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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生不如死

    傍晚的时候,天边的晚霞渲染了整个窗子。婉婷睁着眼睛,了无生气地躺在那儿,茫然地望着窗外那火红的天边,那红彤彤的晚霞。她就这样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天的那一端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纯白色的,没有污染,没有肮脏的东西。

    肮脏,是了,婉婷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肮脏过。她用仅有的力气把自己的身体冲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是肮脏的,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跳进大海也无法把自己洗干净了。想到这里,她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屿槐看到。屿槐,屿槐,这是个离她多么近又多么远的名字啊!

    门突然开了,刘鸿飞闪身进来,一进门,他就急急忙忙地摘他头上的假发,他竟然还穿着女人的丝袜和长裙,画着浓妆。他的样子把婉婷惊得呆了,她皱着眉头,瞠目结舌地问:“你在干什么?”刘鸿飞气呼呼地将脚下的高跟鞋踢飞,表情怒火万丈,嘴里恶狠狠地说,“还不是你的老情人,竟然连我儿子的学校连我们家楼下都布了警察,他想抓我?哼,”他忽然停住了话,阴沉沉地瞪着她,冷森森地问:“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婉婷瞪着眼睛看了他几秒钟,突然虚弱地笑了起来,她觉得刘鸿飞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她的笑声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嘲弄,充满了奚落,充满了讥讽,她毫不掩饰思想中对他的那份蔑视。“你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你只能弄这个鬼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出去见人了。”她继续笑,笑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她仍然在笑。胸口有抹尖锐的刺痛,她皱了一下眉,她仍然止不住她的笑。

    她的笑惹恼了刘鸿飞,他的怒火又被填了一把干柴。他突然扑上来,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他的目光直逼到她的脸上,他凶相毕露,像极了一个发怒的狮子。“你敢嘲笑我,你现在还敢这么笑我,你简直不想活了。”

    她的脖子被死死地掐着,她的脸色由红变青了,她的呼吸已经困难了,她仍然在笑,她的笑孤注一掷,带着自我放逐,自我毁灭。“你这个贱货,我看你还能笑多久?”刘鸿飞咆哮着,狠狠地捏着她的脖子,掐着她的脸,她凛然地瞪着他,带着决心一死的冷静,她挑衅地扬起了下巴,气喘吁吁地说:“你真的连屿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我看见你都作呕,你杀了我吧!”

    她的话起了相反的作用,刘鸿飞竟一下子松开了手,他的鼻子紧贴着她的鼻子,眼睛紧瞪着她的眼睛,“你想死,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死的的时候,我一定要带着你。”他愤然扔开她,将她甩到一边,她的身子委在那儿,那种强烈的窒息令她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然后,她的胸口掠过一丝尖锐的刺痛,随即,那刺痛就一点点扩大,逐渐流窜到了全身的每根神经,每个毛孔里。她的身子蜷缩起来,疼痛较紧了她的眉毛,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舔着她的五脏六腑,在允吸着她的骨髓。她的脸色难看起来,眼睛瞪圆了,身子开始痉挛般地抽搐起来,她的意识被那种彻心彻骨的痛楚占据了

    刘鸿飞审视着她,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希望你能继续骄傲。”婉婷咬着嘴唇,痛楚正排山倒海地向她淹没过来。她抱紧了被,脸色异常难看,她努力控制着她身子的抖动。她瞅着他,费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不会用你。”

    “希望你能挺得住。”说完话,刘鸿飞不再理她,起身,他到卫生间里洗脸,洗掉那层脂粉,他重新坐回沙发里,翘起腿,他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抽着,向看戏似的欣赏着床上的婉婷。

    婉婷脸上表情痛苦极了,身子已经皱成了一团,她的眼睛恐惧地圆睁着,瞳孔在涣散在一点点放大。她的喘息粗重起来,心脏的压迫已经让她透不过气来了,终于,她支撑不住了,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鸿飞。”刘鸿飞白了她一眼,拿起桌子上的啤酒,他打开一听,凑到嘴巴,仰头喝了起来。“鸿飞。”婉婷的叫声凄厉起来,她向他求救地伸出手,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那根绳子。

