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⒐ 清谈误国
⒐ 清谈误国
要知道，这位女生被两亇大小伙子挟持着走时，天尚未黑透。正巧有两位单身女教师刚就从侧门过来，她们还回过身去隐隐约约看着三人出去的。
当时一个还问道：“这怎么回事？谈恋爱？”
另一个眨巴眨巴眼，想了一会道：“这你能管得着管得了吗？法律没禁止，学校没规章，你凭什么又根据什么去拦这号子事？现都说要尊重学生，理解学生，尊重他们的隐私什么的。又没说不准谈恋爱，只是说不要谈恋爱？可见，你发的什么疑问？岂不是被人歪——咸吃萝卜淡操心。是非之徒吗？”
“不错……不过，谁又能保证，他学生的行为都一定没问题都一定正确？搞得是批评一下就是粗暴，碰一下就是侵犯人权，了解一下情况就是不尊重人格，完不成作业是教师给的负担太重，联系一下家长又成了无能的表现。说轻了没用，说重了跳楼，不轻不重管不到三分钟。哎哎，折腾人哩。”
“谁让你是老师的？真的，目前在学校这块领地里，其实是最无法无天又无德的地方。任何事儿只要一披上‘未成年人’这张羊皮，就可以胆大妄为地闯关。谁都知道，目前这是摆脱法律制裁的一条康庄大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外国最后还有宗教这道底线拦着呢，起码还有罪恶感和祷告的时候还忏悔。我们有吗？我们真是一无所有。可怕可怕，目空一切。”
这俩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教工宿舍门下，正好碰见楚国雄。他问：
“黑灯瞎火，你们在哇哇说什么呢？”
一个道：“刚才我们从侧门过来，见一女生和两个小伙子往外去，我本想问一下；可…… 她说我这样做是多事？哎，你说，咱…该不该问一下？这应该是责任啊。”
楚国雄一听，没好气地道：“难道你还不懂？现在是越负责任你他妈越倒霉。你能根据什么又是个什么去拦别人？是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老毛的思想，还是邓小平理论？抑或其它别的什么主义、伦理道义和法规？真的，你其实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有，没一点底气。不行。”他摇摇头。
另一个道：“现在不是没有‘主义’，只可惜这些‘主义’都瞪着眼睛是看着您的；具体什么事什么问题他们并不关心、更不研究。像恶狗，只认肉不知事。”说着，她扇扇手：“就像刚才见的那号子事，千万别去动它；当心粘上了可没人帮你脱。这社会上的地头蛇了什么杂七杂八的，政府、公安看了都不管；你我一介书生，又能如何？总之是：少管闲事多吃饭，过一天就躲过一难。今天热，心静自然凉，赶快回宿舍洗洗吧。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妹妹。”
说罢，三人正要散去，超导从办公室转角处一拐过来了。他追着问：“喂喂，什么少管闲事多吃饭的？”
楚国雄道：“刚才一女生和两个外面的小伙子从宿舍过来往侧门去了。”
超导向着校园后面望了下。
楚国雄又道：“早不知溜哪了，嘻嘻。”他一副别有意味的样子。
“两个外面的小伙子……和一个女生……？”超导觉得不寻常。道：“如果仅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就罢了；可……是和校外的两个小伙子？唉，你们怎不上前问一下？”
楚国雄大不以为然地道：“找事呢？弄不好这些个街皮子小混混儿合谋找你麻烦，你能咋样？泼你一身黑！还不接受点教训啊？”
一提起往事，超导就来了气：“嘿，这坏人坏事歪风邪气今个儿还就没法子治了？这……这些亇玩意儿之所以能如此地猖獗嚣张，就是因为众人对它一味地让步，甚至尔畏惧；以至把整个社会搞得不得安定。所以我从来就认为：对于社会上那些个刑事犯罪分子应当严惩不贷，国家要以公权的力量，持续地采取高压态势。非如此不能平民愤，安社稷。对于我们学校这一块，要使每一位学生一进校首先就要接受公民的权利与义务、伦理与道德、组织与纪律观念方面的强化教育。这应该是开学做的头一件事。建立起什么对什么错的事非观念来。使其非常地清楚：错误的行为是要受到批评、甚至遭到谴责和抵制乃至惩处；或者说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我记得恩格斯说过：人来源于动物界的这一事实，巳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还有一位哲人也说：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既有天使的美德，也有魔鬼的邪恶。可见，是发展兽性、邪恶还是人性、美德，完全取决于我们人类后天对己行为的态度。我有时想，宗教这东西为什么千百年来对人类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你不能不承认它对人性的恶有一定的制约作用，无论是基督教、佛教、还是伊斯兰教。它们当中都有共同的一个理念：行善，善有善报；惩恶，恶有恶报。都强调‘应果报应’。使人从小就建立起：善的美的，将会如何如何；恶的丑的，也将会如何如何。这种‘罪与罚’的观念，从一个人小的时候起就根植在心了。它起到的作用：是润物细无声，是对心灵世界的约束。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既不信‘神’，其实也不信‘人’。成了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真是可悲啊。”
