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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8-公子惜画3

    即便來人一瘸一拐,眼力极好的蓝末,也是瞧见了那一身金色锦袍加身的西蜀太子,殷慕期。如果被这个人给当众识破,她留在西蜀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于是她当下决定,不能再陪着眼前的十一皇子继续玩敌人了,“喂,你究竟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蓝末的话音刚落,就见殷慕幽如阳光般温暖的笑意留在唇边,“当然要走,只是,你且等我把这件事办妥当了。”

    不是沒有瞧见四哥已经出现,而是一向从不跟身为太子的四哥做正面交锋,是殷慕幽的处世原则。

    四皇子因是咏妃的独子,早年沒有十一皇子时,最为陛下看重,于是早先就封了太子,朝中亦沒有二话。如今十一皇子也长大成人,而陛下的年岁已高,却迟迟不肯退位,一些好事之人,就开始散播太子应以嫡出为例。

    殷慕期毕竟比年幼的皇子多吃几年盐,不论是用钱还是用权,堵住这些制造谣言的人或事,都不能彻底的斩草除根,今夜的宴会恰恰跟唐柔心入主安平侯府是同一天,煽风点火,闹出点事,让殷慕幽害怕退缩,这才是殷慕期愚蠢的目的。

    摇摇欲坠的江排边上,正停着一叶老梨木画舫,那站在船头的女子,手执一支细软的墨蓝色毛笔,正在立着的洁白宣纸上描摹着一个人影。且不说,这叶扁舟是如何在殷慕期的大船边上悄然出现,且不说,殷慕幽微笑着在何英杰的另一边脸上刺好一个人字的时候,他冲着蓝末鬼鬼地笑了一下,就又拉着蓝末的手,越过迎上來的侍卫头顶,就朝着画舫的方向跃去。

    “都给我追!!”何英杰气怒难当,他用手摸摸吃痛的左脸,又摸摸同样疼痛的右脸,他咬牙切齿地将一手血污擦在戏台木地板上,就见一个肥厚的手印哐当印在上面,“殷慕幽,我要生吞了你!”

    殷慕期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上來时,小侯爷何英杰和礼部中郎陈庆西,都是十分自责的垂下了脑袋,他们连忙参拜道,“太子万福。”

    “都起來吧。”太子懒洋洋地说道,他用拐杖的顶端碰了碰猪肉杰被画花的脸庞,“人当量力而为,本來你是有筹码的,此时到显得你落下风了。”

    “太子教训的是,都怪那三公主闯空门,见唐家三小姐被劫走,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命人把侯王府的后院给点了,要不然,小侯爷也不会临危受命,來这里寻那罪魁祸首。”陈庆西补充道,方才何英杰用三公主换唐柔心的话,恐怕谁也沒听进去,夏拂能生出一个鬼才,那女儿必然也是一方妖物,怎能那么容易被捉了去。

    扁舟上的姑娘,只淡淡看了一眼已上船的十一皇子和蓝末,很平和地细语道,“來了。“

    殷慕幽点点头,他拉着蓝末的手一直沒有松开,女子只看了一眼,手中的画笔也沒有停歇,继续作画,就好似沒有看到蓝末一样。

    蓝末本想打个招呼,见是一个冰山女人,也就跟在殷慕幽的身后,朝着船尾的隔间走去。

    身后的追兵早已乘上了备好的小船,眼瞅着就要将这一叶孤舟给围的水泄不通,然而,只见那画画的女子将手中的毛笔朝江中一丢,再观那些本來叫嚣着准备围攻的追兵们,竟是沒有一个敢上前來。

    “他们怎么了?”蓝末心中生疑,她起身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裙摆却是被男人温软的手掌给紧紧握住,“回來,我告诉你。”

    “什么?”蓝末回眼望去,就见殷慕幽从桌案底下已寻出了一方黑白棋盘,他从容不迫地摆好棋子,就问,“你要黑的还是白的?”

    “那些追兵少说也有十几条船,我觉得我们应该从侧面攻击……”蓝末一时忘记她扮演的身份,举手投足哪里像一个青楼的名妓,俨然一个指点沙盘的空头将军。

    “你是鬼蜮城满花坊的姑娘么。”殷慕幽沒有理会蓝末着急的话语,他见蓝末沒有坐下的意思,就从圆形的棋盒里拿出一枚黑子,自己跟自己下了起來,也不等蓝末回答,自言自语道,“我猜你不是。”

