风呼啸,夹杂着些许不安,吹的蓝末后脑勺直发懵。自來到西蜀这片看似美好的土地之后,她的日子就沒有顺当过,虽说她离开雅王府邸的时候,确实顺了值钱的皇族货币,但是今日的挫败感却是从未有过的,且不说那变脸如翻书的鬼工师傅,就说那正襟危坐宛若雕像的什么殿下,她就觉得,今日上山,就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心里不由想起拖油瓶那家伙还在门外等候,她连忙收起扇坠,深深吐了一口气,既然鬼工当铺都做不了,那么,就暂时放弃让武器回归的想法吧,随便找个武器行,买一把利剑,还是可以的,七剑口诀用來防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么想明白了,蓝末顿时豁然开朗,她的脚步加快,看着早已候在门外的家丁之时,她连声寒暄话也懒得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蓝末倒觉得今日之事落在她身上,却是反了过來。

    若说女人的第六感有多准,就好比蓝末此刻的心情。一片泛着新绿的树叶,从探出墙头的树丫上落了下來,砸的蓝末一头茫然,哪里有拖油瓶江家小子的影子,鸦雀无声的门口,能够看见夕阳渐渐下落,能够看到灰尘形成一小团龙卷风,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变的狭长,就是沒有看见本该耐心等候她的人。

    闭上眼睛,仔细辨别空气中不该属于自己的任何气息,沒有,还是沒有。

    只是,片刻之间,本该沒有人的山门前,从里面走出了一行人,而那从里面搬出的软轿,足以容纳两人的美轮美奂的轿子,由着家丁从里屋搬了出來。

    殷慕枫淡紫的袍服镶着白色银边,一尘不染就连昏黄的日光都不好意思地落下斑驳的树影。他的目光滑过略显局促地蓝末身上,故作轻浮地声音响起,“在等我么。”

    “沒有。”蓝末收回疑惑的神情,她转身就沿着山路下行,突然又想起忘记了什么事,不由分说又小跑回去那还沒有动身的男子面前,“等等,刚才谢谢你,至少给我一个死心的机会。让我知道鬼工师傅的技艺也不如外界传闻那么厉害。”

    也不待殷慕枫温暖的面容是多么的值得留恋,她走的时候,那必然是不带任何牵挂的离开。

    “少主,她如此嚣张,似乎沒有领少主的人情。”凌珠身穿凌厉果敢的胡服女装,她冷冷地在殷慕枫耳边回应。

    然而始终微笑示人的殷慕枫,却是沒有多余的表情,他面色一沉,只问了一句,“卧龙山的情况如何了?”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