楚国雄哈哈笑道：“好了好了，白天哇啦哇啦了一天还不嫌累，到黑了还搞长篇大论地……”话正说着，就听到校园外传来“啊”的一声。这声音不大，却好像是一种挣扎下发出的。说话的四个教师此时也都感觉到了点什么。几个人都怔怔的，表情警觉，面面相觑。
超导道：“这，是否和刚才出去的那三个人有……有关？听上去像个女生发出的声音？”
楚国雄一脸严肃道：“很……有点像。”两亇女教师也紧张地道：“像。”
超导道：“我们去校园外看一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楚国雄道：“天这样黑，你能看见个啥？再说也不定是亇什么事，走、走，回宿舍回宿舍。”显然他想避开此事。又道：“揽这么多事干啥？搞不好人家收拾你，谁会维护你的权利。说的是，管不了还躲不了吗？”
超导看这三人都有点恐惧似的，道：“我才不信邪呐，怪力乱神？我非要去看看。”他说罢，拔腿朝校园侧门去了。
他出了侧门，上了条碎石车道，环顾四周，一片墨黑。路的对面是一大片玉米地，好似青纱帐，唯听得风声沙沙。他站了一会，四下里并未感到有什么异样啊，便又折回校园。他没去教师宿舍，想：既然刚才这三人是从学生宿舍过来的，不妨去宿舍看看…… 他想着，提脚便往那边去。
这学生宿舍，是六排土木结构的套间小平房，占地有三亇蓝球场大小，外加了一圈土块围墙，自成一体，独处在校园的西南角上。加亇围子好处有，但是一旦有人闯进去，将大门一关一守，具体在里边干个什么你搞不清，就像城里人住楼房，弄得是对门邻居人死了几天竟不知道。坏处就在这。这段时间此地可热闹了，老师们都怕揽事惹事，有意回避学生中的问题。该自己管的就装样咋呼一下，不该自己管的干脆就绕开，实在不行了就敷衍几句，做亇秀。真的，全没了主动性、积极性。你能说他（她）啥？课看他（她）上着，事他（她）也咋呼着，样子也都挺“积极”，可就是没效益。学生像散了伙，撒野放了“羊”。这就像一帮人在拔河，又蹬又拽还张口大喘儿，样子不可谓不真。可骨子里就是没动真格的，全他妈吹气扯蛋呢。管理学生这会儿教师一个个怕字当头，掉片树叶都怕砸了饭盆子，是又谨小来又慎微；唯恐被学生告了踹了。想想看，这哪里是一帮老师，真他妈让人还给说对了：“老师老师，一泡稀屎”。唉唉，常言道：稀屎难上墙，是铁不砸钢；手里没真货，还想套白狼？
超导来到宿舍区，摸着大门直晃荡，差不多快要掉下来了，叽叽嘎嘎几块烂板子。他小心地掂着步儿往里走，见不少房子门窗开着，灯似亮不亮，残垣断臂，一片狼籍。其实这宿舍每亇学年的暑假学校都要花钱找人来整修，但一年完后又成了一泡烂摊子，年复一年，如同被日军扫荡过一样。爱护公物是不是学生们不懂？可他家里的东西他怎不下手糟踏呢？他们都懂：“这玩艺儿是它妈学校的崽；再说整坏了就整坏，又能把老子咋么样？！老子们是‘未成年人’，宰亇人都不负法律责任，打砸抢又能算个鸟儿事？趁着年幼能照爱，烧杀抢掠……都赶快给它娘的玩一遍。不然上了十八岁这个坎，岂不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真的，想把爷们儿当不懂事的猴儿耍？奶奶的，这些亇驴日下的王八儿蛋子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我能像你们想的那么回子事吗？操你娘的屄。”
这时超导听一女生宿舍有哼哼的声音，过去啪啪敲了两下门，问：“有人吗？”
里面的两个女生一听是老师来了，哇一声，放开声音大哭开了。超导搡门而入，只见这两个女生各缩在床铺的一角，浑身儿战战兢兢，像经历了一场劫难。
超导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都怎么回事？”
两亇女生只哼哼儿不看人也不答。超导环视了一圈，发现所有的被褥都被搅了个样，感觉是被人折腾过一遍。同时又想到刚才和那两个小伙出去的女生，觉问题绝非一般。他严肃地问道：
“这刚才是不是来了两个外人？”
这两个女生还是只哭不答。
超导又问：“是男的？小伙子，对吧？！”
可这两个女生还是一字不答。超导急了，忿道：“告诉我！这里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快说，没事的，有学校这么些老师在，谁能把你怎么样！快说，刚才和那两个男青年走了的是谁？”
说到这，两个女生止住了哭，哼哼叽叽，挤牙膏似地道：“张华……被那两亇人用刀逼着带走了。他们不叫我们说。说谁讲了就杀她们全家……”
