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陷害（一）
吃过晚饭，婉婷回到了房间，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上的屏幕，有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思想几乎是空白的。
一个星期就这样平静地滑过去了，那天过后，青青没有再来。屿槐的伤已无大碍，提前归队了。这一个星期，婉婷过得平淡而充实，她的工作已经顺利地上手了，和盛远的那些同事也基本熟络了。对于婉婷，他们似乎表现出了长于别人的热情，尤其盛远的男孩子，总是有事没事地找些理由过来和她说上几句。而婉婷呢，一概对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礼，笑脸迎人。很快，她就成为了这个公司的发光体，成为了男孩子追逐的目标。
谢天佑对她似乎出奇的照顾，不仅是对她的工作，甚至对工作范围以外的事情，他也表现了他极大的热情。例如，公司里的男孩子如果找机会过来和婉婷搭讪，被谢天佑发现了，他会立即毫不客气地施以颜色。而婉婷也逐渐地发现，公司里的人几乎都很怕谢天佑，平日里，他实在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私底下，只要他和婉婷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温和，永远是那么可亲。
他对她似乎格外照顾，即使是工作上的小失误，他也会表现得出奇宽容。他更不止一次地好心提醒她：“不要和公司里的那些男孩子走得太近，会令他们误会。”知道谢天佑大概是因为屿槐的关系，才如此提醒她，她就一下子端正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而凝重了。
暮色渐渐地沉了，突然间，婉婷惊跳了起来，还有一份文书在公司没有起草完，谢天佑准许她带回来完成。原来，原来时间是这么容易溜过去。她赶紧正了正身子，摊开了桌子上的那份参考资料。
敲门声响了一下，廖寇海推开门端着一碗汤进来了。“喝碗汤吧！婉婷，喝完了再工作。”他说。婉婷回过身来，伸手接过廖寇海手中的婉，眉毛随即挑了起来：“红枣莲子。”她快活地轻呵一声，又感动又亲热地看着廖寇海，嘴里撒娇地嚷了一句：“爸，你身体不好，不要总是给我弄这些吧！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呢！怎么反倒是你处处来照顾我呢？”
“傻孩子，”廖寇海温声说，近乎宠爱地看着她，唇边有抹忧郁的笑容：“你是我的女儿，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呢？”随即，他的面色掠过一丝灰影，眼神沉了一沉，在床头边，他就势坐了下来，看着婉婷有滋有味地喝着汤，眼神里不知不觉地现出了那份复杂难解的依恋。眼睛注视着婉婷，看着她把那碗汤喝完，喉咙里不由自主地溜出了一句：“或者很快我就照顾不到你了呢！”
婉婷愣了一愣，头从碗边抬起，看了一眼廖寇海。后者的脸色黯郁，眼底有抹落寞的神色，那神色触动了她，她的心一搅，鼻子里有抹难过的情绪就涌了上来。“爸，你是不是又担心你的身体了？你会长命百岁的，现代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你的病根本就不是问题。”
廖寇海苦涩地笑了一下，欠着身，伸手撩起婉婷脸边的那绺头发，眼神变得迷惘起来。“谁会活一辈子，”他低涩地说：“爸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死亡根本就不恐惧了，多活了这么多年，爸已经赚了。只是，”他的声音艰难起来，“苦了你这个孩子，白白跟我糟了这么多年的罪，是爸对不起你。”“爸。”婉婷受不了地大叫起来，故作不快地撅起嘴，“你又来了，怎么又说这个？”
“好了，爸不说了。”廖寇海干干地笑了笑，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提了提精神，接过婉婷手里的碗，他说：“爸不打扰你了，好好工作。”说完，他就向门口脚步不稳地走了过去。婉婷怔怔地看着他那瘦削的背影，他的背已经佝偻了，步子迈得沉重而孤独。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恻然的情绪，看着那后背，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爸，你先睡吧！我等伟豪回来。”“好，”廖寇海没回头，嘴里应了一声就走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廖寇海乏力地躺到床上，突然间好像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被打开了，都被敲碎了，提不起一点的力气。那紧绷的意志一经松弛就再也无法复原了。他黯然地叹了口气，眼神立即变得愁苦而凄迷，有好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思绪都是紊乱的，僵滞的，两眼呆呆地无意识地看着天花板。
房间的灯没有开，灰蒙蒙的夜色挂在棚顶，他的视线混沌了起来，因为长时间的瞪视，他的眼睛酸痛，大脑肿胀了。然后，胸口有抹隐痛就越扩越大，逐渐蔓延到了身体各处。终于，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怆然地闭上眼，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的慢镜头又开始重复播放了。那穆云雪的脸庞又开始在眼前晃动，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她依旧还是那么落落大方，那么美丽而优雅。岁月何其不公平，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相形之下，自己不仅寒酸简直是落魄。
