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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情感的泄密

    下午五点,李娜坐到书桌前准备给莫严写封信。这是來青城后山的第一天,她想告诉他此刻自己在什么地方。铺开纸提起笔却不知道如何写起。或许是长期缺乏必要的交流,他们之间在无形中产生了一层隔膜。昨日她把自己多日來的怨恨发泄了出來,现在该平静的坐下來仔细思考,想想。她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多的问題,以前这些问題一直被掩盖着。那些所谓的幸福不过是自己在欺骗自己,那是自己脆弱的表现,一直沒有勇气承认罢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点。

    接连浪费了三张纸,都是只在开端写着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然后扔进垃圾桶。她真不知该怎样写才好。难道写成,亲爱的,我很恨你,却又恨不起來吗?我离不开你,如果失去你,就如大海失去了水,人失去了眼泪,大海失去水是海吗?人失去了眼泪,是人吗?……想到这儿,她自己都感到好笑。

    究竟该从哪说起呢?她不知道,一会想到这,一会想到那。但觉得都有理又都沒理。她拿着笔轻轻地敲着桌面,大脑里突然反射出一个疑问。不知道莫严究竟与多少女人上过床?他在外面是否也有情人?很多人都这样认为,文人最俗,色是他们的本,也是他们的嗜好,难道他也是吗?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性生活上有什么缺陷,还是他的需要过于强烈?或者说他在自己的身上根本就沒有体会到所谓的激情?到底这是么回事?她不知道。她需要一个答案。然而这个答案沒人可以答出來,靠她自己。自己到底是爱莫严呢,还是仅仅需要他而已?是不是只有莫严才是她的唯一?很多很多的疑问,一封信是难以容纳六年來的疑问。难道问他:你爱我吗?为什么?我和你妈都不会游泳,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其实,此时此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她也怀疑自己真的与他相爱过吗?爱情是什么?是风雨过后的一道彩虹还是星星退去后的黑暗?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写了仅仅只有一页。信中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是如何來到这个地方的,以及这里是一个怎样的神秘。她在信中告诉他,是在马伊丽的劝说下,來到了她母亲这里。还说,我已经非常累了,我需要静下心來好好调整自己,恢复已麻木的知觉,好从新找回自我。长久以來,我一直感到迷茫,彷徨,恐惧不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麻木的,也不知道命运在以后的日子里会给我怎样的安排。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使料不及的。沉重的、无止无休的担扰一直困扰着我,压得我不能喘口气來,我几乎要崩溃了。这里似乎就是一剂良药,它驱除了我的疾病,使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你是对的,好好继续写你的书吧。在这里我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向你表示抱歉。说实在的,我为我们曾经生活中所表现出來的那种体谅和理智感到欣慰,可现在我却对此感到遗憾。既然冲突不可避免,那么昨天的那场争吵也是逃不掉的,只是时间的早与晚而已。你说,是吗?好了,就此停笔。祝开心快乐!爱你的娜。

    她将写好的信拿在手里又读了两边,犹豫不觉,自己真该给他写信吗?他收到后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或许看都不看就扔进了垃圾桶……她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一个白色的信封里,很有力度的写下了地址,莫严的名字是最后才写上的。

    晚饭后,李娜和樊敏一起在客厅里聊天,不过电视是开着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想给他们的谈话增添些背景音乐似的。

    “现在马伊丽不知道有多高兴。她的却该找点事來做了,你看她整日无所事事,光知道花钱。她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派遣孤独,打发时间,填补空虚。这一点她自己非常清楚。替你照料服装店是帮助她摆脱空虚的最好办法。”

    “我们的认识就是在我的服装店里。那天她來我那买衣服说了是从锦阳阁过來的,我说我们几乎是邻居。这对我们來说,相互之间又拉近了距离,很快我们彼此便产生了好感。她一直待我情同手足。但愿她这段时间在那里过得愉快。我算是解脱了。”

    “听我女儿说你们家出了点事,真的吗?”李娜点点头默认了。

    “人的一生总会遇见这样那样的事情,有好也有坏,你挺过去了就是强者。许多的事情你多往好的方面去想。”

    李娜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要想回到从前是很难的。我想我们夫妻关系也许沒有希望挽回了。”李娜的目光中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她知道面前的这位老人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她可以洞察你整个内心。

    “你是想摆脱婚姻的束缚,给自己那些所谓说的自由吗?”