“噢—— 是这么回事。我说刚才……”他一想：张华被这两小子带出巳好一会了，得赶紧去报案。他对两个女生道：“你们快，先跟我走！”他拽着两人就出了宿舍门。
到了教工宿舍，楚国雄等几个人正好在打牌。超导带着两个女生咣咣咣进来道：
“喂，不好了！”
“怎么？”在坐的几亇人都被这突然一势给搞懵了。
“看，我就猜有事吧…… 刚才那两亇男的用刀把初三的女生张华从宿舍给劫持走了，现在是好歹不明。”
一听是这样，大伙都一愣。楚国雄道：“这可怎么办，黑灯瞎火的？”
超导道：“给老革命说让他赶快去镇上报案，我们几个去后门那片玉米地里搜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啊’，绝对和张华有关。走！人命关天，来不及了。”
这几个人一听去玉米里搜，都有点犹豫。一递一个道：
“不要盲目，瞎马乱撞是会挨刀子的”
“是啊，这年头，是笔杆子斗不过枪杆子……社会这么乱……？”
“不错，都说得对。咱们的责任是报案；有什么，由法律部们去解决。”
……
超导一看，都这么胆小。道：“这样，你们三个带上她俩去派出所报案。我，无所谓！”他从门后绰起一把铁锨就直奔了院后门。
楚国雄一提腿下了椅子，也找了根木棍握在手里：“走！我在前，你们断后。”唏哩哗啦带上几个便去了镇派出所。
超导这时握着铁锨进了玉米地，他边搜边喊：
“张华—— 张华—— 你在哪——里—— 出来—— 我们都来找你了—— 出来——”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大声地吆喝，以震歹徒。想：这两个歹徒肯定是可以听到的；如果他们听到，势必会弃人而走。他就这么在玉米地里漫无边际地乱叫。
一会，派出所执勤的两位民警驾着车带着楚国雄几个很快地就来了。他们一下车，根据提供的情况也判断：两亇歹徒确有可能将人劫持到玉米地里去了，再的地种的是打瓜和棉花，高不过膝，故劫人往那里去不大可能。
“搜！”两亇民警下令道。于是，一会把校园里的住家老师等人都一个个叫来了，这会儿有十七八人，间隔着一定距离排着像拉网似地又喊又叫挨着地块逐一地摸。一时间好不紧张，想着是我方在明敌方在暗，这俩歹徒不要狗急跳墙剑走偏锋，一气之下做亡命之徒……为此，让所有的人手里均提了个家伙，两亇干警各举了把短枪给大伙壮胆，厉声吼道：
“你个王八蛋，出来！你俩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把人交出。放下武器从宽，负隅顽抗从严。……”
大伙跟着都齐声呐喊：“张华——张华——我们来救你了。你在哪里——我们来救你了——”
……
这听上去好一番凄然悲壮动人景像。
喊一阵搜一阵，折腾了好一会儿可没见一丝人影动静，大伙都觉问题严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时间都过去好一会了。正在大伙着急无措之时，地头的碎石路上咚咚咚地开过来一辆小四轮机子，上面跳下两个村民，他们朝玉米地这帮人喊：
“喂—— 你们要找的学生是不是这个—— 过来—— 人在这呢——”
大伙一听，都愣了；跟着是一阵狂喜，“人还活着呢”。嘁哩喀啦都奔小四轮机子跟前来了。
这张华像霜打的茄子，大伙问她，可她什么也不说，坐在车斗子里抱着双膝只是埋头一个劲地抽泣着哭。
派出所干警问：“你们是怎么拉上她的？”
一个村民回首一指：“呶，在这条路前头，我们车过来见她蹲在路的中间哭呢，我下车一问，说是让两个坏人给弄到那半个鸿沟里去了…… 我们一听，这事情不妙，赶紧就把她凑上车，拉过来了。”
老师们都啊哟——一声：“谢谢、谢谢了，这人能活着回来就好，就是最大的幸运……”
干警们又去了宿舍，实地查看了下现场，对三个女生同时都做了笔录，综合了下情况，但一时还无法确定具体做案者是何人。第二天一早，干警又让张华带着去指认强暴她的地点，在勘查的时候，意外地捡到了歹徒遗落下的一个压膜日记本。打开一看，上面的大名是祁东海；看上去像是他写的一篇武侠小说的草稿。这一下便清楚了。派出所立即将此人拘留，在审讯时出示了他所遗失的这个夲子。他本人也供认不讳，并说出了同伙。原来，这两个人都是本校前三年毕业出去的两学生；其父亲都是镇机关里的小干部；两人现在都在家一直闲逛四处游荡。另一亇叫王辉。
这事一出来，立马飞遍各亇角落，全镇子议论炸开了锅。
有的说：“很正常，很合乎逻辑，那是迟早的事。”
有的说：“学校老师都干啥球去了？大摇大摆把人弄出去竟没查觉？也太不负责了吧，都该用枪崩了。”
还有的更高明：“人之初，性本善。具说这两个娃娃小学时还是不错的，就是到了中学后才开始学坏的。全是他妈老师不负责任搞下的，得负法律责任。”
“……”这林林总总，好一堆说法。愿怎么说就怎么说。
老师们听到这等话，都一脸的苦相：
“这会全都摊到咱头上了，难道当初……”
“当初怎么了？”新来的老师可搞不清楚这一夲子账。
曾经是王辉和祁东海的班主任老师道：
“没错，当初这个王辉和祁东海六年级刚升上来时的确也还是可以的，特别是这个祁东海作文写得还挺好。小小一点立志要当文学家，看了金庸的小说便也模仿写起武侠小说来。给我看过，一回一回的，有点那亇味。可到了下半学期不知怎么回子事，突然迷上了捣台球，如痴如狂。进了初二，更是难解难分。上学不来，彻夜不归。那些街街上一天到晚摆案子的王八蛋们也坏，引着他捣，没了钱便给他佘。多了还不上就只好偷喽。为这事他们家真没少折腾。一次他跟他妈要钱，出口二百。他妈问：
