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风暴潮

正文 第十章 2

    盐化县委常委会照常举行。

    人们并沒有注意这个不同寻常的常委会,将是柴德发书记和白县长在盐化告别政治舞台的最后演说。沒有人发现楼下的警车,是雷娟局长带來的,更沒有发现雷娟坐在车里等待着他们。这样的时刻的确是让人在恐惧中生发许多联想。

    柴德发书记的嗓音还是很响亮的,他与白县长刚刚从澳大利亚考察回來。尽管赵振涛市长沒有领情,他们还是去了澳洲。在悉尼的那所大学里,柴德发竟然找到了孟瑶,他给孟瑶送钱的时候,孟瑶并沒有接,只是留下了他送的一些衣服。此时的柴德发在大讲开发开放,他说咱盐化要借鸡下蛋,好好做好北龙港这篇大文章。我们要依附北龙港,搞开发建设。这次在澳洲与澳商米歇尔先生谈定了一个旅游项目。在盐化的西海滩搞一个娱乐场。其中有一种叫泥疗。人家就是冲着北龙港才愿意投资的。常委们除了齐少武副县长,都在表态祝贺鼓掌。盐化班子多年的习惯,常委会也好,常委扩大会也好,讨论什么事情一般都不会出现什么公开反对局面。如果不触及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们大多是随着一把手大唱赞歌,人云亦云地附和。就连白县长常常是充当了柴德发的传声筒。前两把手这样团结的真是不多。

    接触到富强公司卢国营行贿大案,雷娟就对盐化的班子进行了研究。柴德发有高焕章的靠山,而她了解到白县长也同样有着坚实的靠山,如今在北京的马天水部长就是他的老上级,马部长与省委潘书记和高焕章书记都是好朋友。白县长每年都要去上面跑动。白县长的性格并不是温和形的,不可能那么步调一致地跟着柴德发跑。疑点由此产生。按现今的体制,党政部门与政府部门很少有不闹矛盾的,书记管干部,县长抓经济,一个管人一个理财,人财物是权力的核心,实际工作中时时有磨擦和抵触。一二把手团结紧密的,大约有两种情形,一种是两人都正派脾气相投;另一种是两人有着共同的不可告人的利益。雷娟在盐化的实际考察里得出结论,柴德发与白县长的关系是属于后一种。这也是她紧紧不放卢国营的一个原因----

    楼上的常委会有了激烈的争论。这在盐化许多年來,是从沒有过的。争论的人物是柴德发与齐少武。齐少武并沒有反对柴德发的旅游新项目,而是他反对在西海滩占地。西海滩是他近來主抓的养殖基地,还有盐场扩建项目。旅游占去一条子海滩,盐场扩建和养殖基地就会泡汤。柴德发很恼火地说批评他,你近來也太狂妄啦,不要以为你是赵市长的妹夫,就可以跟我柴德发叫板!齐少武对柴德发的霸道忍了很长时间了,因为他有了与赵振涛的那次谈话,底气就足了,他一心想调离盐化,等往后班子顺了,他随时都可以杀回马枪。他大声对柴德发吼,你一手遮天,就不应该有个不同呼声吗?我是赵市长的妹夫怎么啦?他还沒來北龙的时候,我就是赵家的姑爷啦!他愤愤地站了起來。白县长沉下了脸,训斥他说,齐县长,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得容柴书记把话说完嘛!柴德发气得碰倒了茶杯里的水,白县长赶紧招呼秘书上來擦。柴德发胸脯起伏着说,齐县长,我们应该开个生活会了。你近來的一些工作总是跟县委唱着对台!这怎么能搞好改革开放呢?齐少武不服气地说,你少给我扣帽子!我要跟你说,近來我想将盐场扩大,讲是为了迎接北龙港通航,通航后,盐场将是我们的聚宝盆!聚宝盆哪!他正说着,政府办的裴秘书悄悄推们进來,说北龙港的熊大进副总指挥叫他听电话。白县长与柴德发对了一下眼色。

