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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波浪在法庭里翻腾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星期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李娜一直处在矛盾之中,她不知道接下來的命运如何?仿佛自己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尽管在莫严的面前她装得若无其事,暗地却偷偷流泪。昨晚在莫严睡去以后,她望着他熟睡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心酸,热泪顺着眼角流了出來,湿润了枕头。想到莫严的案子明天就在法院受理,这一晚她实在无法安心睡去。

    李娜紧紧地抓着莫严的一只手,跟他一起走进了那间小小的审判室。她上身穿着一件银白色的衣服,下身是一条淡蓝色的西裤,脚上套着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莫严显得异常疲倦。可能是昨天晚上他沒有休息好。大概是昨天晚上他们在阿伦故事多喝了几杯,加上眼下这些恼人的事情,他很想喝酒,來个一醉方休。现在他的头都还有些昏昏沉沉。他们三个人喝了一打百威啤酒和一瓶红酒。

    罗伟正在审判室中等他们。当他们进门时他坐在屋子一旁的小办公桌上查阅着一份档案,看到他们后,他站了起來。

    他说:“这个案子是我要求法院简易审理的。我想事先通知你们,好使你们有思想准备。”

    他们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莫严紧皱眉头问:“什么叫简易审理?”

    “就是只有你和她、审判长、审判员、书记员和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使原告在这‘轻松’的环境下,谈得更坦率些,那样她就有可能暴露真面目。审理时,我希望李娜不要在场,怕对她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李娜听到罗伟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的心不由得一震,感觉整个血压在陡然上升。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非常的糟乱,她害怕见到那个女人。只要不去见她,怎么都行,呆在哪也无所谓。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切使她感到心惊胆颤,心跳加速。人的一生中为什么要面对如此多的困难和灾难,而这些都是沒法预料的。莫严的出轨和在生活中的缺陷慢慢地袭击着他们的未來。她把自已的感情信任的交给莫严,把自己的希望也都寄托在他身上,而他却在一个午后,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把一切都改写了。

    罗伟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紧张感。他很同情他们。他非常清楚李娜为什么那么紧张,整个神经都绷大了,那是她害怕见到胡冉。罗伟望着李娜说:“我觉得从各方面考虑,这样对我们最有利的。我马上就去办理这事,你们就这外面走走,缓解一些精神。不要把自己先给吓着。当审判长准备开庭审理时我会出來通知你们,千万记住,不要走远。”

    莫严和李娜都沒有说话,只顾点头。

    他们來到大厅处,墙壁上贴着示意图指栏。李娜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们默默地來回踱步。李娜的脑海里总是出现她和莫严相识到相爱种种画卷。她清楚的记得莫严向她求婚时的傻样。那天天空中飘着细雨,莫严手拿百合花來到他们相约的人民公园里。他看着手里的花,紧张得汗流满面。通常是用鲜艳的玫瑰花求婚,可他不,他喜欢百合,她也是。他笨拙的说:“李娜……李……你愿意……愿意嫁给我吗?”……后來他们在民政局办理了结婚证……他们开始了二人世界的生活……他们买了房子、车子、有了伊妹儿服装店……莫严出书……一个连接接一个地从她的脑海中闪现。

    “李娜?”

    她吃惊地望着莫严。说:“什么?”

    莫严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他感到李娜把他胳膊抓得更紧了,随后就是死死拽住,几乎失去了控制。”

    他停住脚步,拉住她,使她平静下來。她说:“沒什么。”

    他安慰着她。说:“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的。”

    李娜摇了摇头说:“不,不,我觉得今天是个可怕的日子,有魔鬼的现身,它在向我招手,在向我呻吟什么?我听不见。”李娜怀疑自己的神经出了问題。

    莫严说:“不是那么回事的,今天一过,我们就恢复了正常。”他想给她一个微笑,解除她那烦躁不安的情绪。可是这不管用,她的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又陷入了幻觉之中。莫严开始为她感到害怕和担心了。他望着她,更后悔自己当初的过失。

    莫严关切地说:“如果你支撑不住,我送你回家。”

    李娜说:“那样我就可以不见她吗?逃避她吗?”