你要那么多钱做啥？
他一挥手：你别管！
他妈道：钱有呢，问题是你要说清楚干啥用？
他眼一瞪：你给不给！
他妈道：我不给？
好！你不给……他二话没说，摔门上了街。这一走一个星期没见影，害得我们和他家里四处地找，广播电视都上了。你们说他小子去哪了？”
“去哪了？”
“去乌鲁木齐加入了一个叫什么的‘兄弟会’的，合伙偷人家的摩托自行车了什么的。可没多久便让人家逮着给送了回来，你说丢人不丢人。之后，又千说万说，家里学校围着做他思想工作。他本人也痛哭流涕，要痛改前非。这就算了，翻过这章说要重新开始，决心不可谓不大。又回到班上来，可没几天便坚持不住了，老病没去新病又添，简直就成了班上的一大祸害。自己不行了，搅得全班几十号人马也不得安宁。真的，一个班集体这样的人物不要多，一两个就足以把全班毁掉，大面积受灾。说实话，我们对他真没少下功夫，都快磨破了嘴皮子。最后我每次再找他谈话都觉得没话说了。特别地痛苦；真的，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能感到他也特别地痛苦，他也想上进。可文化课的基础全给搞垮了，想进也走不动路呀。补吧，真的，说起容易做起难。那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凑效的。像挖个菜窖，说突击一下一鼓作气就干出来了？学习，这是一个知识的问题，得循序渐进打好底子，往后才如顺水行船，越走越快、越学越爱学，才会往好的方向去。再说了，作为咱这个教师，哪天没有自己的额定任务，差不多都拖家带口的，不可能也做不到像个家庭教师那样把精力全盖在某一个学生头上。真要那样别的事还做不做了？还活不活了？人和机器有啥两样，功率总是额定的。谁也不是不吃不喝不睡觉的神啊。”
“最后呢？”
“最后就可想而知了，初二这关键一环没抓住，那只能是听天由命，闭着眼睛操呗。他们家最后也只能向他低头：只要他不弄死人怎么着都成。”
“这不成了放纵吗？”
“可不就是放纵。再说了，现在的学生也都清楚，那怕自己是门门零分照样会把初中毕业证书颁给他阁下的。不用愁。只怕是他还不要。这大概是中国教育的又一大特色吧。”
“那这个王辉又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都差不多一个模子…… 到了初二，基础如果一垮势必跟不上趟。跟不上趟不就再没心思学了，死活坐不住呀，跟受罪样。所以就是是非非地胡折腾，这事不就多了呗？听说发展到最后他老娘只要一说他，他出口就骂：‘你屄夹住，夹住你个老屄……’”
“啧啧，都成了什么玩意儿！”
“所以，以我的经验看：大凡作为一个学生，如果不能促其紧紧地抓住求知这个关键一环，那你就瞧好了，他们的精力、注意力势必朝着其它方向泄。一般来说，你是遏止不住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最后差不多都是搞得一塌糊涂而收场。拿佛门的话说：叫终于干净了。真的。要说咱没下功夫抓他，嗐，老天有眼，真是冤枉啊。再说了，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你们说咱中学这一段时间里学生都怎么了？一帮帮都跟疯了样？”
一听这话，老师们都忿忿然：
“的确。自从镇上派出所苏大胖子来校撒过风，整个校园被鼓动得乌烟瘴气，昏天黑地。”
“无组织无纪律，无政府主义泛滥成灾，这和当年的文革有啥两样！历史的再版吗。”
“他妈改革的结果就是这幅样子？改革出一大批‘文氓加流氓’？真不敢恭维耶。”
“现在有不少人以改革、未成年人、甚至以法的名义做大旗，行污浊卑鄙之勾当。我以为，这个苏大胖子就是这号子坏蛋。有臭味就会有苍蝇。这个轮奸女生事件难道是偶然的吗？难道不是在一定的气侯、背景下出现的吗？”
大家都咬咬唇，冷笑笑：没错，坏人不除，天下不宁。
正巧，超导听了，过来道：“诸位，马克思先生曾说过一段非常精辟的话：‘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恩格斯也说：‘一个实际行动，要比一打纲领都有用。’所以我说，与其在树荫下窃窃或昂昂乎飞沫，真不如来点真格的、实际的——去抵制他们。中华民族的最大毛病就是——似乎人人都像一个正义者、君子状，但都总是在那里清谈啊清谈。殊不知清谈误国、误民，误了中华老儿几千年。对我们来说，其实就是误人子弟。远的不提，就拿这次轮奸事儿说，如果当时大家略为有点勇气，略为积极一点、主动一点，上去稍加盘问一下，我看，就不至于会出现这么个结果。”