    齐少武知道熊大进找他沒有好事,肯定是海港的防潮工程遇到麻烦了。蟹湾村的老百姓不让动祖坟。他还就是猜准了,熊大进在电话里说,听赵市长讲你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答应他解决这个难題。你快來吧,工人们都停工啦!齐少武马上想到眼前的处境,盐化是沒他的立足之处了,到北龙港避难吧!他满口答应着,回到常委会议室,向主持会议的柴德发请假说,柴书记,刚才我说话可能有些激动,你别介意啊!柴德发沒吭声。当他把熊大进的电话一说,他就把火气撒在熊大进的身上,这个熊总,怎么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呢?这里开着常委会,不能请假!齐少武坚决地说,工程遇到了麻烦,十分紧急,我必须马上去!柴德发气得拍了桌子,不去!这盐化的事是归他管还是归我柴德发管?他不找我说,直接來调你,不是目中无人吗?齐少武故意气着柴德发说,我的柴书记,眼下是非常时期,你就担待着点吧!你不让我去,那你去!柴德发沒好气地说,他熊大进离指挥我还远呢!齐少武冷笑了两声,扬长而去。柴德发知道齐少武的性格,他很会投机,干事也很稳妥,他今天既然敢站出來公开跟他闹,说明他已经找好了退路。齐少武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听在门口停车场里的警车,可怎么也沒有想到是來抓柴德发和白县长的。

    在过一个小时,柴德发和白县长就将走上新的不归路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历史和人民的审判。

    齐少武乘车來到老蟹湾大河汊工地,看见一个他始料不及的场面。更沒料到老坟地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全村的老少几乎都來静坐來了,黑压压地坐满了整个河坡,坟地旁的村人都默默地沉着脸。一个个的脑袋像莹地灯一样悬着。人的脸像海浪头似的一层层地叠着。让他惊讶的是,他的老丈人赵老巩和妻子赵海英也坐在里面。赵老巩黑着老脸,梗着脖子使劲扭动肩上的脑袋,眼窝里禁不住挤出一片灼热的粘液。海英是什么时候搅进來的呢?再往路旁看,葛老太太的汽车也停在路边,葛老太太虽说沒坐在坟地里,可她靠在汽车旁的虎视眈眈的样子,是不好惹的。连赵老巩也弄不明白,他怎么在这个问題上与葛老太太的屁股坐到一块來了呢?都是源于祖宗。各为各的祖宗。坟地是祖宗安歇的地方,那一满一满的土坵,是祖宗阴间的家。他们怕祖宗受到惊扰,不愿祖宗搬家。齐少武马上想到,村人的感情,这里大多的渔民在风暴潮里死的,他们的尸骨沉埋进了大海,有的坟包里,只有一双鞋子或是一件别的物件,就拿岳父赵老巩祖上的坟來说吧,那两支逃荒过來的族人,全部饿死在芦苇荡里了,除了几根骨头就是那个太极斧。掘坟,他们能依吗?

    齐少武愣了很久,等熊大进和黄国林两个副总指挥赶來的时候,他还沒那出一个下手的准主意。熊大进苦着脸说:“齐县长,你看怎么办哪?工程就停在这儿啦!”齐少武扭头往工地上看了看,头戴黄色安全冒的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吸烟说话,推土机和挖掘机都傻呆呆地晾在河坡上。齐少武沒有马上表态,他知道过去常用的思想工作方法,已被熊大进他们用尽了。如果开刀不用麻药硬來,那样势必会造成很大的混乱,损坏党和政府的形象,酿成大规模的上访事件,那他还不如不管,赵振涛市长会责备他的。怎么办?他这时只有最后一招,就是把村支书老座子喊來,让他叫出赵老巩和赵海英。老座子挪着胖身子走过來了,跟齐少武打着招呼。齐少武对他有恩,老座子的女儿中专毕业,就是齐少武给分配到县城的农村合作基金会了。他一见老座子就大声骂开了:“你个支书是干啥吃的?连这点事都干不好,工程占坟地不是早就通知你了吗?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老座子为难地说:“开始,村里也不知道是连锅端哪,就沒太在意,这回到现场一见,村里老少爷们就乍啦,我和熊副总指挥做了好久工作了,就是沒人听啊!”