中午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厨房，有人敲门，他毫不防备地打开房门，却看见穆云雪温温婉婉地站在门口，神情不安地看着他。他被吓了一跳，大惊失色之余，他就整个人僵在那儿了。
穆云雪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十几年没见了，廖寇海看上去似乎真的老了许多，仿佛已经成了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全身上下都是风霜都是岁月的痕迹。忍不住，她的鼻子就酸楚了起来，喉咙里干干涩涩地挤出了两个字：“寇海。”
这一声喊似乎解了廖寇海的穴道，他蓦地回过神来了，立即，穆云雪那眼神里的同情和怜悯就击中了他。他的脸色一变，自尊就举起了牌子。“你来干什么？”他重重地呼吸，心脏开始剧烈地颤动。“寇海，”穆云雪无奈地喊了一声，“我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看。”他的火气上来了。“我们可以谈谈么？寇海，”穆云雪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那份哀然的祈求竟然软化了他眼里的怒气。他恼恨自己的软化，愤愤地侧过身，他给她让了一条道。穆云雪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就迈步走进了屋子。
站在客厅，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这应该是一个小三居室的房间，客厅不大，似乎只有二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除去沙发，茶几和电视柜，几乎就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回迁的房子，竟然没有比以前多些空间？可想而知，他们这几年的经济状况了。而那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依稀仿佛，竟然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些旧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她心里掠过一丝怆然的感觉。
走进沙发，没等廖寇海让她，她就坐了下来。廖寇海沉着脸，目光始终紧张戒备地跟随着她。看到她坐下，也跟了过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他也一脸沉郁地坐了下来，嘴里闷闷地说了一句：“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的，不比柳书言那边的水香米甜。”
穆云雪掉转头把目光集中在廖寇海的脸上了，她注视着他，平复了自己纷乱的情绪，她的脸色平和了下来。有几分钟的时间，她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把他看得毛了，看得不自在了，他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表情讪讪地说：“十几年没见了，你来做什么？”“寇海，”穆云雪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声音也出奇的平静：“我来看看你，顺便谈谈婉婷的事情。”
“婉婷的事情？”廖寇海的神经一触，心脏忽悠了两下，瞪着眼睛，他的嘴巴就不好使了：“婉婷，婉婷什么事情？”穆云雪深深地看着他，沉痛地说：“寇海，为什么？我把女儿交给了你，为什么让她走到今天的地步？为什么你有困难的时候不来找我？为什么把所有的问题都留给了婉婷？她才仅仅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啊！”廖寇海脸色由白转青了：“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穆云雪情绪激动了起来，刚刚压抑的那份情绪又被挑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跟了刘鸿飞？刘鸿飞又怎么会对她百般纠缠？你知道么？刘鸿飞和屿槐要了二百万，如果屿槐不给他这个钱，他就一定不会放过婉婷。是因为你，屿槐现在和他的家里反目了，这样的情况下，屿槐的父母又怎么会接纳婉婷？你害了她一辈子。”廖寇海瞪大了眼睛，嘴唇发白了：“你怎么知道的？”“北远有多大？我和婉婷早见过了。”
廖寇海被重重地击了一下，眼前有无数个星子在崩裂，有一种扑天而来的昏厥。他咬紧牙关让自己坐稳了，声音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来：“她认出了你？”“是。”“那么，”他咽了咽口水，“她认你了么？”“她怎么可能认我？”穆云雪的嗓门大了起来，那压抑在心里的悲愤不满和怨怼一股脑地从胸口蹦了出来，她悲怨地冲口而喊：“她简直恨我恨得不行，她恨我，我不怪她，但是为什么你把所有的困难留给她去解决，为什么不来找我？”
廖寇海脸色暗淡下去，“找你？找柳书言来出钱给我看病？”他怪怪地笑了一下，唇边的嘲讽和挖苦越绽越大。“柳书言会那么大方？”“总比让她的女儿出钱为你看病好吧？”穆云雪紧盯着他。廖寇海的脸迅速白了，他张惶地瞪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惊恐。“谁说的？婉婷是我的女儿。”