    莫严说:“可是你根本就不想见到她。这对我也沒有什么可怕的。我担心是他们取消我保释。”

    李娜说:“他们不会的。”

    莫严说:“你还是回去吧。”

    李娜沒有出声。这时莫严也不说话了,他盯着李娜一动不动向着前方。当李娜当转过身來时,刹那间她的目光凝聚了,呼吸停止了,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胡冉出现在她的视线了。

    她穿了一件亚麻色的茄克衣服,裤子是蓝色的牛仔裤,大众化的黑色皮鞋。一头被染过的卷曲头发高高的扎在脑后。她全身上下沒有经过化妆打扮的痕迹。从外表上看,仿佛就是一个乡村老师那样,朴实、整洁、严肃。完全不像那种思想前卫,性开放的女人。显然,人们相信像她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被强迫硬逼,她难道会与陌生的男人上床吗?

    李娜的眼里充满了仇恨,那是从骨子深处表达出來的,她死死的盯住她。莫严拉住她的手说:“走吧。”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胡冉却装着一副沒看见的样子走进了审判室。这时罗伟从里面出來了,向他们挥了挥手。

    李娜此时处在了极度紧张和混乱之中。莫严不放心的安排她坐在了一个角落的一个凳子上。特别的叮嘱着:“休息一会,我马上回來。”

    “莫严?”她抓住他的手,害怕他这一离去,就永远的消失。她的目光中夹杂着悲痛、绝望。莫严的心理也难受得要命,感觉有个千斤重的石头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说:“我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的一回事。”

    莫严也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明白。现在我必须进去了,你想回家还是在这等我?”他不想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十分清楚此刻她的内心有多么痛苦。

    “我在这儿等着。”她说。她说话的声音沒有了力气,仿佛就是一个重病患者的声音,有气无力。

    莫严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沒有时间跟她争辩了。他转眼消失在审判室的大门内。李娜孤零零地一人坐在那里。络绎不绝的人群从她面前经过。律师、审判长、原告、被告、审理等等这些词在以前跟她沒有任何关系,现在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她坐在那儿还在想着胡冉。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要这样做?难道他是莫严以前的什么人吗?莫严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难道莫严自身也有问題吗?是不是她一直就跟莫严相识?很多的疑问困扰着她,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不,一定不信!

    她的目光突然被审判室的那扇紫红色的门吸引住了。门上有两扇大小相同的玻璃窗,就像两只眼睛正向外窥视外界的一切动荡。那屋子里面同时也肩负着一种使命,它是决定被告与原告命运。她在心里喊:我要进去!要进去!我要看看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审判室的门旁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法警。他默默地注视着來往的人群。李娜站起身來。此刻她异常的平静了。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有力的走了过去,仿佛她是來参加某个聚会似的。走到门口,法警问她:“什么事?”

    李娜通过窗口向里面张望。支吾地说了一句她自己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话。法警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问:“你是律师吗?”

    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來晚了。”

    她居然冒充了一次律师的身份。要是法警要她出据证明自己的文件该怎么办?可是他并沒有那样做,而是面带微笑为她打开了门。李娜顺利的走了进去。审判长是个相貌平平,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他瞥了李娜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罗伟。罗伟看到李娜感到吃惊,而后朝她点了点头。

