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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然后,天亮,梦醒。

    他看到一丝不挂睡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时,那双深褐色眼眸里的震惊与随后的厌恶,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梦魇。他骂我不知羞耻,他拿着大把的钞票甩在我脸上,他让我滚。

    我不哭不闹,安静的看着他歇斯底里的闹。我微笑着轻声说,凌玺御,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将我拉到门口甩了出去,甩门的力气大到让我有种整面墙都轰然倒塌向我扑面砸来的受挫感。我靠着他公寓的房门缓缓坐下,不离开。傍晚时凌玺御从公寓里出来,面无表情的从我身前走过,视若无睹。凌玺御凌晨时分才回来,我依旧倚坐在他房门前。他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形单影只,满身醉意,这一刻,我只恨背弃了我深爱男子的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若她能不离不弃,与凌玺御生死相依,即便我永远只能隔着沧海遥望凌玺御,我也乐意。

    凌玺御在我面前站定身子,我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跳跃,即使知道接下来面对的,也许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凌玺御缓缓蹲下,他的目光与我平行,那双深褐色眼眸里没染半分醉意,流转着清晰无比的嘲意,怒意,以及倦意,唯独没有怜意,更别提情意。

    他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刚好构成十分完美的讥讽。他说,苏瑾訫,是不是真为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我留你在身边。

    我点头,笃定。毫不迟疑的回,是,只要和你在一起。

    凌玺御收敛笑意,认真的说,苏瑾訫,你别后悔。

    他不知道,我怎么会后悔,我只怕我若没能把握这个机会留在他身边,那才会真正的后悔。他不知道,我多爱他,爱到可以让自己卑微至尘埃里去。

    彼时,凌玺御遭受到的,远远不止感情上的打击。他的父母在半年前因车祸双双过世,属于他母亲的那份股份继承权落在他身上,而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他亲爱的舅舅凌轩远,不仅夺走了属于他的女人,甚至对他在凌氏的那一半继承权虎视眈眈,野心之大足以嗜血拭亲。而作为后入者的凌玺御,尽管拥有凌氏的一半继承权,且迅速组起属于自己的精英团队,但毕竟在凌氏根基不稳,免不了孤军奋战,寸步难行。

    一个女人、再二分之一的继承权,足已导致凌轩远与凌玺御这对有着血浓于水亲情的舅甥,争锋相对,反目成仇。而彼时的我,从实习到正式工作,呆在凌氏的时间已有三年之长,会是一颗值得凌玺御加以利用的棋子。

    我搬到凌玺御的公寓住下,他看我的眼神潜藏着隐隐的不耐与厌倦。没关系,至少现在的我对他而言,还是有用的人,我有机会,我会把握。

    我起的及早,明明只是一个早餐,却硬是各种口味各种类型做满了一桌。凌玺御起来时,我坐在餐桌前将唇扬着最美好的弧度,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缓缓走近,然后视若无睹的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径自离开。

    没关系,我笑着跟自己说,没关系。我每份早餐都试了一口,味道真的不错,总有一样会合他胃口的,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的。没关系,只要他允许我呆在他身边,我还有机会。

    我拿掉眼镜,换上美瞳;将盘了多年的发髻放下,做成时髦的大卷,散在肩头;再不穿呆板的工作套装,画眼线,涂唇彩,无可挑剔的淡妆;十寸尖跟的鞋、半透肉的黑色丝袜、刚好包臀的短裙、半纱半网半遮半挡的衬衫。开始以这种模样频频出现在凌氏各种高层人员的眼前,通过各种手段得到我需要的信息。

    晚上等到深夜凌玺御才回来,他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睡衣正在等他的我时,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眼瞳充斥着倦意,神色淡漠的开口:要你去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将茶几上的微型手提向他递过去,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是策划部竞选A。rt合作方的策划案,这份策划案,由凌玺御的舅舅凌轩远执手。他接过手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有一丝愕然从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一闪而过。他将视线落回我身上,有些微微的猜忌。我明白,他疑惑的是凭我这样一个在凌氏默默无名的小卒是怎么拿到这样绝密的文件的。他不知道,我同样不会主动告诉他,为了盗取这份相对于他而言略有用途的文件,我忍受着策划部那个肥头猪脑的老男人朝我露出的猥琐笑容,任由他将揩油的手,摸上我的腰。

    我只是想让凌玺御知道,我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的那句话,是真的,像我的心一样真。凌玺御俊颜上并没有称之为雀跃的这种情绪,或许像这种只能起微不足道用途的文件,还不足以影响他的心情。他将手提放回茶几,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内却没有流转任何情绪,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他倾身,伸出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去解我睡衣的扣子,低眸,吻我。

    我知道,这是他认为他应该支付给我的报酬。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该推开他,不该让自己卑微至此。可是,我的手却不受控制的勾上他的颈项,生涩回应。是的,从初见他沦陷那天开始,理智早已沦为路人,我既执意要飞蛾扑火,就注定只能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

    醒过来时天色已亮,有微弱的晨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一点一滴的流泻进来,隐隐约约,如同梦境。我躺在极软的床上不愿动弹,全身如被车碾,视线追随投影在纯白地毯上微弱的晨曦之光,那一条条光线里,有肉眼看得极为清晰的尘粒在半空中飞扬,飘荡,而我,就如同它们一样渺小,卑微。

    凌玺御就躺在我身边,事后他永不会再愿意多碰我一下,在他眼里,我犹如世间最肮脏的垃圾,亦或者地狱里的瘟疫。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我无法跨越的海。

    有人说,不是蝴蝶飞不过沧海,而是沧海的那一端早已没有了等待。可是,凌玺御从来都没有在沧海的那一端为我等待过,又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愿意给我飞过沧海抵达他世界的机会。

    我起床,整理好自己,收拾好一地散落的衣物,从衣柜里找出他干净的衣裤放在床头,他依旧还在熟睡中,或者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而已。

    凌玺御神色淡然的从卧室出来时,我已经做好满桌的早餐安静的坐在餐桌前等他。然后在他依旧视而不见的擦身而过,轻声开口祈求:凌玺御,你吃一点好么?就一点也行。

    他挺直的后背似乎微微僵了一下,修长的身躯站定,似乎微微思忡了一下,然后转身,踱回餐桌前面无表情的坐下,就着离他最近的清粥喝了两口,复而起身,径直离开。这于我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

    我必须拿到更多的情报,我必须向凌玺御证明我于他而言是有用的人,我必须确保,他还能继续任由我呆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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