“你忍心么？”穆云雪摇了摇头，痛苦不堪地说：“我们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何必非要牵扯到下一代，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可是所有的过往里，你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寇海，事到如今，凭良心说一句，你敢说你没有错么？”廖寇海震动了一下，他瞪着穆云雪，目光闪乱，面如死灰，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他强硬地说：“是你抛弃我们而去的，是你放弃你的女儿的，我根本没有逼你。”
穆云雪苦笑了一下，眼泪盈满了眼眶，往事历历在目，旧日的辛酸和挣扎全都在眼前了。“你敢说你没有错？你敢说你没有逼我？当初如果不是你动不动就折磨我，我怎么会舍你而去？曾几何时，我想好好和你过下去的，即使，我和书言重遇，我都没有打算和他重修旧好。不是你心胸狭窄，不是你疑神疑鬼，你怎么会把我推到书言的怀里？你说你没有逼我，你利用婉婷让我回头，如果当初我知道婉婷跟着你会有今天的境遇，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她。你答应我的，要好好对她，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毁了她，你知道么？”
廖寇海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靠了过去，许久以来的那份负疚，那份不安，那份罪责终于被人摆到了桌面，大窘之下，是深深的惊痛和懊恼。他颓然地闭上眼睛，心口的疼痛撕扯着他身体里的全部神经。耳边穆云雪的声音仍在沉痛地回响：“你知道现在婉婷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她现在在盛远工作，你知道盛远是谁的？是远达集团的，是柳书言的。”
廖寇海蓦然睁开眼，盛远是远达的，是柳书言的？婉婷说找到了工作，他根本就没有多想，根本就没想到婉婷工作的地方会是柳书言的。北远不是个小城市，他曾侥幸以为，他们绝不会碰上，即使碰上了，穆云雪也一定会遵守她的诺言。想不到世界就是这么小？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特别惨淡和绝望。是啊，人生很多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永远别想占为己有。
穆云雪继续盯着他，声音加重了沉痛的力量：“那么，你知道屿槐的前任女朋友是谁么？她就是书言与他前妻的女儿柳青青，换言之，婉婷现在就在柳青青的眼皮底下工作。以青青的大小姐脾气，男朋友被抢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婉婷。所以，接下来，婉婷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廖寇海无奈地闭上了眼，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托着额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头部沉淀凝结了。穆云雪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起来：“而最为不公平的是，盛远不仅是柳书言的，不仅是青青的，这里同样也有婉婷的，因为，她也同样是柳书言的女儿。”
廖寇海迅速扬起头，面色惨然地死盯着穆云雪，声音打着寒战：“你要干什么？”穆云雪扬起了下巴，坦荡地迎视着他，她的眸子里有抹坚定的，执着的，豁出去的神色，她沉声说：“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婉婷是柳书言的女儿，如果你保护不了她，那么我就一定要保护她。我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保护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不会让她继续受伤害。”
“你不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忍心这么做？你怎么可以忍心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年剥夺走我的幸福？”“寇海，直到现在，我仍然感激你当初对我的接纳，如果没有你，这个孩子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宁可忍受这种思念之苦，都决定把孩子留给你，当初能，我现在就一定不会往回要。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变了，婉婷的日子不好过，你忍心让她现在过着这种被别人歧视，欺侮的生活么？尤其欺侮她的可能还不是别人。寇海，放开胸怀吧！不为我们，为了婉婷。你我都是一把年纪了，孩子，她还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这么多年，你不可能和她没有感情，为了她，为了她和屿槐，还她原来的身份，帮她讨回她应该得到的一切，算我求你了。我不相信婉婷会因为你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疏远你，孩子是你带大的，你对她真的就一点信心都没有么？”