    这间屋子可比罗伟的办公室大多了。左右两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的椅子,最前面的一个台阶上是一排桌椅,那是审判长,审判员,书记员,公诉人的专用位子,象征着一种特权。里面的气氛却非常压抑、紧张。莫严和罗伟坐在左边最前面的一张桌旁。胡冉和她的辩护律师就坐在右边最前面的一张桌旁。李娜感到沮丧,因为这个辩护律师是个女人。她很年轻,表情严肃,她的头发很黑也很亮。她穿着一件庄重的绿色上衣。她的嘴角向下撇着,显示出她对被告人的愤恨。这个年轻的辩护律师把目光投向李娜。李娜估计她的年龄跟自己相仿、大约也就三十岁左右,两个女人冷眼的对视了一会儿。李娜觉得对方的目光中流露出对自己的藐视。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搏斗,不用刀枪,不见血腥的搏斗,是一个属于社会上层的大学生,作家、强奸了一个社会卑微的女人。一个眼下有一位秉公执法、具有正义感和责任的律师在为原告评公,为她伸张“正义‘。

    李娜的到來,胡冉并沒有看见,莫严也不例外。李娜默不作声的坐在莫严后面的椅子上。这时莫严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转过身來,当他看见李娜时,非常吃惊。他痛苦的摇了摇头。然后向李娜倾过身去,仿佛想对她说什么。

    审判长陈述证词,整个屋子非常严肃。莫严低垂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李娜的心在怦怦直跳。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來这。她将会听到些什么呢?她能经受得住吗?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办呢?

    “胡冉,你叙述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你是如何见到莫严先生开始,到后來发生的一切事情的。”

    李娜听到审判长在喊胡冉的名字时,她自己的心也跟着提升了起來,她的心脏在加速的跳动。她盯着天花板,感觉一切都在旋转,甚至怀疑自己也在旋转着。胡冉简单的回答说:是。

    李娜望着她,她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漂浮着。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她看起來是那么平常,却又如此狡诈,如此邪恶。不,事实上她并不丑。她的双手合在一起站在那儿显露出几分风韵。她的脸庞就像明星似的,跟韩国影星金喜善很相似,如果不注意看很会误认为是同一个人。李娜不知坐在她前面的莫严对于这些是怎么看的。尽管他近在迟尺,她似乎觉得自己离他远在千里之外那么遥远。而胡冉却离自己很近。李娜仿佛能看到她的每个毛孔和每个细胞。她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抓住她,狠狠地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拼命摇晃她,让她讲实话。让她告诉审判长,这不是事实,这不是!

    审判长说话就是老一套,千篇一律的,他对此已完全麻木了。但是这些话正是胡冉需要的。她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郑重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审判员望着她皱起眉头。而那位辩护律师却一直在认真地注视审判长。

    李娜看着这个“受害人”,感觉不到她是否真的伤心,看起來是那么平静,平静中夹杂得意。有一种潜意识告诉她,这不是强奸。如果是,那她的表情为何是这样的呢?如果是真正的受害者,她们是欲哭无泪,伤心致深,悲痛欲绝。李娜望着这个诬告她丈夫的女人,始终摆脱不掉这个很深的疑问。就在这时,胡冉开始陈述了。

    “那天,我是在罗马咖啡广场的露天餐厅吃的午饭,饭后我沿着高升桥东路走去。我正在那条街上走着。”她说得很流利,听起來也感到很平静。使人很难听出她的内心会有什么伤害。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外來的故事。而一个受害者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会这样的镇静的。李娜猜想着审判长是否能从她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问題。但是从审判长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來。

    她继续说道:“他让我搭他的车。”

    “他只是让你搭车。沒有威胁吗?”

    她摇了摇头,似乎很懊丧。“不,他沒威胁我。我感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现在都像是在梦中,一场噩梦中。”

    “你说什么不是真的?”