    齐少武让老座子把赵老巩和赵海英叫过來。老座子就颠颠地去了。齐少武不敢与老岳父的眼神对接,他知道老人不得意他,可他眼下不会不给海英面子吧?赵老巩还就是当众撅他,不但沒动身,而且还狠狠地瞪了齐少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齐少武算个什么东西?赵海英还是蔫蔫地跟着老座子出來了。

    齐少武的一肚子火气全撒在妻子身上:“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赵海英讷讷地说:“是爹让來的!你们家祖坟该毁了你不动心哪?共产党也得要祖宗!”

    齐少武沒好气地吼:“谁说共产党不要祖宗啦?我是让你别在这儿添乱!你知道这条河多么重要吗?你知道北龙港在大哥心中的位置吗?爹那把年纪了,还有情可原,大哥要是知道你也跟着搅和,还不气死!你真是越活越糊涂啦!”

    赵海英真被齐少武骂蔫了,喃喃地说:“你说咋办?”

    齐少武说:“你先把爹给劝走,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啦!”

    赵海英想了想说:“爹不会走的!爹要求河道改道!”

    齐少武扭头问熊大进:“熊总,这河道不能改道了吧?”

    熊大进皱着眉头说:“是万万不可的!我们本來是想避开老坟地的,可是不能啊!测量好几次啦,改道的话,整个防潮的工程就会前功尽弃的!齐县长,就是因为涉及赵市长的老爹,我们才难办,这回可就看你的啦!”

    齐少武又把头扭向赵海英:“你都听见啦?咱爹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赶紧劝你回家去吧!”

    赵海英过去是很怕男人的,上次齐少武给他闹离婚,还动手打了她,她都是处于劣势,自从大哥回了北龙,她的地位一下子就上來了。她不紧不怕齐少武了,而且有时还跟他耍个小性子。赵海英一甩手又回到静坐的队伍里去了。

    赵海英的举动使齐少武很恼火。他走到熊大进跟前说:“熊总,我看这问題复杂啦!我搬不动老爷子,就等于束手无策!弄走了谁也白搭!你看还是找别人吧!”

    熊大进哭丧着脸说:“齐县长,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啊!你这当地干部都为难,我们这外來人,就----”

    齐少武想了想,这的确是他的一个机会。盐化那里是沒有他的退路了。他听说,北龙港建成后,熊大进和一些人员就到胡市长主持的黄连港了。而北龙港的管理者肯定是个空缺。这炮打响,他就会在北龙港树起了威信。赵振涛让他出马可能有这个意思吧?齐少武拍了拍熊大进的肩膀,笑笑说:“熊总,我试试,我试试----”他说着就朝坟地里的人群走去了。

    实在不行,齐少武就想來很的,强制把人赶走,然后再想办法安抚百姓。他走到群众当中才明白,百姓不仅是不让迁坟,还有他们对新坟地不满意。齐少武开始点头哈腰,劝了这个劝那个,在人群里的不屑眼神里穿梭。哼哈不动,他就很沒趣地悻悻而出。他跟熊大进商量强硬的办法。熊大进心里沒底,忙给赵振涛市长打了电话。可是就在熊大进打电话的时候,齐少武招呼着工人与乡政府派出所的警察,驱赶着静坐的老百姓。

    赵振涛刚刚接到了雷娟的电话,柴德发和白县长已被她们抓起來了。雷娟说她还真给了高书记的面子,等他们开完了常委会才动的手。赵振涛让她们抓紧审案,尽管高书记不说话,可这两个人多年來,用大量公款砸出來的关系,很快就该行动了,上上下下的说情网,就会很快包围他赵振涛。高书记住在医院里,火力基本上奔他來了。很可能打乱建设的时间表。绝不能陷进去。他放下电话就有一种不详预感,那就是北龙港工地可能出麻烦。齐少武解决不了这人难題,如果让他硬來,肯定会惹起更大的后患。而且就是齐少武使用了很强硬的办法。拉拉拽拽,厮厮打打,弄不好就会出人命的。此时他对齐少武的下一步安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新的变化。他本來是想让他到北龙港的工程里摔打锻炼,柴德发和白县长案发,盐化就空出了位子,齐少武是为躲避柴德发才要求调走的,他听说这个事情之后,不愿离开了,肯定会让海英來跑官。盐化是万万不能提齐少武的,一是因为他提拔得太快了,二是提了他会被北龙干部认为他赵振涛任人唯亲。从眼下的局势看,北龙港也不能留齐少武了。他在很短的时间内,给齐少武赵找了个好去处。那就是出任北港铁路工程的副总指挥。高书记病成这个样子,冯和平一个人又忙不过來的。就让齐少武到北港铁路的大会战里锻炼吧!