有好一会儿的功夫，廖寇海都一直躺在那儿没有动，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穆云雪的那些话。一个下午了，那些话翻来覆去地在耳边被重复播放，一遍一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震动着他的胸口。惊恐和慌乱拉着他的心一点点下沉，有两个冲突的念头在他的脑袋里开始盘桓，把婉婷还给柳书言，帮她要回属于她的一切，那么他有可能失去了婉婷。
血缘，永远不能改变的关系，突然间发现一个在身边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原来与自己毫无关系，那种感觉一定是奇怪的，有距离的，甚至是尴尬的。那么不送回去，依然死守这个秘密，婉婷从此一辈子就过着这种苦日子，被人欺凌，被人嘲笑，他的心口忍不住一痛。
真的坚持这样，他相信穆云雪不会轻易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十年的相守，他知道穆云雪的柔软，知道她的善良，很奇怪，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那么仇恨穆云雪。他以为他对她仍然保有那份眷恋，但是，这一见之下，才发觉，他对她的那种感觉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时间，时间会消除很多仇恨，也会让很多感情发生嬗变。他的记忆恍惚了，突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美芳，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惊异地发觉，原来，原来穆云雪留给他的那部分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美芳给悄悄地冲掉了。
他的神思有好一会儿在一种纷乱的毫无轨道的空间飘荡。然后，门突然被推开了，他怔了一下，思绪硬生生地被切断了。婉婷脸色苍白地探进头来，慌里慌张地说了一句：“爸，我出去一趟，别等我了。”他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想要多问两句，已经听到了客厅砰然的门响声，婉婷已经跑出去了。
婉婷心急火燎地跑下楼，屿槐刚刚的电话把她吓坏了，伟豪又被抓了。到底因为什么被抓的？这一路，她思绪万千，脑袋里就像跑进了一台火车，从每根神经上碾过去。设想了每一个可能，又粉碎了每一个可能。她试着回想一下屿槐电话里的口气，是郑重的。那么，就不是小事情，打架了？似乎又不像，又发生了什么事？带着无数的疑问和恐慌，她提心吊胆地赶到了刑警队。
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人影跌乱，声音嘈杂，有人似乎向着她这边看了过来，她思维一片混乱，完全摸不着方向了。好在，她看见屿槐了，正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她，屿槐就急忙把她拉到了旁边一间没人的屋子。扬起头，她神色紧张地瞪着屿槐，战战兢兢地问：“伟豪又发生什么事了？”
屿槐握紧她的肩膀，正色说：“我们刚刚去一间叫为纳德的酒吧突击检查，我们在那抓了一批吸毒人员，同时也抓到了几个贩毒的人员，”他的声音向下一沉：“其中就有伟豪。”婉婷的脸一下子变色了，紧张地抓住屿槐的手，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屿槐，声音都皱在了一起：“那么，伟豪是贩毒的还是吸毒的？”屿槐正视着她，语气凝重地说：“贩毒。”
婉婷的身子本能地颤栗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陡然凉了，她的脸色发青，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会？伟豪怎么可能去贩毒？”屿槐紧盯着她：“伟豪的尿检结果是阴性，但是我们在伟豪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包K粉，现在已经拿去化验了，结果还没出来。”
他吸了口气，攥紧她的手，她的手冷得象块冰。他的声音温柔了下来：“婉婷，你回家等着，按照规定，我们要扣押他二十四小时。如果伟豪没有做过，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他，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她咬了咬嘴唇，眼泪要出来了：“我不回家，回家我也不会睡着，我可不可以见他？”他摇摇头：“按照规定，不允许，何况你见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哀声地：“不可以被伟豪出事。”屿槐点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伟豪有事。接下来我要做事了，你还是先回家，好么？你在这，只会让我分心，我又不能陪你。”“好，”她咬咬嘴唇，信任地看着他，“我回家，我不让你分心，但是，一定要保证伟豪没事。”
转过身，婉婷走出了办公室。在刑警队的大门旁边，她靠着一棵槐树站了下来，眼睛执着地望着门里面。与其回家胡思乱想，再面对父亲的询问，不如留在这等着结果。靠在那儿，一时之间，心里焦急万状，无数个念头纷纷扰扰，仿佛有个炸弹刚刚在脑袋里炸开了，意识思想全被轰成了碎片，但是在这所有混乱的念头里，有一个想法是最清晰的，最强烈的，那就是决不能让伟豪出事。