    她静静地坐在李娜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不,不是的。我喜欢婚姻生活。可是我们彼此伤害得大深了,再这样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沒有理由也沒必要再次重演过去的一切了。那样彼此受的伤更大。我已经想通了。”

    “我认为你还是该好好想。婚姻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那你的丈夫是怎样的态度?”

    “我不知道。在那种地方说话,简直就沒什么可说的,那里的气氛就使人感到压抑。原本想鼓起勇气好好的安慰和关心对方,但当真的面对那一刻时,所有的不满和怨气都扑鼻而來。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慢慢疏远了。”

    她望着李娜和蔼地笑着问:“你是不是也有不满和怨气?”李娜牙子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这对你來说确实有些残忍。作为一个女人,再经受折磨以后还要经历和忍受这样的场面。”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什么都不愿去想了,总希望快点忘记这些。我不能背叛他,而且从來也沒有过这样的念头。除此之外,我只想要自己坚强些,好好的生活。我深怕哪天迷失了方向,会找不到归家的路。”

    “沒有人会真正的迷路,只不过是多走了段弯路而已。”

    “我现在才明白了这个道理。自己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才醒悟过來。就在昨天,我还以为一切都完。莫严和我大吵了一架,彼此还说了许多伤害对方的话。那一刻居然死的心都有了。说完她换了一种坐姿,使自己更舒服。然后淡淡地笑着说:我现在不是生活的好好的吗?也沒有见到世界的末日呀!”

    樊敏也笑了起來,“是不是感到奇怪,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

    “你以前遇到过特别伤心的事吗?”

    “当然有了。那是在我的父母亲去世时。有莫严在我身边为我分担痛苦和不幸。这些年來他一直是我精神上的支柱。”

    “你对他要求是不是很多?”

    “是的,我要求他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男人,不管在穿衣吃饭,还是在写作都是如此。太多了,也许正是这样,才使他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看得出來,你一直在埋怨自己的过错,责怪自己,对吗?”

    李娜点了点头。樊敏瞥了她一眼说:“李娜,你不该这样做。你应该让莫严去承担他自己的过错。无论他进监狱是什么原因,与你有沒有关系。他是成年人了,难道他就不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那他到底是犯的什么罪?”

    “强奸罪。”

    “那是你逼他这么干的?”樊敏微笑着问。

    “当然不是了,我……”李娜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这事就与你毫无关系呀?”

    “怎会沒关系呢?我挣钱养家,忽略了他的感受,无形中在精神上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樊敏笑着问:“你挣钱养家都是为了他?那他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李娜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发觉自己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那你就别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认为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李娜摇了摇头说:“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哪个女人为什么要指控他?可他根本就沒有强奸那女人?这是为什么?这难道不是我的错吗?我真的沒法原谅自己。”

    “你肯原谅那女人吗?”

    “是的,我对她沒有恨了,也许她真是受害者呢。”李娜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不难听出,她确实原谅了胡冉,完全原谅了她。她和她之间的斗争已经结束。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总说是自己给他的压力,才使他失去了男人尊严?”

    “因为是我在挣钱养他。”

    “那他为什么不去工作?”

    “他在家里工作,而且很努力,他是个作家。”

    “发表的作品多吗?”

    “不多,一部小说,一本诗集,还有几篇豆腐块文章。”

    “他很有才气,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眼下他还沒有一部成功之作,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成功的。”

    提到莫严的写作上,李娜的目光中透露出闪亮的光泽,语气中还有一丝满足。她曾为自己有一个作家丈夫而自豪过。

    “你对他的期望很高,是吧!男人有时候就是你手中的风筝,如果你把他逮得太死,会适得其反的。”

    “我想,他对我的怨恨大概就是这。我把他拽得太紧了。”

    “很可能是这样,但也不全是,或许就因为这个他才更爱你呢?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你是知道的,李娜。莫严也一样。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对你们的婚姻这么沒有信心。”

    “我是说大概沒有希望挽回了。”

    “是自行结束,沒有其他的人为因素?”

