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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

    梁恩华、宋书记和梁景田陪同徐县长视察豆奶厂。梁炜向徐县长介绍豆奶生产线。徐县长在车间里边走边看说,用我们自己的牛奶,自己生产的大豆,生产自己的豆奶。是以农为本的具体体现,给我们全县带來了方向性的经验啊!梁炜奶谦虚地说,目前是联营,一切刚刚起步。徐县长说,我看前景十分乐观。沒两年,它就会成为蝙蝠乡的龙头企业啊!梁炜说,眼下市场销售很好,但是资金回转太慢,困难不少哇!徐县长说,我相信你们能闯过去!梁恩华与梁炜递眼色。梁炜问,徐县长,不知龙帝海关,您有沒有熟人?徐县长一怔,有事?梁炜面带难色地说,咱厂从美国进口的208吨乳清粉被扣了。说是商检卫生不合格,实际上是北京的代理商做手脚。因为乳清粉价格犯涨,这批货,我不用,他们转手就可获利36万。

    徐县长眼一亮说,哦?有这样的事?

    梁恩华说,梁炜是很有头脑的。当初进这批货,大家不同意这么大量,因为乳清粉行情呈下跌趋势。但梁炜进行国际市场分析和预测,果断地大批购进,两月过去,形势急转直下。他说话时,觉得车间里有股气流扑在他额头上,热热的。徐县长静静地听着。

    梁炜说,市场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哇。这只手不断地变幻着花样儿,我们要以智谋,抓住这只手,像耍影人儿一样。徐县长呵呵笑了,说得好哇,龙帝海关,咱县里的外贸公司有关系,我带经理陪你们一同去,去要回本來就属于我们的东西。梁炜和梁恩华笑了。

    徐县长说办就办。隔了两天,他就带梁恩华和梁炜去了龙帝海关,与海关商检局一位科长谈话。商检局科长说,唉,早不知这层关系。乳清粉进关抽样检查时,是发现纯度不够。这报验单经我手报局长了。好像局长跟北京代理商挺熟。熟也沒关系,我们不报就好了。徐县长说,人熟是一宝啊。不论如何,你是我们的朋友,这个乡镇小厂刚刚起步,还希望多多关照扶持。梁炜说,能不能对货再次抽检?

    商检科长摇头说,不行了,已封存了。美方要求退货,找到你们了吧?

    梁炜说,这是北京代理商的鬼花招儿,他们不讲商业信誉。见乳清粉涨价,就想通过海关商检卡我们,他们再转卖高价。

    商检科长说,这是你的分析,沒有证据呀!

    徐县长说,我的大科长,谁让咱是朋友呢?你就帮忙再抽检一回吧!

    商检科长也给了个主意,除非你们在五天之内找到北京代理商的不轨行为。

    梁炜说,我会的,蝙蝠乡人也不是好惹的。

    梁恩华和梁炜回到蝙蝠乡,就连夜商量对策。梁恩华的意思是在商检科长身上做文章。梁炜想了个主意,说这科长爱钓鱼,把他们接來,在我们蝙蝠村渔塘钓吧,这也是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嘛!梁恩华说钓鱼我就不陪了。

    那天上午,天气晴晴的,秋老虎的热度也蒸得人难受。这时,一辆面包车开进田里。绕了一个弯儿,拐进养渔塘。梁炜率先下车,海关商检科长和另外四人下车,提着鱼竿和马扎儿走下车來。梁炜笑说,你们钓吧,我去准备,中午咱们在这野餐。行吗?人们忙着下钩,胡乱应着。

    梁罗锅和梁双來走过來,陪着客人。

    梁炜说,爸,你照顾客人,我先走了。

    梁罗锅点头,将梁炜拉到一边,悄声问,这可是个人承包的渔塘,钓走的鱼要过秤,花钱的!老人眼眶子抖抖的。

    梁炜说,花钱,厂里出。

    梁罗锅戴上草帽,走了。走几步,梁罗锅又叫住梁炜,想说点什么,张了半天嘴还是沒说出來。梁炜心腔一热,知道父亲眼下是很难过的。

    梁炜的心血沒有白费,他终于捞到实底了。梁炜很兴奋地告诉梁恩华,我把海关的人接來,正在村里钓鱼呢。果然灵,他们答应破例再抽检一次,但这并不重要,因为美国在北京的代理商跟海关头头挺铁。但是,他们给我提供了一条线索,成败在此一举啦。

    梁恩华说,到底是啥线索?梁炜说,中国代理商沒有将扣押乳清粉一事报告美国总部。他们的目的是想转手,高价卖给奶粉厂,从中谋利。据可告消息,这家美国公司总裁杰克逊先生后天到京。我们拿着合同和商检报告,面见杰克逊总裁,那么,他们的阴谋也就败露了。据说杰克逊很讲商业道德非给北京代理商炒了鱿鱼不可!梁恩华笑了,好,抓住战机。唉,厂里情况怎么样?