    沒什么。我想时间也不早了,天气又热。我回办公室快迟到了……她抬头看着审判长,审判长的脸上沒有任何表情。“后來我把我工作的地址告诉了他。”她停了一会儿,低头凝视着地面,然后把双手合在一起,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哀婉动人的叹息。李娜真想冲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了面前的桌子边沿,整个人的神经都变得扭曲了。

    审判长催促着胡冉。她似乎一时忘记说到什么地方了。“继续说下去。”

    “他……他沒送我回我的办公室……我知道我不该搭他的车,不该贪图便宜,可是那天天气太热,他看起來像个好人,我想……我绝沒想到……”突然,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來。接着从另一只眼里也流出了泪水。李娜紧紧抓住桌子的边沿,一刻也沒有放松,后來不知不觉竟然抓住了莫严的肩膀,莫严吃惊地侧过头去,李娜的意识才清醒了,她松开自己的手。莫严给她点了点头,象似在说:别怕,一切就快过去了。

    “请继续说。”

    “我……他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

    审判长问道:“你跟他一起去了?”

    “我认为他是送我回我的办公室。”她突然恼怒起來,声音也变得嘶哑了,眼泪顿时又流了出來。

    “当你看到他沒有带你回办公室时,为什么不离开那儿呢?”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他说他认识我很高兴,想请我喝一杯,看起來他很稳重,又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我以为这样的人的涵养很好,不会有恶意,喝一杯倒也沒有问題。可是……”

    “你们去的哪个地方?”她摇了摇头。事实上胡冉带他去的是一日出租房,这也是成都近一年才流行的,特别是高校附近基本上都有。她不会承认,这本身就是她给他设计的圈套。她怎么承认呢?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大致的情况怎样?有人看见你们进那里吗?你为什么不呼救请求帮忙?”她的脸变红了,不情愿地摇摇头。

    “那么有谁看见你们了?”

    胡冉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说:“沒有注意。它看起來就是一套普通的住宅房。”

    “你记得它在什么地方?”她又摇了摇头。李娜感到莫严在她的前面有些坐不住了,看见他满面怒容,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振作起來。

    “你能告诉我那里的大概地点吗,胡冉?”她继续摇着头“不……我……当时思想乱极了……我什么也沒有注意。但是他……他……刹那间她的表情又变了。她的双眼里闪出愤怒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李娜几乎都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他夺去了我的贞探,他毁了我……他……”她哭泣起來,当她眼眶里的泪花消失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进了房屋后,他用劲抓住我,把我拽进一个很小的房间后,然后……她低下头,闭住了嘴巴。她的沉默好像已经说明了以后发生的一切。

    “你还记得那间屋子吗?”

    她低头回答说:“不记得。”

    “如果现在你去那儿,你能认得那是什么地方吗?”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吓傻了。我想我大概认不出了。”李娜无法想象一个被强奸的认不出她被强奸时所在的地方。这种事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样的地方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你还能认出那个小区吗?”

    “我不敢肯定,也许认不出來了。”她仍旧低着头。

    李娜对她的话尽管有些不相信,但在某些方面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胡冉已经用她那恰如其分的眼泪和她暴怒的神情赢得了审判席上的信任。她表演得那么逼真,甚至李娜都要相信了。李娜望着莫严,她看见莫严也在望着她。他的双眼中闪动着泪花。他也知道眼下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罗伟的脸色也显得不太好看。如果胡冉不记得哪个小区的哪栋楼哪个单元好多号的话,他们就失去了找到证据的最后希望,他们就无法找到当时看见他们在那儿的人。莫严自己也记不清那个地方的地址了。那天他喝得太多,事后什么都记不清楚了。他提供的一个地址竟然是家俱城后面的一个娱乐场所。在这次审理之前,罗伟带莫严去了那里很多个小区,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模样,都是看起來像又不像,他们打听胡冉这个人的名字,沒有人不摇头,都说不认识。有人说出这里有一家一日出租房,但他们去了,结果被一个长相难看的女人骂了出來。还大声吼道:什么一日出租房,你才是一日出租,瓜戳戳的。罗伟对这个案子感到更忧虑担心了。看來胡冉是个十分狡猾的对手。如果两方都拿不出确凿证据,法官就会将此案交到法院审理。

    审判长仔细地注视着胡冉,他问道:“你也不记得在那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了?”

    “发生的什么事猜?”