    “沒有”。

    “你真是这样的认为?”善于提问是樊敏的一个特长。她只是单纯的提问。

    “是的。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沒有人有意扼杀它,现在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渐渐地枯萎。我们谁都沒有勇气和能力來拯救。我们以前的婚姻生活中都搀杂了自己的目的,或者说是在利用婚姻,现在就任由自行消亡。”

    “难道就沒有补救的措施了吗?你可以试着努力一下呀?”

    “我想沒有这个必要了。”

    “是他不能给你带來幸福?”

    “不是的。”

    “李娜,你为什么总替他考虑呢?而不为自己多想想呢?你不能这样子。我想他肯定也跟你一样这样认为。”

    “我沒有信心。我对以前的生活感到困倦了。如果继续这种生活,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坚持多久。那时,如果我厌恶这种生活我该怎么办,我还有必要等他吗?如果我仅仅只是需要他而已,而无法肯定是否还爱着他,又该怎么办?也许我生活的只是一个共同生活的伴侣,不见得非他不可。”

    “这就是问題的实质,的确得认真考虑。他离开你之后,你心理有过其他的人吗?”

    “沒有。”

    “为什么?”

    这个问題把李娜问得楞住了,樊敏大笑不止。“别这么瞧着,李娜,虽然我这把年纪了,人老了,但我的心态很年轻,脑子并不陈旧。我也曾经这样跟马伊丽说过。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总喜欢把自己藏在陈旧的往事中,总觉得那段情感是沒有任何东西可比的。难道你们就不需要被人爱嘛?我说这话的意思不过希望你们找个知心朋友,这总不算什么过错吧。”

    “我那样做道德吗?不管怎么说,我和莫严还是夫妻关系呀。”这会她还想到了道德。难道找个知心的朋友就违背道德了吗?

    “我认为你现在最好离开他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也许他只能是你的过去,对你來说更重要的是今后的生活。我就是这样。正因为能做到这一点,我才会是这么个无忧无虑的快乐老太太。”

    “你一点都不老。”

    樊敏对李娜做了个鬼脸说:“谢谢你的恭维。岁月不饶人啊,我的确老了,每次照镜子都看得很清楚。不过我从來都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我这样的生活决不是放荡的生活。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不应该把自己束缚在一块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再去怨天尤人。而你现在就是这样。你在用你的怨恨惩罚你的丈夫,使他永远生活在愧疚之中。你难道就不认为他沒有受到惩罚吗?我认为这对他是不公平。我觉得你应该仔细地好好想想,分析一下,如果觉得还有可能的话竟可能的好好修复;如果不能,就趁早放弃,别在惩罚他了。否则只能使他长期地感到内疚,这种压抑是男人最不能忍受的。”

    李娜想起了在监狱的那次争吵。她呆呆地望着电视里闪动的画面,若有所思地说,“事情己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精神上的折磨往往比肉体上的要痛苦得多。长期受到压抑对任何一个男人來说是无法忍受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想想看,谁愿意在这无止无尽的内疚中生活?你说你感到后悔,还说你为此付出了代价。这就够了,你不能也希望他这样啊。你这样做就象一个债主在讨要一笔永远还不清的情感债。难道就因为一次争吵,他就会一直记恨你吗?不会的,李娜,毕竟你们是夫妻。或许你并不想这样做,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发泄积怨的机会而已。我的话不一定都对,但到时候你会明白一切的。”

    李娜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正是这样做的,她想要他也付出相应的代价。樊敏的话缓缓地注入了她的心田,她慢慢地也想出了点头绪。

    “也许你还有其他想法,说來听听?”

    李娜笑着说:“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从來沒有这样认真地考虑过这些问題。你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如果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

    “你能领悟这一点,真让我高兴。”两个人相视而笑,樊敏站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气,扭动了一下腰身,目光盯住电视,此时湖南卫视正在播放超级女生。李湘正拿着话筒说,超级女人想唱就唱,唱出风采,唱出大江南北。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丝织开衫和一条黑色的裙子。李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象着樊敏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她一定非常漂亮。她至今仍然风韵犹存,言谈举止中时时地流露出女性迷人的魅力。她甚至比她女儿还要有魅力。也许正是由于她的温柔、热情、和美貌,才使她显得如此的富有魅力和活力。

    樊敏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对李娜说:“我得休息了,对不起,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跑步。不过你不用陪我起那么早。你继续看电视吗?”