一堆人听了超导的话，都呃呃呃，尴尬地似笑非笑。嗐，这个超导总这样，他不来事则已，一来事总搞些高难问题让人期期艾艾、无颜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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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这位女生被两亇大小伙子挟持着走时，天尚未黑透。正巧有两位单身女教师刚就从侧门过来，她们还回过身去隐隐约约看着三人出去的。
当时一个还问道：“这怎么回事？谈恋爱？”
另一个眨巴眨巴眼，想了一会道：“这你能管得着管得了吗？法律没禁止，学校没规章，你凭什么又根据什么去拦这号子事？现都说要尊重学生，理解学生，尊重他们的隐私什么的。又没说不准谈恋爱，只是说不要谈恋爱？可见，你发的什么疑问？岂不是被人歪——咸吃萝卜淡操心。是非之徒吗？”
“不错……不过，谁又能保证，他学生的行为都一定没问题都一定正确？搞得是批评一下就是粗暴，碰一下就是侵犯人权，了解一下情况就是不尊重人格，完不成作业是教师给的负担太重，联系一下家长又成了无能的表现。说轻了没用，说重了跳楼，不轻不重管不到三分钟。哎哎，折腾人哩。”
“谁让你是老师的？真的，目前在学校这块领地里，其实是最无法无天又无德的地方。任何事儿只要一披上‘未成年人’这张羊皮，就可以胆大妄为地闯关。谁都知道，目前这是摆脱法律制裁的一条康庄大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外国最后还有宗教这道底线拦着呢，起码还有罪恶感和祷告的时候还忏悔。我们有吗？我们真是一无所有。可怕可怕，目空一切。”
这俩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教工宿舍门下，正好碰见楚国雄。他问：
“黑灯瞎火，你们在哇哇说什么呢？”
一个道：“刚才我们从侧门过来，见一女生和两个小伙子往外去，我本想问一下；可…… 她说我这样做是多事？哎，你说，咱…该不该问一下？这应该是责任啊。”
楚国雄一听，没好气地道：“难道你还不懂？现在是越负责任你他妈越倒霉。你能根据什么又是个什么去拦别人？是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老毛的思想，还是邓小平理论？抑或其它别的什么主义、伦理道义和法规？真的，你其实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有，没一点底气。不行。”他摇摇头。
另一个道：“现在不是没有‘主义’，只可惜这些‘主义’都瞪着眼睛是看着您的；具体什么事什么问题他们并不关心、更不研究。像恶狗，只认肉不知事。”说着，她扇扇手：“就像刚才见的那号子事，千万别去动它；当心粘上了可没人帮你脱。这社会上的地头蛇了什么杂七杂八的，政府、公安看了都不管；你我一介书生，又能如何？总之是：少管闲事多吃饭，过一天就躲过一难。今天热，心静自然凉，赶快回宿舍洗洗吧。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妹妹。”
说罢，三人正要散去，超导从办公室转角处一拐过来了。他追着问：“喂喂，什么少管闲事多吃饭的？”
楚国雄道：“刚才一女生和两个外面的小伙子从宿舍过来往侧门去了。”
超导向着校园后面望了下。
楚国雄又道：“早不知溜哪了，嘻嘻。”他一副别有意味的样子。
“两个外面的小伙子……和一个女生……？”超导觉得不寻常。道：“如果仅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就罢了；可……是和校外的两个小伙子？唉，你们怎不上前问一下？”
楚国雄大不以为然地道：“找事呢？弄不好这些个街皮子小混混儿合谋找你麻烦，你能咋样？泼你一身黑！还不接受点教训啊？”
一提起往事，超导就来了气：“嘿，这坏人坏事歪风邪气今个儿还就没法子治了？这……这些亇玩意儿之所以能如此地猖獗嚣张，就是因为众人对它一味地让步，甚至尔畏惧；以至把整个社会搞得不得安定。所以我从来就认为：对于社会上那些个刑事犯罪分子应当严惩不贷，国家要以公权的力量，持续地采取高压态势。非如此不能平民愤，安社稷。对于我们学校这一块，要使每一位学生一进校首先就要接受公民的权利与义务、伦理与道德、组织与纪律观念方面的强化教育。这应该是开学做的头一件事。建立起什么对什么错的事非观念来。使其非常地清楚：错误的行为是要受到批评、甚至遭到谴责和抵制乃至惩处；或者说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我记得恩格斯说过：人来源于动物界的这一事实，巳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还有一位哲人也说：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既有天使的美德，也有魔鬼的邪恶。可见，是发展兽性、邪恶还是人性、美德，完全取决于我们人类后天对己行为的态度。我有时想，宗教这东西为什么千百年来对人类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你不能不承认它对人性的恶有一定的制约作用，无论是基督教、佛教、还是伊斯兰教。它们当中都有共同的一个理念：行善，善有善报；惩恶，恶有恶报。都强调‘应果报应’。使人从小就建立起：善的美的，将会如何如何；恶的丑的，也将会如何如何。这种‘罪与罚’的观念，从一个人小的时候起就根植在心了。它起到的作用：是润物细无声，是对心灵世界的约束。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既不信‘神’，其实也不信‘人’。成了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真是可悲啊。”
