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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进退皆维谷,计从缓中生

    我知道,眼前含笑望着我,如同妖孽一样的男子,内心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冷酷。我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惟有屈从或是妥协。

    但是,他所说的那两个选择,我任选其一都将陷入危困的境地。

    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嬴离何堪?妥协任他摆布,将自己赠与嬴非,对嬴离与我来说,或许其中痛楚更甚凌迟!我若死,身前身后名声是小,嬴离若得知,岂非更是煎熬?

    汗水顺着脸颊狠狠流下,我的眸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冰冷、和恨意。

    想到当年在凨国遭受刑法,我是那么义无反顾,甚至没有一丝后怕,所以当时的公子修才会在与我对弈之后问了那么一个令我突然参不透的难题......

    对弈?

    我眸光一闪,似乎心里的波涛汹涌顷刻平静。是了,你嬴愈既然都懂得激我,我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即便他自诩自己能将我逼入绝地,但我又如何能任他肆意摆布?若是自救都做不到,我何以当得起“一辨和而天下惊,集法家之大成”的评价?

    扬起脸那一瞬间,所有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

    我看着依旧笃定的嬴愈,嫣然一笑,扬唇道:“公子所说极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现下入嬴,自然今非昔比,又如何能与公子谈条件?”

    他听及此,流露出的却并非欢欣神色,相反,狭长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光芒。少顷,那光芒隐退,变成沉着的提防。

    “你的意思是,要选择前者了?”终究是经历非比寻常的公子,诸般情绪瞬间收敛,又换上了那一副掩人耳目般似笑非笑的邪恶神情。

    嬴非一听嬴愈这般问我,顿时跳了起来,向我嚷嚷道:“美人如斯,为何定要如男人一般,卷入庙堂之争?若美人跟着我,嬴非定然保你荣华富贵,玉食锦衣,享之不尽用之不竭,不比终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好的多?”

    我漠然一瞥,原本懒得理会这个怪物,转念却复看向他,冷冷一笑:“竖子当真看得起自己!纵然凨王修如你所说那般不堪龌龊,但到底也是这天下共主之一,更何况其人‘美姿仪,善击筑’,仪态不凡,举止高雅!其实你这样俗不可耐的竖子能比得?”

    他急白了脸,却并非是因为我的谩骂、厌恶和讥讽,遂争辩道:“可是我对美人可是真心的,他未必能比的上本公子对美人的心意!”

    “呵......”我鄙夷看他一眼,“足下竟能对才见过一次面的女子动情,当真叫人匪夷所思!然而不得不说一句,若人人都如足下一般,只要对子兮动情便能得到子兮的心,恐怕子兮早已嫁做人妇,而不是在此处与足下有任何交涉了......”

    嬴愈注视我,袍袖微摆,手势一划,嬴非还未张口说出的话便成了欲言又止。

    “先生是否在暗示愈,若要得到先生效力,亦要有能让先生折服的手段?”

    果然是聪明人,听出我虽是在对嬴非说话,然而却句句在婉转告知嬴愈我话里的深意。索性也不否认,婉约一笑,道:“兮既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希望公子不要让兮失望才好!况且结盟之前一番试探,对公子,对子兮,都大为有益,不是吗?”

    倏忽间,他冷峻了面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似笑非笑终于彻底游离了那张苍白的脸。

    火把下,他的样子有些凄厉可怖。

    他撕裂伪善的面具,带着无边的戾气向我一步一步缓缓走来。那危险的气息围绕在我周围的空气中,纵有徐徐清风,也无法使之散去。

    如同修罗一般森然可怖的面容,定格在我眼前,他身后的月光也渐渐隐去,天空中顿时乌黑一片,只有不甚清晰的阴暗。

    蓦地弓身,抬手挑起我的下巴,野兽一般透着危险讯息的眼眸对上我的瞳仁,似乎要将它反映出我所有的心绪都看穿一般。

    良久,他唇齿微张,将脸凑的更近了些,气息几欲喷到我面上。

    那张脸,明明极尽魅惑,如同妖孽那般惑人,却让我险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莫怪凨王修亦为你倾倒,天生倾城倾国色,又有一颗玲珑心。本公子突然不忍将你送给嬴非了,你说应该如何?”说完,温润的掌心抚上我的面颊,挤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

    我浑然不在意他举止轻薄般,展颜轻笑,无不讽刺道:“兮如今二十有二,堪称大龄,如何能得公子垂青?”