    “莫严把你拽进房间以后,对你怎么样了?”

    她沉默了三十秒钟,然后说:“他露出了凶恶的一面,他死死的抱住我,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用嘴唇强吻我,手在我身上胡乱的摸索……他把我按在地上……然后……”

    这些词句就像锋利的刺箭,射到了李娜的心脏上。她实在受不了,她恨不得与胡冉拼了,她实在难受极了。

    末了她说了一句,“他只管发泄他的情欲。”

    李娜感到莫严的脸色就像死人一样的苍白,神情暗淡忧伤。而她自己也感到坐立不安了。原以为整个场面会是原被两方争先恐后的相互激烈的对抗,沒想到会这样无休止地盘问细节。整个过程非常漫长。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到非常的尴尬和耻辱。那些话,那些行为,那些念头,真让人恶心。

    “他是否强迫你跟他继续**?”

    “我……我不知道。”她的脸色刷的红了起來,是害羞吗?不知道,只有她自己明白。

    “那你呢?”她睁大了眼睛。陪审员和审判长紧紧的注视着她。

    “我?我又能怎样?我的眼泪不停往下掉,我绝望了,她想到了死,他强奸了我。”

    “有些女人喜欢这样,胡冉。尽管她们是被迫的。你是这类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

    “他伤害了你吗?”

    “是的。”

    “很严重吗?”

    她又低下了头,恍惚的神情中交织着淡淡的忧伤,李娜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这种感觉一出即逝。李娜自己也很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她正在旁听的这件事与自己有关,而且关系很大,可是刚才,她怎么能对那个女人产生同情心?她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可审判长会怎么认办呢?这女人还沒有回答法官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題。

    “胡冉,我问你,莫严是否严重地伤害了你?”

    “是的,很严重。他……他根本不顾及我。他只是……只是……”她的泪水涌了出來,哽咽着说。此刻她控诉的似乎是一个人,而不是莫严,不是那个强奸了她的陌生人。如果是强奸的话,又怎么会顾及她呢?“他根本不管我是否怀有身孕,或者身体上有什么不便。他只……只顾发泄。”她说着又激动起來,“他玩弄象我这样的弱女子,因为我们沒有钱,沒有权,他们为所欲为,放纵自己。”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脚上的皮鞋,声调突然低了下來,“然后他就扬长而去。”

    审长不解地问:“哪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冉的脸。

    “回到他们妻子身边。”她直截了当地回答,目光沒有看李娜。

    “你以前认识莫严吗?事发之前你与他有过什么交往吗?法官似乎也怀疑那个女人与莫严并非陌生。”

    “沒有,从來沒有过。”

    “那么关于他妻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明白了。那么事后他就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走了?”她又点了点头。

    “你后來怎么办了?是直接拨打110,还是上医院?”

    “沒有。我一路哭着跑回家的。我觉得恐惧,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到家就洗个澡,我感到非常恶心。”她的这翻话似乎令人感到可信。

    “你去医院做检查了吗?”

    “那是在我报案之后。”

    “你是什么时候报的案?为什么事发当时不立即报案?”

    “我被吓坏了,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我想都沒有想到。”

    “你能保证今天你讲的都是实话吗?全是真的吗?这和原先你提供给警察的情况可有些出入啊,是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糟乱,或许前言不搭后语,但今天讲的都是真的。”

    “你能肯定你在一天下午被粗暴地污辱了?”话音刚一落,胡冉的双目立刻喷出了仇恨的火焰,她咬着牙说:“他把我给毁了!”这句话震撼了整个屋子。

    “好了,胡冉。谢谢你,罗伟,你有问題要问吗?”

    罗伟瞥了一眼审判长,然后望着胡冉问:“胡冉,请你回答,你以前有过这种经历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与以前的异性朋友发生过关系吗?”

    “从來沒有。”她被激怒了。

    “结过婚吗?”

    她回答得很干脆:“沒有。”

    “看你的年龄也不小,为什么沒有过结婚?”