    “阿姨,你真好。这么长时间以來你是第一个使我恢复理智的人。”

    樊敏向她笑了笑。李娜突然感到她就象自己的母亲,一个母亲与自己的女儿相互的谈心。这种亲切的感觉已淡去好几年了。看着这位可亲可敬的阿姨,她笑了,一般暖流涌进了她的心房。

    “晚安,祝你睡个好觉。”

    11点左右,超级女生结束了。李娜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她一直不停地想着刚才樊敏说的那些话。惩罚莫严,让他愧疚的生活。难道真是这样吗?自己对他是不是由怨转变成恨?为什么?因为他对自己背叛?还是因为他被关进了监狱?还是因为他跟胡冉的“好事”使他锒铛入狱?……

    第二天早晨,李娜下楼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和樊敏一起吃完早餐,就进了樊敏的“临渊阁”。临渊阁是樊敏画室兼备书房的一个大房间,文房四宝尽在其中。她们一起作画、观画、赏画、谈论一切与艺术有关的问題,最后还谈到了齐白石的篆刻艺术,以及四川省著名画家芩学龚的《丰收》。

    李娜曾经学过画画,但她擅长画人物。而樊敏则喜欢山水画。当樊敏专心致志的在画一副《春江图》时,李娜顺手拿走了书桌上的一张樊敏照片,轻轻地退了出來。

    樊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劲的说:“画得太漂亮了,我真有这样漂亮?”她站到镜子面前对比着。其实她真的漂亮。

    李娜说:“那是阿姨长得漂亮,所以我才画的漂亮。”

    她激动得拥抱着李娜。“啊,你太了不起了,我的孩子。”

    李娜也兴奋的笑了。她心理清楚,自己画的画比起眼前的樊敏相差太远了。但她还是很激动,这是对李娜一种爱的传递。李娜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复活了。再也不需要烟、酒、药什么的了。晚上不用安眠药照样睡得很好。她感觉自己已经丛生过來了。是这里的阳光、空气,以及樊敏的照顾,使她从获得了一种新生。

    午饭以后,她们休息了一会就去了中合场的菜市买了许多的菜。然后又慢慢地转回家來。她们走在这条乡间的路上,左右两边都是绿油油的麦田、以及开得正欢的油菜花。它们在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着下,点头哈腰。

    傍晚,她们一起在厨房里做晚饭,还做了北方水饺。两个人不停的说说笑笑,还相互取笑着对方。李娜感到樊敏不象是自己的长辈,倒更象是一位同龄的女伴。

    “以前我第一个丈夫总是说,我能吃上你做的饭那是何年何月?那时候我做饭的技术太差了,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不喜欢做饭,也就对吃的不讲究。我最讨厌的就是放盐,不知道多少,每个菜至少要放三次才行。”说着,她用手去抓才放盐的干扁四季豆,放进嘴里尝尝,是否合适。

    “你结过两次婚?”李娜望着她问。

    “不,三次,我第一个丈夫去世时我才二十四岁。他是个非常英俊、长得帅气的男人,我们结婚才一年他就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生了。记得那时我天天以泪洗面。从那以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慢慢地也感觉到那样也满不错的。这样一过就是五年,二十九岁时,我嫁给了马伊丽的父亲。一年后马伊丽就出生了。她父亲是在她九岁那年去世的。”她眨了眨眼睛说:“最后的一位是大学教授。外表长得很帅,就是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整日就只呆在书房中研究他那些所谓的学术,对生活情趣简直可以说是迟钝。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在六年前办了离婚手续。离婚后,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而有趣。”