《晚霞不落天》现已全部完稿，每天会准时在晚上20：00或者中午12:00左右更新。等着看你的评论，会比我看自己的文章更过瘾。
一个星期就这样平静地滑过去了，那天过后，青青没有再来。屿槐的伤已无大碍，提前归队了。这一个星期，婉婷过得平淡而充实，她的工作已经顺利地上手了，和盛远的那些同事也基本熟络了。对于婉婷，他们似乎表现出了长于别人的热情，尤其盛远的男孩子，总是有事没事地找些理由过来和她说上几句。而婉婷呢，一概对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礼，笑脸迎人。很快，她就成为了这个公司的发光体，成为了男孩子追逐的目标。
谢天佑对她似乎出奇的照顾，不仅是对她的工作，甚至对工作范围以外的事情，他也表现了他极大的热情。例如，公司里的男孩子如果找机会过来和婉婷搭讪，被谢天佑发现了，他会立即毫不客气地施以颜色。而婉婷也逐渐地发现，公司里的人几乎都很怕谢天佑，平日里，他实在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私底下，只要他和婉婷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温和，永远是那么可亲。
他对她似乎格外照顾，即使是工作上的小失误，他也会表现得出奇宽容。他更不止一次地好心提醒她：“不要和公司里的那些男孩子走得太近，会令他们误会。”知道谢天佑大概是因为屿槐的关系，才如此提醒她，她就一下子端正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而凝重了。
暮色渐渐地沉了，突然间，婉婷惊跳了起来，还有一份文书在公司没有起草完，谢天佑准许她带回来完成。原来，原来时间是这么容易溜过去。她赶紧正了正身子，摊开了桌子上的那份参考资料。
敲门声响了一下，廖寇海推开门端着一碗汤进来了。“喝碗汤吧！婉婷，喝完了再工作。”他说。婉婷回过身来，伸手接过廖寇海手中的婉，眉毛随即挑了起来：“红枣莲子。”她快活地轻呵一声，又感动又亲热地看着廖寇海，嘴里撒娇地嚷了一句：“爸，你身体不好，不要总是给我弄这些吧！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呢！怎么反倒是你处处来照顾我呢？”
“傻孩子，”廖寇海温声说，近乎宠爱地看着她，唇边有抹忧郁的笑容：“你是我的女儿，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呢？”随即，他的面色掠过一丝灰影，眼神沉了一沉，在床头边，他就势坐了下来，看着婉婷有滋有味地喝着汤，眼神里不知不觉地现出了那份复杂难解的依恋。眼睛注视着婉婷，看着她把那碗汤喝完，喉咙里不由自主地溜出了一句：“或者很快我就照顾不到你了呢！”
婉婷愣了一愣，头从碗边抬起，看了一眼廖寇海。后者的脸色黯郁，眼底有抹落寞的神色，那神色触动了她，她的心一搅，鼻子里有抹难过的情绪就涌了上来。“爸，你是不是又担心你的身体了？你会长命百岁的，现代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你的病根本就不是问题。”
廖寇海苦涩地笑了一下，欠着身，伸手撩起婉婷脸边的那绺头发，眼神变得迷惘起来。“谁会活一辈子，”他低涩地说：“爸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死亡根本就不恐惧了，多活了这么多年，爸已经赚了。只是，”他的声音艰难起来，“苦了你这个孩子，白白跟我糟了这么多年的罪，是爸对不起你。”“爸。”婉婷受不了地大叫起来，故作不快地撅起嘴，“你又来了，怎么又说这个？”
“好了，爸不说了。”廖寇海干干地笑了笑，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提了提精神，接过婉婷手里的碗，他说：“爸不打扰你了，好好工作。”说完，他就向门口脚步不稳地走了过去。婉婷怔怔地看着他那瘦削的背影，他的背已经佝偻了，步子迈得沉重而孤独。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恻然的情绪，看着那后背，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爸，你先睡吧！我等伟豪回来。”“好，”廖寇海没回头，嘴里应了一声就走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廖寇海乏力地躺到床上，突然间好像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被打开了，都被敲碎了，提不起一点的力气。那紧绷的意志一经松弛就再也无法复原了。他黯然地叹了口气，眼神立即变得愁苦而凄迷，有好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思绪都是紊乱的，僵滞的，两眼呆呆地无意识地看着天花板。
房间的灯没有开，灰蒙蒙的夜色挂在棚顶，他的视线混沌了起来，因为长时间的瞪视，他的眼睛酸痛，大脑肿胀了。然后，胸口有抹隐痛就越扩越大，逐渐蔓延到了身体各处。终于，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怆然地闭上眼，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的慢镜头又开始重复播放了。那穆云雪的脸庞又开始在眼前晃动，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她依旧还是那么落落大方，那么美丽而优雅。岁月何其不公平，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相形之下，自己不仅寒酸简直是落魄。