    “我喜欢单身生活。”

    “现在有男朋友吗?”

    “沒有。”

    “你和莫严是偶然认识的?”

    “不是!是他主动提出送我的。”

    “后來你就乐意接受了,尽管你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你这么做明智吗?胡冉?尤其是在成都这样的大城市。”律师的声音十分平静,显得彬彬有礼,胡冉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我……我当时认为,他看上去很稳重,不像坏人。”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为?当时他不是喝醉了吗?”

    “也许是有点醉,但我沒有看出來,而且他的外表让人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你觉得你们很有可能是一见钟情,对吗?你完全有理由做这样的假设,一个是漂亮的女人,一个是英俊的小伙子。顺便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32。”她想了想才说。

    “可你跟警察说你26岁。这么说不是26?难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冉的代理人大声抗议:“反对!”胡冉苍白的脸绷得紧紧的。审判长点了点头。

    “反对有效。罗伟,不要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題。胡冉,你可以不必回答这个问題。你的问題提完了吗?罗伟律师?”

    “马上就完。胡冉,请问事发那天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三番五次用这类令人费解的问題询问她,这使她感到很气愤。”

    “我……我记不得了。”

    “是一件相当暴露的的呆带裙吧?”

    审判长皱了皱眉头,对这类提问表示不快。而李娜这阵感到舒畅些了,她能接受这种场面,也很欣赏罗伟从容不迫的风度,甚至连莫严也抬起了头,不在畏缩。

    “我从來不穿那种。”

    “你能肯定吗?莫严说你当时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裙,而且非常短。”刹那间胡冉被罗伟这种提示弄得方寸大乱。

    “我从不穿粉红色衣服。”其实她就是穿得粉红色衣服,此时她不想承认罢了。

    “请问,你经常去罗马咖啡广场的露天餐厅吗?”

    “不,我只不过去过几次。”

    “您以前在那里见过他吗?”

    “沒有。”

    “你为什么要对莫严说自己是夜之魂的服务员,而且还是那种袒露上身?”

    “我沒有说过。”她又被惹火了。罗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好了,我的问題问完了。”

    审判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那女律师。她摇了摇头,表示沒有什么说的。审判长又将他的目光转向了莫严。

    最后莫严也叙述事情的经过,但从审判长的外部表情看,他似乎沒有任何兴趣,甚至感到反感。莫严从怎么吃饭、喝酒,又怎么认识了胡冉,后來如何被这位女人所诱惑,她是怎样向他说的她是夜之魂的服务员,后來他们又驱车去了太平园家私城附近的一地方,这个地方的具体名字胡冉也不清楚,他就更记不得了。后來她主动请他到她那儿去,在那儿他们又喝了些酒,然后就上了床……

    “那是谁的房间?”

    “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她的。那屋子里跟其他的卧室沒有区别,有一个衣柜,梳妆台,好像就是一个宽大的双人床。”莫严停顿了一会又说:“其他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我喝了很多的酒,大脑里是空白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知道跟胡冉上床?”

    莫严的脸刷地红了,他尴尬得把头垂得更低。此刻的他感到无地从容。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他不知道此刻她的老婆是何等的尴尬、难堪,难受。一直以为自己心中的完美男人,也会被一个女人所诱惑,对自己的背叛。

    “大概是酒醉心明白吧。那时我想……我妻子不在家……”

    李娜的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她的心就像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着,非常难受。难道自己不在家,他就可以这样放纵自己的行为吗?那不是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他都有过这样的事情吗?也许是以为他的运气好,都沒有翻船,其他的女人都默认了?莫严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她的不在家,他就可以这样做么?就可以跟其他的女人上床么?她走的时候这样交代的吗?李娜不知道这该不该恨莫严。她非常矛盾,就如站在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疑惑得不知该怎么走。

    “事后你在干什么?”

    “回家。”

    “就这些吗?”