    “阿姨,你人生经历很精彩呀。说说你的最后一个丈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沉默寡言,一天难得说三句话,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这种生活让人觉得乏味。他就象一个固体,沒有生机。其实他也沒有什么过错,跟他提出离婚时我也很为难,甚至难以启齿。他那时感到非常悲痛,不过他总算想开了。每次回北京,我都要去拜访他。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沒有什么变化。”她的笑容不仅动人且富有感染力,李娜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其实樊敏并不象她自己说的那样轻率,她只不过不愿过那种平庸、无聊的生活。

    “那你现在不打算再找一个吗?”李娜盯住她带笑的问。

    “我都年纪一打把了,谁愿意娶个老太太做老婆呀?现在的老男人还不都喜欢比自己年轻的许多的女人吗?就是找个可以跟自己孙女一样大的女人他们也乐在其中。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生活。也不想为某一个人活,多自在呀。你和马伊丽都应当明白这一点。”接着她又问:“李娜,你的服装店开多久了?”

    “快六年了。”

    “我看马伊丽很喜欢你的服装店,在那里对她非常有好处,干脆你就让给她吧?”

    “那我干什么呢?”

    “做其他的,再说你做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的工作呀。”

    “莫严曾经想让我呆在家里生个孩子,他前段时间还这么说。但我真的不喜欢,我害怕。我们都这样生活了好几年,也沒觉得不幸福。”

    “也许问題就出在这。”

    李娜望着她问:“什么意思?”

    “人的想法会变的。难道他的想法就沒有改变过吗?生活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需要经常更新,就如给婚姻注入营养。也许你忽视了这一点。”

    “我们需要更新?”

    “我想你不喜欢孩子,所以也不想要孩子,是吗?”

    “不,我不是不想要,只是觉得还沒到时侯。可我们沒孩子照样不是过得很幸福呀。”

    樊敏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她说:“沒有孩子并不是过错。我女儿也是一直不想要孩子,说她不适合养孩子。我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再说他们结婚时张毅也不年轻了。你丈夫年轻,是吗,李娜?”

    李娜点了点头。

    “沒有几个男人不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他当然也一样。你有沒有这样做过,偷偷地服用避孕药,同时却对他说你很想要孩子?”

    李娜沉思了一会说:“沒有。不过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我敢肯定地说很多女人都有过这个念头,你看现在很多的女人都不想要孩子,说什么要做丁克家庭,但事实上坚持了几年,就变了。在这种事上要做到夫妻之间诚实相待不可能。男人的想法始终与女人有别。知道吗?我自己就从來不想要孩子。怎么有了马伊丽都让我感到吃惊,简直就是个意外。”樊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回忆往事时,她的眼神显得更加柔和了,一种天然的母性在她目光中闪动着幸福的光芒。

    她说:“不过孩子一生下來,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很逗人爱。稍大一点就开始有点烦人了,但也有一种幸福感。我的确很爱她。她父亲去世时,她就是我唯一的支柱,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如果不是为了马伊丽。我真觉得沒法活了。”听着她回述往事,李娜真有些羡慕。父母在为孩子付出爱的同时,孩子也给父母带來快乐,使他们不在孤独。或许就是生命的延续里还包含一种爱的付出和回报。

    “我一直不想要孩子,怕孩子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樊敏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怎么会呢?李娜,如果你丈夫真的爱你,一旦有了孩子,他对你的爱会更深的。孩子将成为你们之间的另一条纽带,是你们生命的延续,是你们感情的绪晶,是件值得庆贺的事。那我问问你,在你的生命中,你能爱几人?”

    李娜沉思一会,说:“阿姨,这么些年來除了莫严我谁也沒爱过,也无法想象除了他我还会爱别人,就是爱孩子也不行。我不想他來分走我的爱。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我真是这样想的。”

    “这不能算自私,而是一种恐惧。”

    “也许我该改变这个想法。”

    “为什么?李娜,还是听我的劝告吧,如果你真不想要孩子就别勉强。带孩子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象养猫养狗,可以丢到一边,给它吃喝就行了。孩子不但要吃饱穿暖,还得好好的教育他。培植他。”说着她顺手将那只小花猫轻轻地提起來,放到膝头。李娜被她的话逗得大笑起來。接着她自己也笑了然后说:“别对我的话太认真了,生孩子的事完全取决于自己哟。”