    我如此以退为进,泰然自若的神态,使他失了继续无礼轻慢的兴致。负手,他阴冷一笑,“我说过,你很聪明。这种聪明若能为我所用,便是大幸,如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是我一大劲敌。你本是凨国贵族,仲子高足,于公于私当为凨国庙堂效力,而今你拒绝嫁与凨王修,却辗转到我嬴国,究竟为何?你自是知道,你的答案若不能令我满意,纵然我本有怜香惜玉之心,无论多么不忍,我必定还是会使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这样一本正经的神色,且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以及无边的肃杀。

    耳边的风拂过我的面庞,却无论如何也蒸发不了我背后冒出的潮湿汗液。

    他伫立在我咫尺之间,片刻的静默之后便极为不耐的样子,立眉看着我,似乎恨不得立即将我生吞活剥一般可怖。

    我暗自调试着自己的呼吸及心跳,直到它们变得极为轻缓,才开口道:“景天子覆灭以来,诸国大战为绝,连绵近百年。兮虽是凨国殇君之女,当有为国之公心,然而自入法家,兮便立誓,只为能一天下之君主效力,所以才舍国之大义,图法家大道!公子疑我,乃人之常情。”

    “舍国家大义,图法家大道?此话何意?”他疑色未退,蹙眉问我。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公子此刻疑惑,恕兮不能回答!”

    “哦?”他眯眼,危险警示,而后问道:“为何?”

    我没有理会他的威胁,纤细的眉黛轻轻一挑,“因为兮不知,公子是否有资格知道答案!”

    他似乎被我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良久说不出半个字。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挑衅他岂能不应承,“你且说,我当如何?”

    一挥袖,款款行到案前坐定,眉目皆是深深得自信,“前些年随师尊游历嬴国,便曾听闻公子乃是棋道高手,至今未逢一败!今日就以棋局做考量,公子若能胜我,子兮自此便听之任之,决不食言......”

    他缓步而来,徐徐入座,方才淡淡一句:“此话当真?”

    “若有食言,人神共愤!”我指天为誓。

    “哎呀,美人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也!”嬴非又是一跳,却有些手舞足蹈。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厉声斥道:“竖子闭嘴!”

    他惊地脖子一缩,低声嘟囔不知又在说些什么。

    这边嬴愈却高浅莫测看向我,问:“若在下不敌先生,又当如何?”

    我垂头,认真思索良久,目光看向不远处矮小的身影,低低道:“若公子当真承让,子兮别无他求,惟愿公子能给子兮一个痛快的了断!”

    他顺着我的视线,顿时了然,他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局棋便放过我,但是至少一局棋足以让他许诺我的身后名声!

    不知是被我的神情动容,还是其他,竟难得有些羞愤。

    “愈崇尚法家权术,一向喜欢揣摩人心,今日误打误撞,如此逼迫先生,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先生体谅!”他说的诚恳,不知虚情或是假意,我淡漠一笑,不愿回应他这不知真假的言论。

    他也不再多言,只端正坐着。

    少顷,棋盘棋子一应事务都归置妥当。案上烟雾腾腾升起,遮住两人容颜,恍惚中,只见他骤然不见了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是无比沉着地看向我:“先生,请——”

    “对兮而言,此乃生死棋局!何需公子一让?”

    他怔了怔,似乎我的淡然神色让他有些愕然,继而道:“既关先生生死,愈不想趁人之危,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我心底蔑然冷哼,容颜含霜,也不再虚伪客套,道:“公子若执意如此,兮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捻起一颗黑字,迅速落在棋盘中央。

    嬴愈沉默须臾,嬴非目光殷殷打量我的面庞,似乎有些惋惜我的首势便是如此极端出于下风的打法。

    我统统视作不见,双手置于膝上,挺直了背脊看向对面的嬴愈。

    他手指修长,抬眼瞥了一瞥我,指缝间白字便已然落下棋盘下方一角。

    金角银边草肚皮。

    双方开局,仅仅两子,优劣便展现的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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