    “是的。”

    莫严的头一直垂得很低。接着他用很低微地声音说:“我非常后悔。”

    “后悔?”

    莫严点了点头说:“我不该干那种事。”

    “哪种事?是强奸吗?”

    莫严激动得大声喊道:“我沒有强奸她!我后悔的是不该对我妻子的不忠。”

    “你为什么要进她的房间?”

    “她请我进去的。”

    “为什么接受她的请求呢?”问題一步步的深入,使得莫严整个方寸大乱。

    “我妻子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回來,我看时间早,就答应了。或许她当时请我就有她自己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事后又控告你强奸了她呢?”

    “我不知道。”

    法审判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基于这次审理的分歧太大。依照法律,决定驳回原告,或将案子移交上级法院受理。如果要做出驳回原告的决定,就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來证明强奸不能成立。在这个案件中,双方对事件的叙述有很大的差异,按照各自的说法得出的结论是完全相反的。但双方也未能拿出证据证明各自的结论。因此,本案件将交给法院來受理和裁决。我们也沒有理由简单的驳回原告。此案提交市法院,由陈刚受理,莫严将在15天内听候市法院的传讯。现在我宣布:本庭审理到此结束。”

    审判长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拿着资料离开了审判室。李娜和莫严站了起來,神色黯然的注视着对方。她们的心理有着沉甸甸的一块石头压着,却不知怎样的驱除。罗伟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翻阅一些资料。胡冉和她的律师匆匆地走向门外。

    李娜深深地叹了口气,表示着一种无阻。她对莫严说:“该怎么办?我都快崩溃了!”

    “走一步,是一步。你都听见了,继续受审。”

    李娜回过头去,望着胡冉远去的背影,一股无名的怒火燃满全身。她真想奔过去,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不,这还不够,得好好收拾这样一个蛇蝎可恶的女人。最好是打得她半死,让她生不如死。就因为这个女人,原本幸福的家庭就给她不明不白的毁了。两三个小时的审理就这样结束了。她觉得还是与來时一样,什么也沒有弄明白。

    罗伟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他对莫严和李娜说:“等会到我办事室來谈谈吧。这件事情很可能会越來越复杂。去年我就曾受理过与这次类似的案子。那个原告在十六岁时曾被人强奸过,她对这事耿耿于怀,决定要为自己讨个清白。十四年后,她发现了一个男人,就一口咬定就是当年强奸自己的男人。其实这个男人跟她沒有任何关系,只是长相与那个男人很相似而已,这个男人无辜的成了替身品。”李娜认真的听着,罗伟的话在她心中渲起了阵阵涟漪。莫严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这个突然的打击对他來说太突然、太沉重了。他神色黯然地、呆呆地望着李娜。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下去了。也许他真想说点什么,当恼怒、羞愧集于他全身时,他又怎样启口。

    空荡荡整的大厅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莫严环顾着四周,仿佛自己刚从噩梦中惊醒过來。李娜想对莫严说点什么,这会儿她不知从哪儿说起。她问罗伟。“下次开庭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以内。刚才法官不是说了市法院将在两个星期内传讯莫严吗?正式开庭将在传讯后半个月内。”

    此刻李娜非常想知道罗伟刚才讲的那个人的结果如何,但她不敢问,她害怕那人的厄运会在莫严的身上重演。罗伟的口气非常坚定地说:“我让郑重从现在起,全心竭力、认真调查与本案有关的所有细节,至干你们,我要求你们随叫随到。”

    李娜赶紧说:“我们会按你的要求去做的。”此时她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她极力克制着,大颗的泪水还是倾斜下來了。她用变了的声调问:“这场官司我们能打赢吗?”

    “这事有点棘手。但我们应该打赢这场官司。”他看着手中的资料对莫严说:“这是那女人对你的起诉书,你拿去看看。”罗伟的口气不那么有把握,这更加重了李娜的担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这厄运才是结束?很多的问題压得李娜喘不过气來。此时她最担心的是莫严。她问:“莫严的保释会被他们取消吗?”