楚国雄哈哈笑道：“好了好了，白天哇啦哇啦了一天还不嫌累，到黑了还搞长篇大论地……”话正说着，就听到校园外传来“啊”的一声。这声音不大，却好像是一种挣扎下发出的。说话的四个教师此时也都感觉到了点什么。几个人都怔怔的，表情警觉，面面相觑。
超导道：“这，是否和刚才出去的那三个人有……有关？听上去像个女生发出的声音？”
楚国雄一脸严肃道：“很……有点像。”两亇女教师也紧张地道：“像。”
超导道：“我们去校园外看一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楚国雄道：“天这样黑，你能看见个啥？再说也不定是亇什么事，走、走，回宿舍回宿舍。”显然他想避开此事。又道：“揽这么多事干啥？搞不好人家收拾你，谁会维护你的权利。说的是，管不了还躲不了吗？”
超导看这三人都有点恐惧似的，道：“我才不信邪呐，怪力乱神？我非要去看看。”他说罢，拔腿朝校园侧门去了。
他出了侧门，上了条碎石车道，环顾四周，一片墨黑。路的对面是一大片玉米地，好似青纱帐，唯听得风声沙沙。他站了一会，四下里并未感到有什么异样啊，便又折回校园。他没去教师宿舍，想：既然刚才这三人是从学生宿舍过来的，不妨去宿舍看看…… 他想着，提脚便往那边去。
这学生宿舍，是六排土木结构的套间小平房，占地有三亇蓝球场大小，外加了一圈土块围墙，自成一体，独处在校园的西南角上。加亇围子好处有，但是一旦有人闯进去，将大门一关一守，具体在里边干个什么你搞不清，就像城里人住楼房，弄得是对门邻居人死了几天竟不知道。坏处就在这。这段时间此地可热闹了，老师们都怕揽事惹事，有意回避学生中的问题。该自己管的就装样咋呼一下，不该自己管的干脆就绕开，实在不行了就敷衍几句，做亇秀。真的，全没了主动性、积极性。你能说他（她）啥？课看他（她）上着，事他（她）也咋呼着，样子也都挺“积极”，可就是没效益。学生像散了伙，撒野放了“羊”。这就像一帮人在拔河，又蹬又拽还张口大喘儿，样子不可谓不真。可骨子里就是没动真格的，全他妈吹气扯蛋呢。管理学生这会儿教师一个个怕字当头，掉片树叶都怕砸了饭盆子，是又谨小来又慎微；唯恐被学生告了踹了。想想看，这哪里是一帮老师，真他妈让人还给说对了：“老师老师，一泡稀屎”。唉唉，常言道：稀屎难上墙，是铁不砸钢；手里没真货，还想套白狼？
超导来到宿舍区，摸着大门直晃荡，差不多快要掉下来了，叽叽嘎嘎几块烂板子。他小心地掂着步儿往里走，见不少房子门窗开着，灯似亮不亮，残垣断臂，一片狼籍。其实这宿舍每亇学年的暑假学校都要花钱找人来整修，但一年完后又成了一泡烂摊子，年复一年，如同被日军扫荡过一样。爱护公物是不是学生们不懂？可他家里的东西他怎不下手糟踏呢？他们都懂：“这玩艺儿是它妈学校的崽；再说整坏了就整坏，又能把老子咋么样？！老子们是‘未成年人’，宰亇人都不负法律责任，打砸抢又能算个鸟儿事？趁着年幼能照爱，烧杀抢掠……都赶快给它娘的玩一遍。不然上了十八岁这个坎，岂不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真的，想把爷们儿当不懂事的猴儿耍？奶奶的，这些亇驴日下的王八儿蛋子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我能像你们想的那么回子事吗？操你娘的屄。”
这时超导听一女生宿舍有哼哼的声音，过去啪啪敲了两下门，问：“有人吗？”
里面的两个女生一听是老师来了，哇一声，放开声音大哭开了。超导搡门而入，只见这两个女生各缩在床铺的一角，浑身儿战战兢兢，像经历了一场劫难。
超导赶忙上前问道：“怎么了？都怎么回事？”
两亇女生只哼哼儿不看人也不答。超导环视了一圈，发现所有的被褥都被搅了个样，感觉是被人折腾过一遍。同时又想到刚才和那两个小伙出去的女生，觉问题绝非一般。他严肃地问道：
“这刚才是不是来了两个外人？”
这两个女生还是只哭不答。
超导又问：“是男的？小伙子，对吧？！”
可这两个女生还是一字不答。超导急了，忿道：“告诉我！这里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快说，没事的，有学校这么些老师在，谁能把你怎么样！快说，刚才和那两个男青年走了的是谁？”
说到这，两个女生止住了哭，哼哼叽叽，挤牙膏似地道：“张华……被那两亇人用刀逼着带走了。他们不叫我们说。说谁讲了就杀她们全家……”
“噢—— 是这么回事。我说刚才……”他一想：张华被这两小子带出巳好一会了，得赶紧去报案。他对两个女生道：“你们快，先跟我走！”他拽着两人就出了宿舍门。