中午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厨房，有人敲门，他毫不防备地打开房门，却看见穆云雪温温婉婉地站在门口，神情不安地看着他。他被吓了一跳，大惊失色之余，他就整个人僵在那儿了。
穆云雪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十几年没见了，廖寇海看上去似乎真的老了许多，仿佛已经成了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全身上下都是风霜都是岁月的痕迹。忍不住，她的鼻子就酸楚了起来，喉咙里干干涩涩地挤出了两个字：“寇海。”
这一声喊似乎解了廖寇海的穴道，他蓦地回过神来了，立即，穆云雪那眼神里的同情和怜悯就击中了他。他的脸色一变，自尊就举起了牌子。“你来干什么？”他重重地呼吸，心脏开始剧烈地颤动。“寇海，”穆云雪无奈地喊了一声，“我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看。”他的火气上来了。“我们可以谈谈么？寇海，”穆云雪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那份哀然的祈求竟然软化了他眼里的怒气。他恼恨自己的软化，愤愤地侧过身，他给她让了一条道。穆云雪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就迈步走进了屋子。
站在客厅，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这应该是一个小三居室的房间，客厅不大，似乎只有二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除去沙发，茶几和电视柜，几乎就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回迁的房子，竟然没有比以前多些空间？可想而知，他们这几年的经济状况了。而那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依稀仿佛，竟然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些旧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她心里掠过一丝怆然的感觉。
走进沙发，没等廖寇海让她，她就坐了下来。廖寇海沉着脸，目光始终紧张戒备地跟随着她。看到她坐下，也跟了过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他也一脸沉郁地坐了下来，嘴里闷闷地说了一句：“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的，不比柳书言那边的水香米甜。”
穆云雪掉转头把目光集中在廖寇海的脸上了，她注视着他，平复了自己纷乱的情绪，她的脸色平和了下来。有几分钟的时间，她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把他看得毛了，看得不自在了，他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表情讪讪地说：“十几年没见了，你来做什么？”“寇海，”穆云雪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声音也出奇的平静：“我来看看你，顺便谈谈婉婷的事情。”
“婉婷的事情？”廖寇海的神经一触，心脏忽悠了两下，瞪着眼睛，他的嘴巴就不好使了：“婉婷，婉婷什么事情？”穆云雪深深地看着他，沉痛地说：“寇海，为什么？我把女儿交给了你，为什么让她走到今天的地步？为什么你有困难的时候不来找我？为什么把所有的问题都留给了婉婷？她才仅仅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啊！”廖寇海脸色由白转青了：“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穆云雪情绪激动了起来，刚刚压抑的那份情绪又被挑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跟了刘鸿飞？刘鸿飞又怎么会对她百般纠缠？你知道么？刘鸿飞和屿槐要了二百万，如果屿槐不给他这个钱，他就一定不会放过婉婷。是因为你，屿槐现在和他的家里反目了，这样的情况下，屿槐的父母又怎么会接纳婉婷？你害了她一辈子。”廖寇海瞪大了眼睛，嘴唇发白了：“你怎么知道的？”“北远有多大？我和婉婷早见过了。”
廖寇海被重重地击了一下，眼前有无数个星子在崩裂，有一种扑天而来的昏厥。他咬紧牙关让自己坐稳了，声音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来：“她认出了你？”“是。”“那么，”他咽了咽口水，“她认你了么？”“她怎么可能认我？”穆云雪的嗓门大了起来，那压抑在心里的悲愤不满和怨怼一股脑地从胸口蹦了出来，她悲怨地冲口而喊：“她简直恨我恨得不行，她恨我，我不怪她，但是为什么你把所有的困难留给她去解决，为什么不来找我？”
廖寇海脸色暗淡下去，“找你？找柳书言来出钱给我看病？”他怪怪地笑了一下，唇边的嘲讽和挖苦越绽越大。“柳书言会那么大方？”“总比让她的女儿出钱为你看病好吧？”穆云雪紧盯着他。廖寇海的脸迅速白了，他张惶地瞪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惊恐。“谁说的？婉婷是我的女儿。”