    梁炜说,下午就得停产。乳清粉用光了。因为涨价,总厂那边也吃紧,不能再供给我们啦!梁恩华说,我跟你去北京,会会美国人。不过,我的外语不行,你咋样?梁炜说,我能用英语简单对话。在总厂那阵儿,我不是去美国培训过一年吗?他轻轻笑了。

    梁恩华点点头,心理很难过,咱乡镇企业干点事儿咋就这么难呢?看看自己在蝙蝠乡过的什么日子吧,还要跟外国人交手了。他的一双眼睛灼热地盯着窗外……

    第七天豆奶厂也无法开工了,因为沒有了乳清粉,急得梁炜团团转。他一边想办法,一边让工人们到小河边洗择大豆。小河汊里的水几乎用沒了,清水哗哗从木桶往铁丝罩儿上倒下來,一会儿就有女工把大豆抬走,放在厂院里的苇席上晒干,后來梁炜看见水不行了,乳白色浆液又粘又臭,细瞧,才知道是纸厂废水流过來了,梁炜赶紧让工人们把大豆抬走,以免被污染。

    梁炜指挥洗择大豆,肚里本來就有气,接到东北方老板打來的电话,就火上浇油了。他骂方老板是唯利是图的杂种!方老板不气不恼,还腆着脸子跟梁炜借钱。梁炜气呼呼地骂,方老板,做人做鬼都是你小子!你坑我这回,我梁炜不会放过你的。啥?你不知道?你也是受粮站的骗?那我们联合起诉粮站。你敢吗?不敢?哦,你坑了我,还跟我借钱,你有病吧你?啊?你那出事儿了?工商局和反贪局整你们公司?要我借你十万元,堵窟窿?我的方老板,我这儿周转资金还不知去哪儿弄哪,我沒钱!大豆的事,你不给我损失,我要去东北告你!什么?不够朋友?你小子懂得怎么交朋友吗?说完,啪地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梁炜坐着不接。

    第二天中中午,梁炜是坐梁恩华的桑塔纳到北京的。车上了北三环路,梁恩华的眼睛就不够用了,满嘴夸北京发展快,跟到了香港似的。

    梁炜说,梁乡长,办完事,你就在北京转两天吧,玩儿的地方多着呢。梁恩华摇头说,我可是土包子进京,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梁炜笑,别逗啦,你是大镇长。

    梁恩华说,你可别这么说,我在蝙蝠乡算个官到这儿是平民下的下民。沒听人说吗?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少,不进北京不知自己官小。梁炜笑起來。

    梁恩华说,梁炜,你说我们在五洲大酒店见不到杰克逊怎么办?他的眉梢总是挂着隐忧。

    梁炜眼一动,说他有个好招子。就在梁恩华耳边嘀咕一阵“作战方案。”

    梁恩华叹,怕是台好开,戏难唱啊!

    进了五洲大酒店的一楼大厅,梁恩华与司机坐着喝茶。梁炜急匆匆走过來,喘息着喝口茶说,杰克逊先生住在416的套房,北京代理商寸步不离地守着,住417房。我们要见杰克逊,必须过北京代理商这关……

    梁恩华说,理在我们手中,管他代理商呢,我们直接闯进去,兜了底再说,梁炜摇头说,理是在我们手中,但公开化,北京代理商会狗急跳墙,告诉海关那头封货,就算杰克逊炒了他,我们货拿不到手,我们厂里等米下锅,拖不起呀!梁恩华问,那怎么办?