    这个想法,还要到医院跟高焕章商量。然后再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任命。这时,北龙港的熊总來电话了,眼下的危机,使赵振涛愣怔了一会儿,齐少武难办,对他赵振涛也同样难办。但是不能乱,眼下北龙尤其不能乱了阵脚。事不宜迟,工程不能耽误,他叫上秘书小郑,驱车赶到北龙港工地现场。

    现场的气氛是赵振涛能够想象出來的,他还能够想象出义父赵老巩坐在老坟地是的样子。在他很小的时候,逢过清明节,赵老巩就带着家人到老坟地上添坟。这也同样是他赵振涛的祖宗。如果赵老巩是他的亲爹,那么情形就好得多。他可以随意來。正是由于赵家老坟地不是他的祖宗,他才更难。这是他动员齐少武去解决这个难題。他对自己的逃避深深谴责着:你赵振涛想躲吗?你是躲不过的,忠孝矛盾的尴尬,是你所躲不过去的。你怕见到乡亲们吗?你怕碰到赵老巩的眼神吗?你怕看见葛老太太的苍白的老脸吗?

    赵振涛沒有喘上一口气,也沒说一句话,直接奔坟地里的乡亲们去了。那里正乱成了一锅粥。老百姓哭哭闹闹,警察和工人像拖小鸡子一样,拖出一个个乡亲们。推土机就隆隆地开上了老坟。这时,赵振涛看见赵老巩身子剧烈地晃动着,愤怒的眼睛喷火。他走路时脚步落地很重,透着一股狠气,走到推土机前,猛地从腰间抽出那把阳面太平斧,高高地举过头顶,闷雷似地吼一声:“狗日的,你再敢开?”

    开推土机的小伙子愣住了。他并不知道赵老巩是谁,他把他看成一个刁民。他红着眼睛把推土机又发动起來。他伸出脑袋喊:“老头,你活腻歪了吗?滚开!”

    赵老巩举起大斧,狠狠朝推土机劈了下來。当啷一声响,火星子四溅。赵老巩的小身子剧烈地一晃,险些栽倒。

    赵海英哭喊着:“爹,爹,您别----”

    赵老巩依然举着大斧:“狗日的听着,谁铲俺们的祖坟,俺就跟他拚老命!俺儿子是市长,他都不敢刨祖坟,你们多了三头六臂?”

    人们被突如其來的情景惊呆了。

    推土机里的小伙子,气红了眼。

    海风越刮越紧,尖利地在树梢上打着口哨。赵振涛看着老爹的样子,勾起内心最深的隐痛。他呆傻了片刻,有一片树叶打在他的脸上。老爹护这坟地是有历史的。他记得大跃进添海造田的时候,公社要动这坟地,赵老巩就举起太极斧去拚老命,保住了坟地。他知道老爹对祖宗的感情。僵住了,怎么办?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振涛的脸上。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有几个小伙子要上前夺赵老巩的斧头。

    有人骂着:“这老东西算怎么回事啊?”

    赵老巩举斧头的双手在颤抖:“谁來,俺就劈了谁!”

    赵振涛远远地喊了一声:“爹----”就扑扑跌跌走过去,嗵一声跪在赵老巩的脚下,眼泪刷刷地流下來:“爹,俺是振涛啊,这个工程是我让干的!都怪我沒跟您说----”

    赵老巩大吃一惊,是振涛吗?他怎么來啦?他举斧的手,立时就软了。可他运足一口气,强挺着站住了。他吼:“你这不肖子孙,当了官就不要祖宗了吗?你说!你说呀!”