    两个人笑着转移了话題。李娜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樊敏面前地吐露了埋已很久的心声。似乎正在把那些深藏着已久的东西一一拿出,掸去上面的浮尘,让他们还原成原有的本色。

    这里的生活是充实而舒适的。每一天都感到是一个新的开始。李娜在这里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每日清晨樊敏晨跑以后,她就在林间悠闲地漫步,傍晚有樊敏做伴。她们常在一起无拘无束谈天说地。现在她在樊敏的影响下,也开始学画山水画,而且还再次迷上了十九世纪法国著名作家左拉的小悦。这是自大学毕业后后她第一次重读这位作家的作品《娜娜》。除此之外,她在私下里还悄悄给马伊丽画了一副肖像。两个星期之后马伊丽回青城山來了,李娜将这副肖像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她,报答她的友谊并感谢她,是她拯救了她。

    “你想让我回去了,是不是坚持不住了?”马伊丽刚下车李娜就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回來看望我妈的。”

    “我们在一起别提有多快乐。”

    “好哇,那你就继续住在这吧。我还不希望你回去呢。”她向李娜介绍了何洁的广州之行,还说这段时间的销售情况非常乐观,比她当初预计的高出了许多。现在李娜也基本恢复了正常,服装店的生意也走入了正轨,曾经的恐惧和担忧似乎都成了过去。

    马伊丽不但给她带來了好消息也她带來了一封莫严写给她信,她接过用黄色信封装的信,心理陡然的颤抖了一下,她沒有想到,也沒预料到,他会來信。她沒有当即打开,而是晚上她回自己的卧室里才打开了那封信。莫严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李娜,在这里我深深地向你表示歉意。我感到非常愧疚。回想起來我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对你说出那样的疯话、傻话。现在,你好些吗?或许这场灾难是命中注定,但对于你來说不是的,是我的失足才有了这样的悲剧。让你也受了很多的苦。我非常非常想念你。你的沉默使我困惑,你的杳无音讯使我感到坐立不安。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也感到了迷茫?如果可以求神问仙,我真想去问问,希望它能给我答案……

    这段时间过得怎样?别累着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果可以赎罪,我以后慢慢地向你赎罪,就是做牛做马也甘当其愿。我最近也一直忙于埋头写作,我对这本书的自我感觉非常好,但愿能成功……

    默默地看完这封信,李娜的心中闪过一丝而过的酸楚。她望着窗外满天的繁星,沉思了片刻,然后将信撕成粉碎。走到窗前,扔了下去,所有的碎片就像飘落的雪花洒下了地面。

    樊敏在她的女儿回房休息之后才问起了这封信。显然她与李娜之间的这种推心置腹超过了任何人。

    “他向我道了歉,还说很爱我,而且非常愧疚。另外就说他的书写得很顺利。基本上说书的事情要多些。”樊敏在李娜的话语中听出了她的不满,或者说是不满意他的书。尽管李娜装得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越是这样,暴露得越明显。

    “哦,那你是不满意他写书吗?”樊敏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她。她从李娜的表情上看出了一种异样的东西,虽然说不清那是什么,但这一定是她非常在意的。

    “这太可笑了!怎么会呢?”

    “可你为什么不满意他写作呢?难道是他因为写书而疏落了你吗?还是担心他有一天不在需要你的供养,而你就彻底的失去了对他的控制?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成功了,你会怎样对待他?”

    “我会为他高兴。”

    “是吗?到时决不是你现在所想的,所认识的,你无法面对那样的局面。因为你根本就沒有勇气。”

    “不可能,我不信。”

    “李娜,事实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爱你,要么他不爱,如果他不爱你,你怎么留也无际于事,就如流动的水,想静止也不能;如果他爱你,就不见得你会失去他。但是你要改变你的一些观念,男人不需要一个控制自己一切女人,他需要的是一个妻子,一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供养自己的女人,那样他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好好想想,记住我的话吧。”

    李娜低头沉默不语,樊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话久久不停地在房间里回荡着。半年前莫严也曾说过,虽然谈话的实质不同,但意思是相近的。那是佛宝森林公园时,他曾说他们的生活在有些方面或许应该变一下。现在是改变了,只是改变的内容与莫严当初所希望的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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