“你忍心么？”穆云雪摇了摇头，痛苦不堪地说：“我们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何必非要牵扯到下一代，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可是所有的过往里，你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寇海，事到如今，凭良心说一句，你敢说你没有错么？”廖寇海震动了一下，他瞪着穆云雪，目光闪乱，面如死灰，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他强硬地说：“是你抛弃我们而去的，是你放弃你的女儿的，我根本没有逼你。”
穆云雪苦笑了一下，眼泪盈满了眼眶，往事历历在目，旧日的辛酸和挣扎全都在眼前了。“你敢说你没有错？你敢说你没有逼我？当初如果不是你动不动就折磨我，我怎么会舍你而去？曾几何时，我想好好和你过下去的，即使，我和书言重遇，我都没有打算和他重修旧好。不是你心胸狭窄，不是你疑神疑鬼，你怎么会把我推到书言的怀里？你说你没有逼我，你利用婉婷让我回头，如果当初我知道婉婷跟着你会有今天的境遇，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她。你答应我的，要好好对她，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毁了她，你知道么？”
廖寇海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靠了过去，许久以来的那份负疚，那份不安，那份罪责终于被人摆到了桌面，大窘之下，是深深的惊痛和懊恼。他颓然地闭上眼睛，心口的疼痛撕扯着他身体里的全部神经。耳边穆云雪的声音仍在沉痛地回响：“你知道现在婉婷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她现在在盛远工作，你知道盛远是谁的？是远达集团的，是柳书言的。”
廖寇海蓦然睁开眼，盛远是远达的，是柳书言的？婉婷说找到了工作，他根本就没有多想，根本就没想到婉婷工作的地方会是柳书言的。北远不是个小城市，他曾侥幸以为，他们绝不会碰上，即使碰上了，穆云雪也一定会遵守她的诺言。想不到世界就是这么小？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特别惨淡和绝望。是啊，人生很多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永远别想占为己有。
穆云雪继续盯着他，声音加重了沉痛的力量：“那么，你知道屿槐的前任女朋友是谁么？她就是书言与他前妻的女儿柳青青，换言之，婉婷现在就在柳青青的眼皮底下工作。以青青的大小姐脾气，男朋友被抢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婉婷。所以，接下来，婉婷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廖寇海无奈地闭上了眼，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托着额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头部沉淀凝结了。穆云雪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起来：“而最为不公平的是，盛远不仅是柳书言的，不仅是青青的，这里同样也有婉婷的，因为，她也同样是柳书言的女儿。”
廖寇海迅速扬起头，面色惨然地死盯着穆云雪，声音打着寒战：“你要干什么？”穆云雪扬起了下巴，坦荡地迎视着他，她的眸子里有抹坚定的，执着的，豁出去的神色，她沉声说：“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婉婷是柳书言的女儿，如果你保护不了她，那么我就一定要保护她。我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保护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不会让她继续受伤害。”
“你不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忍心这么做？你怎么可以忍心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年剥夺走我的幸福？”“寇海，直到现在，我仍然感激你当初对我的接纳，如果没有你，这个孩子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宁可忍受这种思念之苦，都决定把孩子留给你，当初能，我现在就一定不会往回要。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变了，婉婷的日子不好过，你忍心让她现在过着这种被别人歧视，欺侮的生活么？尤其欺侮她的可能还不是别人。寇海，放开胸怀吧！不为我们，为了婉婷。你我都是一把年纪了，孩子，她还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这么多年，你不可能和她没有感情，为了她，为了她和屿槐，还她原来的身份，帮她讨回她应该得到的一切，算我求你了。我不相信婉婷会因为你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疏远你，孩子是你带大的，你对她真的就一点信心都没有么？”