    “还不能确定,我想他们现在还不会这么做。只要开庭时莫严按时到场,法官是不会提出取消保释的。只是最近你们不要随便出远门,我需要经常和你们会面。”

    他们俩默默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又一起慢慢朝大门走去。李娜想着罗伟说的话:不要随便出远门。此时他们难道还有心情出去游玩吗?去哪?北京?上海?天津?自己的父母早已归了西天。莫严的父母也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们受传统观念影响了一辈子,他们能理解和容忍这种事情吗?莫严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在他们心中是那么的完美,当他们知道实情,他们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他们与罗伟告别了。李娜不自然地看了莫严一眼,她突然觉得莫严是那么陌生,跟他在一起浑身不自在。她不愿靠近他,好像他身上充满了厄臭与肮脏。她想大哭一场,躲到一个沒有人去的地方,她感到一阵烦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说:“我要上厕所。”

    莫严说;“就在那对面的拐角处,我也想去。”这短短的两句对话显得异常的尴尬。他们心里都明白,两人的关系要想很快恢复到原來那样亲密无间是不可能的。两个人默不做声地走着,莫严突然停下來,双手按着李娜的肩臂说:“李娜,我不知对你说什么才好,我根本沒有对她施加暴力,只是……我不忍看着你遭受这样严酷的打击,这全是我的过错,你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

    李娜苦笑着说:“你不是也同样很痛苦吗?不要说这些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眼下是如何共度难关。”她看着莫严,两眼充满了她所熟悉的那种温柔的目光。莫严搂住她的肩膀说:“走吧,我们不是都要去洗手间吗?”

    他搂她的肩膀是非常的有力,这一点李娜非常清楚。他不能沒有李娜,她是自己全部的精神支柱。他甚至无法去想,沒有李娜的生活将是怎样的一副画面。李娜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他一起朝洗手间走去。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东西把他们紧紧地栓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能挺过來,就会和好如初。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或许将來也会这样。

    李娜在这个有着五个蹲位的女士洗手间找到了一个空隔间,进去后闩上门。她的脑海里又开始被一些乱七糟八的事情占满了。突然从门的下面她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皮鞋,蓝色的牛仔裤。

    站了起來,穿好裤子,打开门。她瞥了一眼在埋头洗手的那个女人,从侧面望去,非常像一个人。她认出了这个冤家,胡冉。胡冉抬起头來,从墙壁的镜子里也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站住了。李娜感到全身一阵发冷,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呀!死死的打!这个恶魔!这个妖怪!我要跟你拼了……李娜的心在激烈地斗争着,紧紧握住拳头,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胡冉从她的目光中察觉到了点什么,就急匆匆地夺门而去。那脚步声就像一个落荒的小偷,惶惶而逃。李娜呆望着她的离去,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立,一阵心酸扑鼻而來。压抑了很久的心绪崩溃了,眼泪像泉水般涌了出來。

    莫严从洗手间出來,也碰上了胡冉,他吃了一惊。他不敢相信迎面的女人与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个女人截然相反。这一切有时根本就像是一个梦。可是,这不是梦,是摧毁现实幸福的利刀,是杀人不见血的隐形刀。

    李娜默默地、有气无力地走了出來。脸上还有泪流过的痕迹。莫严望着她问:“怎么了?”李娜只是摇摇头。“她对你做了什么?”莫严一定知道,这一定是因为胡冉而起的。李娜还是摇了摇头,不停的用手抹眼泪。

    “咱们走吧。”他望着她,她不知道李娜在这种压力下还能支撑多久。要不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改变一下环境,也许对她相对要好点。

    莫严牵起李娜的手,慢慢地向大门口走去。他想说点好听的话安慰她,眼下的一切又使他感到愧疚,自己沒有了勇气。此刻他只是希望这场噩梦早点结束。可实际上这才是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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