    刘鸿飞不为所动地坐在那儿,悠哉悠哉地啜着啤酒。忽然间,刚刚的愤怒被冲散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掀起了他的眉梢。他的眼睛闪亮地无比快活地看着她。“想要么?”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针管,在手里晃来晃去。他戏谑着冲她笑。“如果你想要,你就自己过来取。”婉婷瞪着他,瞪着,瞪着,眼里的那份倔强没有了,那份倨傲没有了,那份坚持没有了,她的目光渴求起来,表情卑微了。

    她喘着气从床上爬下来,因为爬的急,她几乎是摔着下来的。然后,她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刘鸿飞的身边,想要去抢那支针管。刘鸿飞扬起手,高高地举着那支针管,眼里戏谑的意味更浓。“想要可以,舔干净我的脚趾,再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

    婉婷抬起头,白着脸,两眼血红地瞪着他,她眼里的神色只有片刻的犹豫,那份痛楚与难过掠夺了她灵魂深处那属于尊严的东西。她迷乱疯狂地埋下头,像个母狗一样舔起了他的脚趾。“要好好舔,舔得我不舒服,我就不会给你。”刘鸿飞脸上的表情兴奋了,他浑身热血沸腾了,毛孔扩张了,欲火在他的眼底燃烧起来,他指了指下体,“舔我这里。”

    终于,刘鸿飞满意了,无比惬意地靠到了沙发上,婉婷迫不及待地抢过他手里的针管,气喘吁吁地对准自己的静脉注射了进去。针管里的液体慢慢地注入了她的胳膊,她慢慢闭上了眼,慢慢地吁了口气,慢慢地拔出针管,然后,她的表情一松,身子软软地瘫到了地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她的最后的意识是,生命,生命的存在毫无意义。

    几乎是一进家门,屿槐的样子就把莫太太吓了一跳,这是儿子么?从来没有见过屿槐这么邋遢,这么憔悴的,她脸色一变,几乎惊叫出声了:“老莫啊!你快来看看咱们家儿子吧!”莫柏通应声从厨房里面出来,今天,他难得有兴致想下厨露个手艺。两手沾着面粉,他的表情也愕然了。“屿槐,你这是从哪回来?在那蹲坑了?几天几夜弄成这个样子?”“没有。”屿槐咕嘟了一句,失魂落魄地向卧室走过去,随后扬过来几句,“从队里回来,收拾点东西,回来拿两件衣服。”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突然从另外一个房间窜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飞身扑向他,顺势挂到了屿槐的身上。“舅舅,你想我了没有?”屿槐睁大了眼睛,脸色好看许多了。弯下腰,他把小男孩抱了起来,嘴边浮起一丝宠爱的笑容。“东东,你怎么在这?想舅舅了没有?”东东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想,舅舅,你怎么不剃胡子了?太扎人了,爸爸就没有胡子。”他忽然撅起了嘴巴,有点忧虑地:“我现在也想爸爸了。”这是什么话?屿槐莫名其妙地怔了一下。

    雨桐从房间里面色黯淡地走出来,意兴阑珊地说:“你回来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说完话,似乎不想得到答案,她就懒洋洋地走进了厨房。屿槐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转过头盯着东东的眼睛说:“等舅舅先洗个澡,换完衣服陪你玩。”东东快活地应了一声,就跳下身,跑回了房间。

    简单梳洗完,刮了刮胡子,换了一件黑色皮夹克外套从卧室出来。本来想拿两件换洗的衣服马上就走,但是看到客厅里,莫柏通正沉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脸的宠爱,一脸的关心,一脸的等待。他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忍心了,就径直走向沙发,在莫柏通的对面坐了下来。

    对于父亲,屿槐不得不承认,他有着区别于母亲的一份感情,不仅因为他和父亲做过相同的工作,可以彼此更好的沟通,更主要的是,父亲给予他的宠爱和理解几乎是纵容的。有一会儿的功夫,父子两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那份气氛却是融洽而默契的。沉默了一会儿,莫柏通问:“还没有婉婷的任何消息么?”屿槐皱起了眉,郁闷地回答:“没有。”

    莫柏通深思地盯着屿槐,没有放过他脸上的那份压抑的痛楚和彷徨。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屿槐像现在这么无精打采,这么精神失常过。显然,他已经乱了方寸,他心里的那份怜惜和关心的情绪就情不自禁地溜了出来。“一点线索都没有?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忽略的?”屿槐闷声不响地点起一支烟,那点烟的动作泄露了他烦躁的情绪。“现在想不出来。”

    莫太太从厨房里出来,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表情复杂地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她的介入切断了父子间的对话。“怎么突然间人就没了呢?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呢?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屿槐靠在那儿,突然间,刚刚洗掉的那份烦躁又回来了。莫太太忧心忡忡地看着屿槐,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话被咽了回去,但是,她心底的那声叹息还是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

    “你们姐弟两个真是让我操心,一个老不落地,一个半路起皮,都放着好日子不过。”这话很古怪。屿槐收回了心思,把目光投向刚刚走出厨房的莫雨桐,她的表情是若有所思的,是迷惘而苦恼的。“怎么了,姐?”