到了教工宿舍，楚国雄等几个人正好在打牌。超导带着两个女生咣咣咣进来道：
“喂，不好了！”
“怎么？”在坐的几亇人都被这突然一势给搞懵了。
“看，我就猜有事吧…… 刚才那两亇男的用刀把初三的女生张华从宿舍给劫持走了，现在是好歹不明。”
一听是这样，大伙都一愣。楚国雄道：“这可怎么办，黑灯瞎火的？”
超导道：“给老革命说让他赶快去镇上报案，我们几个去后门那片玉米地里搜一下，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啊’，绝对和张华有关。走！人命关天，来不及了。”
这几个人一听去玉米里搜，都有点犹豫。一递一个道：
“不要盲目，瞎马乱撞是会挨刀子的”
“是啊，这年头，是笔杆子斗不过枪杆子……社会这么乱……？”
“不错，都说得对。咱们的责任是报案；有什么，由法律部们去解决。”
……
超导一看，都这么胆小。道：“这样，你们三个带上她俩去派出所报案。我，无所谓！”他从门后绰起一把铁锨就直奔了院后门。
楚国雄一提腿下了椅子，也找了根木棍握在手里：“走！我在前，你们断后。”唏哩哗啦带上几个便去了镇派出所。
超导这时握着铁锨进了玉米地，他边搜边喊：
“张华—— 张华—— 你在哪——里—— 出来—— 我们都来找你了—— 出来——”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大声地吆喝，以震歹徒。想：这两个歹徒肯定是可以听到的；如果他们听到，势必会弃人而走。他就这么在玉米地里漫无边际地乱叫。
一会，派出所执勤的两位民警驾着车带着楚国雄几个很快地就来了。他们一下车，根据提供的情况也判断：两亇歹徒确有可能将人劫持到玉米地里去了，再的地种的是打瓜和棉花，高不过膝，故劫人往那里去不大可能。
“搜！”两亇民警下令道。于是，一会把校园里的住家老师等人都一个个叫来了，这会儿有十七八人，间隔着一定距离排着像拉网似地又喊又叫挨着地块逐一地摸。一时间好不紧张，想着是我方在明敌方在暗，这俩歹徒不要狗急跳墙剑走偏锋，一气之下做亡命之徒……为此，让所有的人手里均提了个家伙，两亇干警各举了把短枪给大伙壮胆，厉声吼道：
“你个王八蛋，出来！你俩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把人交出。放下武器从宽，负隅顽抗从严。……”
大伙跟着都齐声呐喊：“张华——张华——我们来救你了。你在哪里——我们来救你了——”
……
这听上去好一番凄然悲壮动人景像。
喊一阵搜一阵，折腾了好一会儿可没见一丝人影动静，大伙都觉问题严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时间都过去好一会了。正在大伙着急无措之时，地头的碎石路上咚咚咚地开过来一辆小四轮机子，上面跳下两个村民，他们朝玉米地这帮人喊：
“喂—— 你们要找的学生是不是这个—— 过来—— 人在这呢——”
大伙一听，都愣了；跟着是一阵狂喜，“人还活着呢”。嘁哩喀啦都奔小四轮机子跟前来了。
这张华像霜打的茄子，大伙问她，可她什么也不说，坐在车斗子里抱着双膝只是埋头一个劲地抽泣着哭。
派出所干警问：“你们是怎么拉上她的？”
一个村民回首一指：“呶，在这条路前头，我们车过来见她蹲在路的中间哭呢，我下车一问，说是让两个坏人给弄到那半个鸿沟里去了…… 我们一听，这事情不妙，赶紧就把她凑上车，拉过来了。”
老师们都啊哟——一声：“谢谢、谢谢了，这人能活着回来就好，就是最大的幸运……”
干警们又去了宿舍，实地查看了下现场，对三个女生同时都做了笔录，综合了下情况，但一时还无法确定具体做案者是何人。第二天一早，干警又让张华带着去指认强暴她的地点，在勘查的时候，意外地捡到了歹徒遗落下的一个压膜日记本。打开一看，上面的大名是祁东海；看上去像是他写的一篇武侠小说的草稿。这一下便清楚了。派出所立即将此人拘留，在审讯时出示了他所遗失的这个夲子。他本人也供认不讳，并说出了同伙。原来，这两个人都是本校前三年毕业出去的两学生；其父亲都是镇机关里的小干部；两人现在都在家一直闲逛四处游荡。另一亇叫王辉。
这事一出来，立马飞遍各亇角落，全镇子议论炸开了锅。
有的说：“很正常，很合乎逻辑，那是迟早的事。”
有的说：“学校老师都干啥球去了？大摇大摆把人弄出去竟没查觉？也太不负责了吧，都该用枪崩了。”
还有的更高明：“人之初，性本善。具说这两个娃娃小学时还是不错的，就是到了中学后才开始学坏的。全是他妈老师不负责任搞下的，得负法律责任。”
“……”这林林总总，好一堆说法。愿怎么说就怎么说。
老师们听到这等话，都一脸的苦相：
“这会全都摊到咱头上了，难道当初……”
“当初怎么了？”新来的老师可搞不清楚这一夲子账。
曾经是王辉和祁东海的班主任老师道：
“没错，当初这个王辉和祁东海六年级刚升上来时的确也还是可以的，特别是这个祁东海作文写得还挺好。小小一点立志要当文学家，看了金庸的小说便也模仿写起武侠小说来。给我看过，一回一回的，有点那亇味。可到了下半学期不知怎么回子事，突然迷上了捣台球，如痴如狂。进了初二，更是难解难分。上学不来，彻夜不归。那些街街上一天到晚摆案子的王八蛋们也坏，引着他捣，没了钱便给他佘。多了还不上就只好偷喽。为这事他们家真没少折腾。一次他跟他妈要钱，出口二百。他妈问：