    “你猜的沒错,我确实不是。”蓝末倒是突然坐下了,因为,这扁舟的行进速度,竟是惊人的快,再看那些沒有上前,如同呆傻的追兵,她就更加好奇了,这艘画舫,那个画画的沉默女子,她的脑袋里不由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遇见的十一皇子,确实不如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况且一时松懈了的蓝末,也舒服畅快了不少,学着歌姬步步小心的姿势,她只觉得头上戴的珠花繁复了些,正在用手一样一样的摘下來,就见殷慕幽的黑子棋盘对面,本來应该是密密麻麻的白子,此刻却堆满了蓝末从头上取下的珠钗。

    殷慕幽疑惑地看向蓝末,“你就算不是歌姬,也沒有必要把头发上的饰品全部摘下來吧。”

    “不习惯。”蓝末随口道,她怎么能说她只有戴扇坠的习惯呢,眼下沒有武器,她就不爱带一些虚有其表的东西了,“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些追兵为什么不敢追上來了吧。”

    “你且看看窗外。“殷慕幽随手举起一个小杯子,只见玉杯里面盛满了清冽的白酒,蓝末其实不怎么爱喝酒,也就是在临沧的时候,偷偷跟师兄喝过杏花酒,在平常的宴席,她是极少碰酒的,因为,她见过醉酒的人,是一副什么姿态,酒能乱性,亦能坏事,所以,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是蓝末首要考虑的。

    她顺从的看向窗外,只见,那逆流而上的船只底下,竟有几十条河豚一样的大鱼,正在簇拥着扁舟极速前进,再观那沒有画笔,却在画像面前细细审阅的沉默姑娘,她的手一直在灵动的挥舞着,若是细看,竟是在操控着水中的活物游动的方向。

    “她能通灵?”蓝末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她虽常年在水牢中过活,也见过那一方不死妖鱼,可是能人为的控制这些活鱼,蓝末心中还是小小的赞叹了一番。

    “不是通灵,是乐然的毒饵好。”殷慕幽小声道,蓝末虽不知他口中的乐然是谁,可是,她隐隐也开始明白,她对西蜀这个地方或许了解的太少了,也许,这里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的民风闭塞。

    “阿嚏!”唐乐然一身湿漉漉的从船底爬上來的时候,累的躺在甲板上直喘气,“我说,栖若,下次你的机关你自己去放,奶奶个熊,每次都让我去,我就是多学了几天水,干嘛不让慕幽去。”

    蓝末更显茫然了,这扁舟究竟还藏着多少人。

    “别看了,就他一个了。”殷慕幽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他翩然一笑,引诱人的桃花眼真是一件值得观赏的艺术品,蓝末使劲儿地摇摇头,警觉性一向灵敏的她,也感受到了刚才躺在甲板上,此刻已走向这里的敌意。

    “这是谁?皇子不介绍一下?”唐乐然也沒指望栖若能应他的话,只是用毒饵來控制被隐在水中的巨型渔网里,也就好比给轻巧的扁舟安装了一个人为的舵手,于是,那些追兵不敢上前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那是担心已被激怒的河豚,掀翻他们不堪一击的小舢板。

    “噢,你问问吧,话说我现在跟你一样,也不知道她是谁。”殷慕幽解决问題的方法向來简单,他忽然不够言笑地看向略显敌意的唐兄,这位位居唐门的七公子,不由开始把玩手中的狼毫笔來。

    “那个,你的笔里藏着针么。”蓝末十分老道的越过询问的话題,她忽然起身,谈话之间,一溜烟的功夫,就将唐乐然的狼毫笔拿到手中,但见里面啐了毒的针芒放置手心的时候,唐乐然一句小心还沒说出口,蓝末就迅速将针芒放回了笔筒内,“针芒有毒,未必能伤人,要知道,毒液增加了重量,自然会减慢针飞行的速度。“

    唐乐然有些不满,论说唐门制作暗器的师父不下十个,他自认为工艺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见面前的蓝末敢跟自己叫板,不由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么带劲儿,自然是行家里手了,不如把你的好东西也拿出來露露脸。我也好见识见识。”

    “我的沒有。”蓝末很自然的答道,她已经坐回了原位,唐乐然看样子,应该跟自己是本家,都是惯用暗器的,至于那位目前为止还沒有进來打招呼的沉默姑娘,她会不会武功还有待考量。

    “沒有吹什么牛。”唐乐然若是放在平日里,就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偶尔打着油纸伞,携三两美女在西桥边上雾里看花的那种,可是,人嘛,有时候就是能遇上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缘分,殷慕幽在唐门的日子,跟唐乐然的交情是最好的,只是,那后來出现的唐家三小姐,也只是个意外罢了。

    “她安好么。”殷慕幽见唐乐然终是安静了下來,沉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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