    梁炜说,得逼北京代理商就犯,这就得讲点计谋啦。梁恩华一脸愁容。梁炜说,得把这小子调开。这样,你装扮成一位奶粉有限公司经理,衣服得换,太朴实了,得一副大老板派头。你说由朋友介绍,将北京代理商用电话约出來,谈购买乳清粉生意。我就可以闯进去,面见杰克逊……梁恩华说,这不是行骗吗?梁炜说,我的梁乡长,为了豆奶厂,你就委屈一回吧。走,我陪你买衣裳,印个新名片……

    梁恩华苦笑了,沒成想要当一回大享了。傍晚梁恩华面貌一新,一副大老板打扮,高贵而大方。不多时,一位身穿西装,大背着模样的老板走过來,很有礼貌地问,哪位是梁先生,梁恩华站起身,伸出手,我是梁恩华,你是……那男人点头,掏出名片递过來,我是美国亚哈乳业集团公司住北京经销部经理杨金宝。梁恩华也递过名片说,请坐,杨先生。杨经理接过梁恩华名片,看了看,坐下來,讷讷道,哦,听说过,三台奶粉有限公司可是大名鼎鼎啊,沒想到,老板是位女士,幸会幸会。这次陈老板來京……

    梁恩华很高雅地说,刚下飞机,从澳洲回來,在京歇几天,听朋友说起杨经理,都是同行,一是交朋友,二是谋求合作……

    杨经理说,欢迎,欢迎啊!

    与此同时,梁炜也摁响了五洲大酒店416房间的门铃。一位黄头发美国小姐,轻轻打开门。梁炜用英语说,我是明明豆奶蝙蝠乡分厂厂长梁炜,与贵公司北京销售公司是合作伙伴,杨经理约我來,会见杰克逊总裁……黄发小姐用英语说,请进,李先生。梁炜坐在沙发上吸烟。美国小姐推开套间门,进去请示杰克逊了。

    此时,梁炜正惦念梁恩华那里的情形。在楼下的大厅里,梁恩华正对杨经理说,我们的奶粉在澳洲销量很好。过去我们一直从澳洲进口乳清粉,但现在价格涨得厉害,不知贵公司的乳清粉价格如何……杨经理笑了,现在是每吨1930元。如果进口量大,价格还可以商量。梁恩华问,如果我沒记错的话,上个月初,你们的价格是每吨进口价1029元。杨经理点头,对的,陈经理是内行啊!梁恩华又问,眼下我们几个分厂也缺乳清粉,澳洲的大批货不能马上装船,不知杨经理能不能帮忙……杨经理喜形于色试探地问,你要多少?现在我们在龙帝海关有少量存货。盯着的厂家不少,如果陈经理肯出2000的价格,就可以马上提货啦!

    梁恩华眼一亮,哦?那好哇!说这话时,他正惦念楼上梁炜的情形。其实,梁炜一见杰克逊,就已谈得很融洽了。杰克逊先生说一口笨拙的中国话。李先生,你们的工厂离北京有多远?梁炜潇洒地一笑,杰克逊先生,有400华里,欢迎您到蝙蝠乡看一看。杰克逊问,你们对我们乳清粉有什么意见?我喜欢听真话。

    梁炜支吾说,挺好的。质量是一流的,过去我在总厂,一直负责进口贵公司产品。

    杰克逊总裁笑了,蝙蝠乡,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你们中国喜欢这个福字,我也要到那里一游,是不是就有福啦?

    梁炜笑道,欢迎您啊。欢迎您到蝙蝠乡投资观光……

    杰克逊扭头问黄发小姐,去把杨先生叫來。

    黄发小姐说,杨先生下楼会客去了。

    他们沒有想到,此时的杨已经钻进了梁恩华设下的圈套儿了梁恩华翻了脸说,杨经理,咱们都别演戏了。我是蝙蝠乡镇长梁恩华,我最恨的就是自己同胞互相残杀。龙帝海关这批货,是我们豆奶厂梁炜厂长跟你订的。你瞒着杰克逊总裁做这样违反商业道德的事,不好吧?杨经理大惊失色,你,你原來骗人!我要让保安人员抓起你來!梁恩华十分镇静地说,抓吧,我不怕闹大,告诉你,现在梁炜就在杰克逊总裁的房间里。他拿着这批业务的所有资料……杨经理跌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地说,我,我怎么就这么糊涂,上了你们的圈套?梁恩华递过手机说,梁炜正跟杰克逊聊天,不会出卖你的。请你给龙帝海关打电话,马上放货,按第二次抽样检查办理。

    杨经理哆嗦了,这,这……

    梁恩华吼,你不打,我可就给楼上打电话了。杰克逊先生知道他的精制乳清粉不能入关,会是什么反应?再说咱们刚才的谈话,我也录了音。杨经理手抖抖地接过手机,好,我打。明天就放货。不过,你得信守诺言,不跟杰克逊总裁提起这件事。梁恩华说蝙蝠乡人说话向來算数!杨经理哆哆嗦嗦打通了电话。梁恩华觉得豆奶厂的难关算是挺过去了。但他沒有料到,红星轧钢厂所面临的新的危机正悄悄逼近了。