    没等莫雨桐说话,莫太太抢先把话接过去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天佑来了一回,被她给骂走了。到现在,人家不来了,她就神不守舍了,早知道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当初就不应该离家出走。”

    莫雨桐皱起眉,一脸不耐烦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妈,你天天磨叨这点事,你不累么?如果你觉得我们在这打扰你们了,我们马上就走。”莫太太也生气了。“你看看,连说一句都不行了么?我哪一句说错了?你现在不是这种想法么?看你整天对天佑呼来喝去的,想不到只是一只纸老虎,其实早就被天佑吃定了。”忽然,空气就被压缩了,气氛被紧张了。屿槐忍不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还是莫太太:“你不知道么?天佑怂恿青青和柳书言打了一场官司,要求分配青青母亲留下的遗产,结果,天佑分得了那份遗产的四分之二,青青才分得了四分之一。摆明天佑明着帮青青,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那份。所以,他和柳家为了这件事伤了和气。青青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你姐,把你姐气得不行。”

    屿槐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这件事做的真够绝的,想必他那份是你公公婆婆的,他们一死,理所应当是由他来继承了。这不是好事么?你们一夜之间就身价倍增了。”莫雨桐瞪大了眼睛,颇为不满地:“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有参与,有授意么?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那份奚落。”

    屿槐来气了。“我不奚落你难道还鼓掌叫好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没有言传身教你那位二十四孝老公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么?”“那是什么?是亲情?是友情?是爱情?是你这幅为了一个女孩茶饭不思,失魂落魄的样子么?”莫雨桐提高了音量,因为屿槐的挖苦而本能地反击了。

    屿槐瞪着她,有几秒钟的时间。“原来你的生气只是故作姿态,原来你的故作姿态只是为了要证明你还有人性,还有亲情,还有原则?你想证明给谁看?爸?妈?我?还是柳书言一家?如果你的所有这些证明都是表面文章,那你大可不必这么迂回曲折,矫揉造作。如果你不能做到把这些东西还给柳家,那么谢天佑一定不会来接你,因为他可能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到时候,你连个台阶都没有人给你,想要回家得自己回去。这样有意思么?”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莫雨桐。

    “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如果你离不开他,又无法忍受他的追求,那你就改变他。如果你无法忍受,无法改变,那就离开他。当然,你离不开他,又能忍受,甚至对他的做法还有几分赞许,那你真没必要惺惺作态,弄得大家一齐为你担心,然后,回去两人关上房一起偷笑。”他停顿了一下,表情诚恳下来,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热烈而坦切了:“姐,人这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比金钱更重要,想要别人爱自己,一定自己先爱别人,想要教育别人,一定自己的态度要端正,自己的动机要诚恳,否则,只是自取其辱。”他吸了口气,眼神忽然沉郁下来,有抹痛楚的情绪从他的眼底掠过去。他锁起眉峰,黯然地移开目光,幽幽地低声说了一句:“有些东西,失去了,即使再多的金钱也无法帮你找回来,到那时,你才能体会出,什么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

    莫雨桐瞪着他,表情复杂地瞪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是么?她可以离开谢天佑么?她能改变他么?她的表情迷惘起来了。身不由己地靠到沙发上,她咬紧了嘴唇,忽然觉得无地自容了,因为她听到了自己身体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偷偷地喊:你还没有对他的行为不能容忍,你真的只是在故作姿态,你只是想向大家证明你有人性,有原则,有亲情。她的身子向沙发的深处无意识地靠过去,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惭和不安悄悄从心底升了上来。

    《晚霞不落天》现已全部完稿,每天会准时在晚上20:00或者中午12:00左右更新。等着看你的评论,会比我看自己的文章更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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