有好一会儿的功夫，廖寇海都一直躺在那儿没有动，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穆云雪的那些话。一个下午了，那些话翻来覆去地在耳边被重复播放，一遍一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震动着他的胸口。惊恐和慌乱拉着他的心一点点下沉，有两个冲突的念头在他的脑袋里开始盘桓，把婉婷还给柳书言，帮她要回属于她的一切，那么他有可能失去了婉婷。
血缘，永远不能改变的关系，突然间发现一个在身边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原来与自己毫无关系，那种感觉一定是奇怪的，有距离的，甚至是尴尬的。那么不送回去，依然死守这个秘密，婉婷从此一辈子就过着这种苦日子，被人欺凌，被人嘲笑，他的心口忍不住一痛。
真的坚持这样，他相信穆云雪不会轻易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十年的相守，他知道穆云雪的柔软，知道她的善良，很奇怪，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那么仇恨穆云雪。他以为他对她仍然保有那份眷恋，但是，这一见之下，才发觉，他对她的那种感觉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时间，时间会消除很多仇恨，也会让很多感情发生嬗变。他的记忆恍惚了，突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美芳，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惊异地发觉，原来，原来穆云雪留给他的那部分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美芳给悄悄地冲掉了。
他的神思有好一会儿在一种纷乱的毫无轨道的空间飘荡。然后，门突然被推开了，他怔了一下，思绪硬生生地被切断了。婉婷脸色苍白地探进头来，慌里慌张地说了一句：“爸，我出去一趟，别等我了。”他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想要多问两句，已经听到了客厅砰然的门响声，婉婷已经跑出去了。
婉婷心急火燎地跑下楼，屿槐刚刚的电话把她吓坏了，伟豪又被抓了。到底因为什么被抓的？这一路，她思绪万千，脑袋里就像跑进了一台火车，从每根神经上碾过去。设想了每一个可能，又粉碎了每一个可能。她试着回想一下屿槐电话里的口气，是郑重的。那么，就不是小事情，打架了？似乎又不像，又发生了什么事？带着无数的疑问和恐慌，她提心吊胆地赶到了刑警队。
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人影跌乱，声音嘈杂，有人似乎向着她这边看了过来，她思维一片混乱，完全摸不着方向了。好在，她看见屿槐了，正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她，屿槐就急忙把她拉到了旁边一间没人的屋子。扬起头，她神色紧张地瞪着屿槐，战战兢兢地问：“伟豪又发生什么事了？”
屿槐握紧她的肩膀，正色说：“我们刚刚去一间叫为纳德的酒吧突击检查，我们在那抓了一批吸毒人员，同时也抓到了几个贩毒的人员，”他的声音向下一沉：“其中就有伟豪。”婉婷的脸一下子变色了，紧张地抓住屿槐的手，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屿槐，声音都皱在了一起：“那么，伟豪是贩毒的还是吸毒的？”屿槐正视着她，语气凝重地说：“贩毒。”
婉婷的身子本能地颤栗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陡然凉了，她的脸色发青，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会？伟豪怎么可能去贩毒？”屿槐紧盯着她：“伟豪的尿检结果是阴性，但是我们在伟豪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包K粉，现在已经拿去化验了，结果还没出来。”
他吸了口气，攥紧她的手，她的手冷得象块冰。他的声音温柔了下来：“婉婷，你回家等着，按照规定，我们要扣押他二十四小时。如果伟豪没有做过，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他，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她咬了咬嘴唇，眼泪要出来了：“我不回家，回家我也不会睡着，我可不可以见他？”他摇摇头：“按照规定，不允许，何况你见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哀声地：“不可以被伟豪出事。”屿槐点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伟豪有事。接下来我要做事了，你还是先回家，好么？你在这，只会让我分心，我又不能陪你。”“好，”她咬咬嘴唇，信任地看着他，“我回家，我不让你分心，但是，一定要保证伟豪没事。”
转过身，婉婷走出了办公室。在刑警队的大门旁边，她靠着一棵槐树站了下来，眼睛执着地望着门里面。与其回家胡思乱想，再面对父亲的询问，不如留在这等着结果。靠在那儿，一时之间，心里焦急万状，无数个念头纷纷扰扰，仿佛有个炸弹刚刚在脑袋里炸开了，意识思想全被轰成了碎片，但是在这所有混乱的念头里，有一个想法是最清晰的，最强烈的，那就是决不能让伟豪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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