你要那么多钱做啥？
他一挥手：你别管！
他妈道：钱有呢，问题是你要说清楚干啥用？
他眼一瞪：你给不给！
他妈道：我不给？
好！你不给……他二话没说，摔门上了街。这一走一个星期没见影，害得我们和他家里四处地找，广播电视都上了。你们说他小子去哪了？”
“去哪了？”
“去乌鲁木齐加入了一个叫什么的‘兄弟会’的，合伙偷人家的摩托自行车了什么的。可没多久便让人家逮着给送了回来，你说丢人不丢人。之后，又千说万说，家里学校围着做他思想工作。他本人也痛哭流涕，要痛改前非。这就算了，翻过这章说要重新开始，决心不可谓不大。又回到班上来，可没几天便坚持不住了，老病没去新病又添，简直就成了班上的一大祸害。自己不行了，搅得全班几十号人马也不得安宁。真的，一个班集体这样的人物不要多，一两个就足以把全班毁掉，大面积受灾。说实话，我们对他真没少下功夫，都快磨破了嘴皮子。最后我每次再找他谈话都觉得没话说了。特别地痛苦；真的，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能感到他也特别地痛苦，他也想上进。可文化课的基础全给搞垮了，想进也走不动路呀。补吧，真的，说起容易做起难。那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凑效的。像挖个菜窖，说突击一下一鼓作气就干出来了？学习，这是一个知识的问题，得循序渐进打好底子，往后才如顺水行船，越走越快、越学越爱学，才会往好的方向去。再说了，作为咱这个教师，哪天没有自己的额定任务，差不多都拖家带口的，不可能也做不到像个家庭教师那样把精力全盖在某一个学生头上。真要那样别的事还做不做了？还活不活了？人和机器有啥两样，功率总是额定的。谁也不是不吃不喝不睡觉的神啊。”
“最后呢？”
“最后就可想而知了，初二这关键一环没抓住，那只能是听天由命，闭着眼睛操呗。他们家最后也只能向他低头：只要他不弄死人怎么着都成。”
“这不成了放纵吗？”
“可不就是放纵。再说了，现在的学生也都清楚，那怕自己是门门零分照样会把初中毕业证书颁给他阁下的。不用愁。只怕是他还不要。这大概是中国教育的又一大特色吧。”
“那这个王辉又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都差不多一个模子…… 到了初二，基础如果一垮势必跟不上趟。跟不上趟不就再没心思学了，死活坐不住呀，跟受罪样。所以就是是非非地胡折腾，这事不就多了呗？听说发展到最后他老娘只要一说他，他出口就骂：‘你屄夹住，夹住你个老屄……’”
“啧啧，都成了什么玩意儿！”
“所以，以我的经验看：大凡作为一个学生，如果不能促其紧紧地抓住求知这个关键一环，那你就瞧好了，他们的精力、注意力势必朝着其它方向泄。一般来说，你是遏止不住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最后差不多都是搞得一塌糊涂而收场。拿佛门的话说：叫终于干净了。真的。要说咱没下功夫抓他，嗐，老天有眼，真是冤枉啊。再说了，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你们说咱中学这一段时间里学生都怎么了？一帮帮都跟疯了样？”
一听这话，老师们都忿忿然：
“的确。自从镇上派出所苏大胖子来校撒过风，整个校园被鼓动得乌烟瘴气，昏天黑地。”
“无组织无纪律，无政府主义泛滥成灾，这和当年的文革有啥两样！历史的再版吗。”
“他妈改革的结果就是这幅样子？改革出一大批‘文氓加流氓’？真不敢恭维耶。”
“现在有不少人以改革、未成年人、甚至以法的名义做大旗，行污浊卑鄙之勾当。我以为，这个苏大胖子就是这号子坏蛋。有臭味就会有苍蝇。这个轮奸女生事件难道是偶然的吗？难道不是在一定的气侯、背景下出现的吗？”
大家都咬咬唇，冷笑笑：没错，坏人不除，天下不宁。
正巧，超导听了，过来道：“诸位，马克思先生曾说过一段非常精辟的话：‘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恩格斯也说：‘一个实际行动，要比一打纲领都有用。’所以我说，与其在树荫下窃窃或昂昂乎飞沫，真不如来点真格的、实际的——去抵制他们。中华民族的最大毛病就是——似乎人人都像一个正义者、君子状，但都总是在那里清谈啊清谈。殊不知清谈误国、误民，误了中华老儿几千年。对我们来说，其实就是误人子弟。远的不提，就拿这次轮奸事儿说，如果当时大家略为有点勇气，略为积极一点、主动一点，上去稍加盘问一下，我看，就不至于会出现这么个结果。”
一堆人听了超导的话，都呃呃呃，尴尬地似笑非笑。嗐，这个超导总这样，他不来事则已，一来事总搞些高难问题让人期期艾艾、无颜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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