    赵振涛满脸是泪地说:“爹,当官的也是人,我更要祖宗!我们的老蟹湾的人祖宗在哪?在大海啊!只有把这片海开发出來,我们才能更好地祭奠祖宗啊!难道您不盼着海港通航吗?”

    赵老巩骂着:“你说昏话!改个方向不行吗?”

    赵振涛跪着说:“爹,我们老蟹湾的百姓,让风暴潮欺辱了几百年啦!你的徒弟肖贵录大哥,不也是死在风暴潮里吗?我们挖这条河,就是为了治服风暴潮啊!规划好了,躲不开老坟,躲不开呀----爹,您要劈,就先劈了我吧!振涛的命是您给的,您想拿回就拿吧!”

    赵老巩仰天长啸:“天杀的!”

    一口浓血喷涌出來。

    赵老巩应声倒地。

    斧头落地的时候,不料擦着了赵振涛的额头,闪着寒光的太极斧是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的。赵海英和齐少武扑了过來,抱起赵老巩的身子,感到老人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赵海英给老爹擦着嘴边的血,擦出了一个血块子,黑红黑红。赵振涛跪着,依旧不动声色地跪着。脸庞在痛苦地痉挛着。赵老巩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赵振涛跪着,心理防线彻底垮了,他缓缓抬起手,弓起了身子,使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扯起跪着的赵振涛,哆嗦着说:“振涛,傻儿子,起來,起來!要跪,爹替你跪着,你是市长,膝盖这么软,还咋在人前人后做事?”

    赵振涛的泪水刷地流下來了,一把抱紧了赵老巩。

    村里的百姓都被这一幕镇住了,他们呆傻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老巩和赵振涛。有人心里酸酸的,不时地抹眼泪。黄国林想上去说话,却被熊大进一把拽住了。他知道,此时家庭之外的人最好别说话,因为他觉得,赵老巩决定着整个局势的走向。

    谁也沒有想到,赵老巩挣扎着甩掉了赵海英,从齐少武手里夺过那把太极斧,吃力地挪着碎步,走到自家的老坟旁,嗵地跪下,老泪纵横:“祖上有灵,俺赵老巩犯上作乱啦,惊扰了先人,俺给你们磕头啦,你们有啥不如愿的地方,就全怪罪俺赵老巩一人吧,这与孩子们无关啊!”说着又举起太极斧,斧头颤颤地举到一半,就瘫软下來。赵海英赶來时,老人不让扶他,又挣扎着站起,颤声说:“祖宗啊----”他手里的太极斧就落下去了。

    全村人都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葛老太太由老三的搀扶着,从汽车旁颤巍巍地走过來。刚才她像看戏一样,看世间阴阳轮回。她从赵老巩身上存有一种幻想,能够阻止他们的只有赵老巩。赵老巩的防线垮了,就等于全部崩溃。她抹着眼泪,走到自家的坟地前,磕着头,点燃了一把纸钱。

    这时,熊大进等人围上赵振涛。齐少武递过來一个手绢,让赵振涛擦擦额头上的血迹。赵振涛擦了额头,与熊大进嘀咕了几句,就走到乡亲们中间,弯腰一一搀起乡亲们。他说:“乡亲们,我赵振涛是你们眼看着长大的,是咱这老蟹湾的儿子。我很理解你们的感情,原來我们的工作是有失误的,沒有做到家。该检讨的是我赵振涛,刚才我跟熊副总指挥商量了,乡亲们为建港做出了巨大牺牲,海港就不能忘记乡亲们,我宣布,就在这附近,选一块废地,又港口出资,建一个新式的公墓,让咱的祖宗安歇,后人也有了寄托----”

    村支书老座子说:“听振涛的,公墓是俺见过,很好的!”

    熊大进作揖说:“我谢谢乡亲们,我给你们鞠躬啦!”

    乡亲们默默地听着,慢慢散去了。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