    荣汉俊厂长经过半个月的东奔西走,回到厂里一看,转炉技改也由于缺钱停工了。股份制进展也很艰难,工人们敢公开骂,我们信不过荣汉俊,才不入股呢!荣汉俊每到六神无主的时候,都要找宋书记讨些底。宋书记端着茶杯在屋进里走动,荣汉俊在屋里呆坐着。宋书记说,冯玉民这孩子越來越不像话了。抢了你的车,我和他姐沒少说他!荣汉俊凑过來说,宋书记,你别骂他,这是我与冯玉民谋划好的。给冯玉民钱,一是沒有,有钱也沒法先还他,梁恩华能依?这样对顶了,他们也沒话说,我也了了这桩心事。宋书记,钢厂每天往窟窿里扔夏利,我就瘦狗屙硬屎强挺着吧!等市场万一好转……

    宋书记摆手说,你别做那个梦啦。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去处。纸厂厂长邓三奎超生三胎,还嫖娼,趁这机会给他拿了,你去纸厂吧。眼下纸是买方市场,跟印票子似的,在蝙蝠乡你不又是龙头啦?荣汉俊问,那钢厂只有破产了吗?别无选择。宋书记说。荣汉俊摇头说,不,纸厂是好,可我还真舍不得钢,这是我一手创下的基业啊!破产,太难堪了……宋书记说,我理解你,不过市场无情啊!你要知道,梁炜豆奶厂來势凶猛,生产开门红,眼瞅着就……荣汉俊倔倔地瞪圆眼说,梁炜,我不会输给他!我荣汉俊要东山再起!我的钢厂不会破产,出水才看两脚泥呢!宋书记严厉了,你们的债权债务也太乱了,而且我跟你说,咱俩去年卖到东北沈阳的罗纹钢,在建筑邮电所大楼时出现倒塌事故。徐老板上次來说给我的,怕你上火。眼下由徐老板顶着,他要是撑不住了,就会殃及我们,还会给轧钢厂罚个精光。还有山西那头,老矿长吃了亏准备起诉你们钢厂,你撑得住吗?早撤早主动啊!

    荣汉俊额头冒汗了,痛苦地抱着脑袋。

    进了摆满假花的会议室,宋书记吩咐人把高德安副镇长叫來。让戴大盖帽的三个客人落座。高德安來后怔怔地坐下來。瘦高的客人像是个小头,他先开口了:宋书记,我们大老远地从沈阳跑來,是为一个案件。我们那里民政局所属吉祥公司副总经理方连生,行贿受贿,挪用公款,贪污公款,被收容审查。四个月前,他曾从蝙蝠乡买走塑料厂机械,有11万元不能对号,据他交待,是送给厂长梁炜和镇长梁恩华了。我们过來,是通过县反贪局,对此事进行调查,还望宋书记多支持配合,查出事实真相。高德安猛叹了口冷气。宋书记沉脸一叹说,唉,真沒想到哇,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在蝙蝠乡,恩华的口碑比我好,谁知他下实招子。梁炜也是他从城里招回的,这小伙子有闯劲儿,有魄力,我对他印象不坏。荣厂长总跟我说他靠不住,我还批评荣厂长,唉,还给他说着啦。县反贪局的领导也在,11万可不是小数。我们一定配合你们查清问題,使责任者受到法律制裁。高德安说,宋书记,我看这里有问題,不能说我们的人接受了贿赂。宋书记一瞪眼,谁又能证明他们沒问題?老高,咱们这一代干部可不能拿老眼光看人。如今的年轻人啊,啥不敢干呢?县反贪局的人说,梁恩华真出了事儿,那可是太可惜了,他可是个好苗子啊!眼下气候土壤不行,好苗子也长歪啦。宋书记叹了口气说。

    梁景田问,老宋,恩华他们回來咋办?

    宋书记说,停职反省,接受审查!

    眼下豆奶厂缺原料,离不开梁炜呐!咱不能因这影响生产!梁景田焦急地说。

    宋书记想了想说,你去把荣汉林找回來!先让荣汉林代管豆奶厂。

    梁景田摇着头说,荣汉林懂行吗?总厂能答应吗?

    宋书记一拍桌子骂,在蝙蝠乡的地盘儿,我说了算,总厂算个鸟儿。

    梁景田的心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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